淺論《詩經》中的同題詩

摘要:通過對《詩經》中同題詩的研究發現:同題詩的形成往往源自於同一首古老的歌謠。當歌謠逐漸發展成為相對固定的曲調時,依調而作的同題詩也開始在《詩經》中出現。

《詩經》中的同題詩歷來備受學術界人士的關注。不少人認為,出現同題詩的原因僅僅是它們採取了相同的比興手法。《詩經》中共有三篇《揚之水》、《杕杜》和《羔裘》,兩篇《穀風》、《黃鳥》、《柏舟》、《無衣》和《甫田》。下面我們將通過探討幾組同題詩的主旨來說明同題詩的出現不僅僅是相同比興手法的使用,而是同一組同題詩往往源自於同一首古老的歌謠。

淺論《詩經》中的同題詩

《唐風·杕杜》,姚際恆《詩經通論》謂此詩曰:“此詩之意,似不得於兄弟而終望兄弟比助之辭。”詩中正是描寫一位流浪者身在他鄉,孤立無助的情景。世態炎涼、人情冷漠讓他格外思念故鄉的親人。《小雅·杕杜》,姚際恆認為:“此室家思其夫歸之詩。”詩中描寫一位思婦因思念久居他鄉的丈夫而內心苦痛哀傷,急切盼望丈夫歸來同聚。《唐風·有杕之杜》,有論者認為這篇《有杕之杜》初名應為《杕杜》,因為這三首詩皆以“有杕之杜”開篇,大約是因為後世傳抄之誤。今從此說。這是一首愛情詩,“是以女子口吻唱的戀歌。她向情人傾訴衷情,述說孤獨生活的苦惱,期望早日相會共歡”。由此可見,這三首《杕杜》不僅採用了同一個特殊的意象——杕杜(孤零零的一棵赤棠樹),而且表達了同一個主題——思親念歸之情。

《王風·揚之水》是“一首戍卒思歸的詩。”《鄭風·揚之水》“是寫一婦女向丈夫傾訴衷情,勸誡丈夫不要輕信別人謊言離間夫妻關係的詩。”《唐風·揚之水》的主旨歷來眾說紛紜。一些學者認為這是一首描寫青年男女情愛的詩歌。洪之淵、林維民在《〈唐風·揚之水〉新解》一文中,從“揚之水,白石鑿鑿”的興義入手,經過對“素衣朱襮”的考證,有力證明《唐風·揚之水》是一首愛情詩。可見,這三首《揚之水》共同傳達男女相戀之情。

淺論《詩經》中的同題詩

《邶風·穀風》和《小雅·穀風》共同訴說婦女被棄的不幸。《邶風·柏舟》和《鄘風·柏舟》共同描寫了古代女子愛情路上的坎坷。

我們可以大膽地推測,這些主旨相近的同一組同題詩是源自於同一首古老的歌謠。這首歌謠經過長期地傳唱,逐漸形成一支較為固定的音樂曲調。後來人們根據曲調,從而創作出《詩經》中這些題目相同的詩歌。劉玉汝曰:“《詩》有《揚之水》,凡三篇。其辭雖有同異,而皆以此起詞。竊意詩為樂篇章,《國風》用其詩之篇名,亦必用其樂之音調,而乃一其篇名者,所以標其篇名音調之同,使歌是篇者即知其為此音調也。後來歷代樂府,其詞事不同,而猶有用舊篇名或亦用其首句者,雖或悉改,而亦必曰即某代之某曲也。其所以然者,欲原篇章之日以明音調之一也。”“以此而推,則《詩》之《揚之水》其篇名既同,豈非音調之亦同乎。”南宋的王質在《詩總聞》也提出:“詩有三《揚之水》三《羔裘》二《黃鳥》二《穀風》,非相祖述也。有此曲名古相傳之。”《詩經》中是否已經出現曲名的問題,尚待考證,但在曲調使用方面同題詩確實非常相似。

淺論《詩經》中的同題詩

楊蔭瀏在《中國古代音樂史稿》一書中總結出《詩經》樂曲的10種不同的曲式。下面試分析幾組同題詩的曲式類型。

(一)《唐風·杕杜》——一個曲調的後面用副歌。

(1)有杕之杜,其葉湑湑。獨行踽踽,豈無他人?不如我同父。

(副歌)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無兄弟,胡不佽焉?

(2)有杕之杜,其葉菁菁。獨行睘睘,豈無他人?不如我同姓。

(副歌)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無兄弟,胡不佽焉?

(二)《唐風·有杕之杜》——一個曲調的後面用副歌。

(1)有杕之杜,生於道左。彼君子兮,噬肯適我?

(副歌)中心好之,曷飲食之!

(2)有杕之杜,生於道周。彼君子兮,噬肯來遊?

(副歌)中心好之,曷飲食之!

(三)《小雅·杕杜》——在一個曲調的重複中間,對某幾節音樂的開始部分,作一些局部的變化;這種手法,在後來的發展中,被稱為“換頭”。

(1)有杕之杜,有睆其實。王事靡盬,繼嗣我日。日月陽止,女心傷止,征夫遑止。

(2)有杕之杜,其葉萋萋。王事靡盬,我心傷悲。卉木萋止,女心悲止,征夫歸止。

(3)陟彼北山,言採其杞。王事靡盬,憂我父母。檀車幝幝,四牡痯痯,征夫不遠。

(4)匪載匪來,憂心孔疚。期逝不至,而多為恤。卜筮偕止,會言近止,征夫邇止。

如果忽略《小雅·杕杜》後兩章的換頭部分,這三首《杕杜》都共同採用了一個曲調的兩次重複的方式。

淺論《詩經》中的同題詩

下面我們再看《黃鳥》:

(一)《鄭風·羔裘》——一個曲調的重複。

(1)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彼其之子,捨命不渝。

(2)羔裘豹飾,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

(3)羔裘晏兮,三英粲兮。彼其之子,邦之彥兮。

(二)《唐風·羔裘》——一個曲調的重複。

(1)羔裘豹祛,自我人居居。豈無他人?維子之故。

(2)羔裘豹褎,自我人究究。豈無他人?維子之好。

(三)《檜風·羔裘》——一個曲調的重複。

(1)羔裘逍遙,狐裘以朝。豈不爾思?勞心忉忉。

(2)羔裘翱翔,狐裘在堂。豈不爾思?我心憂傷!

(3)羔裘如膏,日出有曜。豈不爾思?中心是悼!

這三首《羔裘》都使用了同一種曲式。《秦風·無衣》和《唐風·無衣》不僅使用了同一個曲式,而且這兩首詩的每章開頭“豈曰”是語氣詞“嗟”的慢調音讀,是歌詞中抒情內容和節奏形式所需的襯字。同時,我們也注意到,有些同題詩並不是完全使用同一種曲式,這或許是由於各地還會形成不同變體的緣故,但只要仔細觀察分析,同一組同題詩的曲調確實存在不少的相似之處。

綜上所述,《詩經》中同一組同題詩的形成往往源自於同一首古老的歌謠。當歌謠逐漸發展成為相對固定的曲調時,依調而作的同題詩也開始在《詩經》中出現。

淺論《詩經》中的同題詩

參考文獻:

[1]王先謙、金秀珍.詩經評註[M].瀋陽:東北師範大學出版社,1994.

[2]程俊英、蔣見元.詩經注析[M].北京:中華書局,2007.

[3]楊蔭瀏.中國古代音樂史稿[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2005.

[4]顧頡剛.古史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5]揚之水.詩經別裁[M].北京:中華書局,2008.

[6]洪之淵、林維民.《唐風·揚之水》新解[J].溫州師範學院學報,2002,(4).

[7]蘇偉民.“豈曰”與兩首《無衣》[J].包頭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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