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紅樓夢》中看弱齡庶少爺——賈環的教育問題(一)

一部《紅樓夢》,涉及上百人,而這紛紛擾擾的人群中,有一個並不討人喜歡的人給我留下了極深印象,他就是賈環。賈環,賈寶玉的弟弟,趙姨娘所生的庶出少爺,在家裡處處不受待見的“燎了毛的小凍貓子”。他絕對算不上《紅樓夢》裡的重要人物,他出場的次數甚至不如一般的大丫鬟多,除了陪襯賈寶玉之外,他的存在似乎就是為了惹人嫌。然而正是這樣一個人物,其為數不多的情節卻讓人難以釋懷。

每個人都有很多不同面,其性情也是複雜的,不能單純以好壞來評價。而小說在塑造人物時,對於那些次要人物,往往只是在必要的時候才提到,次要人物的面貌就更具有片面性。再加上讀者有時候會妄加揣測作者的意思,或者讀者常常未能真正領會作者深意,以致產生誤解,對次要人物的解讀就更加偏頗。很多《紅樓夢》愛好者對賈環有極差的評價,這對賈環來說,未免有些不公。當然,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對於小說人物,可以極愛,亦可以極恨,正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然而,看了很多人對賈環的評價之後,我還是忍不住想為賈環多說幾句好話。或許是源於同情弱者的情結,我慣常對小說或影視劇中處境較差的次要性陪襯人物有更多關注,並且很想為其說幾句話,縱然不能改變其命途,只圖胸中不那麼憤懣鬱結。《紅樓夢》裡有很多醜惡嘴臉的人物,甚至連主要人物如寶玉、黛玉、寶釵等都有很明顯的缺點,而賈環在眾多人物中,年紀比較小,地位尷尬而不受重視,除了妒忌賈寶玉之外,其形象並不敗壞。

從《紅樓夢》中看弱齡庶少爺——賈環的教育問題(一)

電視連續劇《紅樓夢》第十集中的劇照

讀《紅樓夢》,最大的感觸就是糾結,最讓我糾結的就是那種舊社會的尊卑貴賤等級制度,而賈環就是這種尊卑貴賤等級制度矛盾的集中體現者。說尊貴,他就是榮國府堂堂三少爺,算得上是個主子;說卑賤,是因為他是庶出,而且嫡出的寶玉極受榮寧二府上下喜愛,寶玉與賈環就形成了強烈反差。再者,他有個沒頭腦、愛惹事卻不會收拾爛攤子的母親趙姨娘,有個並不幫襯他而一心想撇掉庶出身份的姐姐探春,故而他在府中不被長輩器重,不受同輩人待見,並被下人輕賤。說白了,賈環就是嫡庶制度的犧牲品,是一個一出生便帶有悲劇、尷尬色彩的可憐人。

《紅樓夢》第二回,冷子興演說榮國府,只說到“政公既有玉兒之後,其妾又生了一個,倒不知其好歹”,連賈環的名字都沒提。而這之前,兄弟姐妹的名字都交代清楚了,其中包括與賈環同父同母的探春,冷子興明確說到“三小姐乃政老爹之庶出,名探春”,熟知賈府的冷子興竟然不知道這個庶出少爺的名字和更多信息,可見賈環當時不僅年紀小,更是因為其庶出身份,同時又沒被王夫人認養而不受關注,出生時沒有寶玉轟轟烈烈,出生後也只能默默無聞。從第二回至十三回寫“秦可卿淫喪天香樓”,這是賈氏一門的大亮相,連賈蘭這個更小的孩子也寫到了,但沒有提賈環。

第十七回寫賈府興建大觀園,下蘇揚採買樂器、行頭、女孩子,去大觀園試才題對額,亦不見賈環出場。倘若因他年紀小不宜題詩題名,也可隨行呀,但這裡隻字未提他,亦可見他在家中地位之低。第十八回賈元春元宵歸省,賈府上下尊寵榮耀無比,寶玉、黛玉、寶釵、探春等作詞作詩各展優長,“元春又命以瓊酥金膾等物,賜與寶玉、賈蘭。此時賈蘭極幼,未達諸事,只不過隨母依叔行禮,故無別傳。賈環從年內染病未痊,自有閒處調養,故亦無傳”,賈環依然未能正式登場。可見作者是把賈環作為次要人物來寫的。賈環在榮寧二府眾多大場面中沒有被提及,小說往往用“等”字把他省略不提,這不是作者之故,而是在當時背景下,賈環與常被一一點明的同輩人相比,其地位並不重要,他在這些大場合中沒有起作用,也不能站在重要、顯眼位置上,作者沒有必要交代他,所以他就只能被歸納到“等”這一類無足輕重的人群中。

一部再成功的小說,都不可能做到展現真正豐滿的人物形象,而況著墨不多的男N號。《紅樓夢》對賈環的描寫很少,只是為數不多的幾個場景,從字面上看,讀者無法對賈環作出一個更為合理的認識。

《紅樓夢》的魅力之處在於能讓作者根據有限場景產生無限遐想,通過隱隱約約的暗示性言語猜測琢磨隱含的情境,這就讓讀者對每個人物的認識和評價有了更多可變異的空間。對賈環的評價和認識,也應當結合書中所描繪的大背景及各個事件間暗含的關係,這樣才能客觀。

另外,小說本身就不具有客觀性,所以作者和讀者都無法做到真正客觀。因而必要的主觀性判斷和情感體驗,更能使小說中人物有血有肉。所以,讀者融入榮寧二府這個無形的世界中去,更能解讀其中人物。

對賈環,我時常想,如果我是他,我該怎麼辦?這個問題是很多現代同人小說中常常體現出的,是一種不甘所引發的遐想。在客觀角度上,身為局外人,我同情賈環;主觀角度上,自己融入《紅樓夢》描寫的世界時,我常常替賈環感到不甘。故而,在某種程度上,賈環對賈寶玉的妒忌是可以理解的,更何況他只是一個年幼無知的孩子。

直到第二十回中,才正面寫了賈環。他與寶釵、鶯兒等人投骰子玩,因使詐與鶯兒小有爭執,後來引發寶玉、趙姨娘、鳳姐等人對此事的攙和。在玩的時候,正值輸贏關頭,“鶯兒拍著手叫‘么’,賈環便瞪著眼‘六——七——八’混叫。那骰子偏生轉出么來。賈環急了,伸手便抓起骰子來,然後就拿錢,說是六個點。”結合之後提到寶玉搬到大觀園後被人傳抄詩作時年紀為十二三歲(第二十三回“當時有一等勢利人,見是榮國府十二三歲的公子作的,抄錄出來各處稱頌”),而探春比寶玉小(第二十七回,寶玉跟探春說話時說:“我那裡敢提‘三妹妹’三個字”。),探春至大跟寶玉同歲而月份小些,那麼賈環至大為十歲或十一歲,很有可能更小。他跟這些人玩骰子的時候,距寶玉等搬進大觀園時間不遠,因而他當時也就為九歲或者十歲的年紀。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貪玩的時候。哪個男孩兒在十歲左右的年紀不貪玩、淘氣、耍賴呢?這個年紀玩遊戲,本來就是玩不起、會耍賴的時候,然而他的表現並沒有被視為普通、正常現象。這樣小的年紀,他在意的應當只是輸贏,並不見得就是錢,即便是在意錢財,也不是多麼嚴重的問題,人們根本沒有理由去苛求一個小孩子。

然而這種孩子間的鬧劇,在紛繁的大家庭中,就被上升為尊卑問題。趙姨娘教訓他“誰叫你上高臺盤去了”,並不喜歡他跟寶釵、寶玉他們這些大家庭中嫡出孩子玩耍。這是趙姨娘自卑的一種表現,也是不服氣的一種宣洩。鳳姐更是因趙姨娘教訓賈環的話而搶白趙姨娘,言語中處處提到她身份卑賤。她雖說賈環是主子,但這主子是相對趙姨娘的身份而言的,並不見得鳳姐真拿賈環當主子看。她說賈環“你不聽我的話,反叫這些人教的歪心斜意,狐媚子霸道的。自己不尊重,要往下流走,安著壞心,還只管怨人偏心。輸了幾個錢?就這麼個樣兒?”

試問,一個九歲或十歲年紀的孩子,能不能承受這種卑劣的言語。“歪心邪意”“狐媚子霸道”“安著壞心”,一點都不適宜用在賈環身上,王熙鳳埋怨趙姨娘不該那麼教訓賈環,但她的方法和態度極其有誤。趙姨娘是賈環的親生母親,在王熙鳳他們這些人看來,她卻沒有權力教自己兒子。雖然趙姨娘的方法也不對,但權力應該是有的。王熙鳳嘲罵趙姨娘,實則是她對賈環的說教也存在很大問題,她不僅沒有指導賈環該如何正確為人處事,還當著他的面貶低他親生母親。王熙鳳之所以沒有給賈環好臉色,是因為在這個大家庭中,賈環沒有靠山。沒有人撐腰的小毛孩兒一個,自然是別人想怎麼說就怎麼說。這都是舊社會等級制度造的孽!賈環在這種環境中,還怎麼身心健康的成長呢?無怪乎他對王熙鳳等人只有唯唯諾諾的樣子。這不是他天生畏縮,而是成長環境逼迫他不得不承受眾多高於他身份之上的人物的頤指氣使。這對一個孩子而言,是極其不公平的。難怪賈環小小年紀就體會到他與寶玉之間的差別,同是家中少爺,一個呼風喚雨,一個卻要處處小心謹慎、唯唯諾諾,換作任何一個人,都會心懷委屈和不甘。敏感、怯懦,這是榮國府一干人等和那讓人氣惱的嫡庶制度造成的,而榮國府上上下下反過來都看不上賈環,這是賈環的悲劇,也是嫡庶制度造成的慘劇。

賈政其人

賈政,是一個思想僵滯,沒有多少感情的人。他看上去猶如硬闆闆的石硯,在那上面怎麼也磨不出靈慧的墨水,也看不到絲毫閃耀的思想。他有著一幅古板的身材,長著威嚴的面孔,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其樂融融的氛圍立刻會變得緊張而拘束。

賈政熱衷於封建社會中的等級秩序,世界上幾乎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與之相比。他喜歡黃袍紫綬,在他的眼裡,這個東西是十分珍貴的物品。

他是封建主義最虔誠、最恭敬的信徒,並且是一個被名教禮洗禮得十分工整的人。然而,不可被他那“端正”的外表所迷惑,因為他的內心是畸形的。他信奉儒教,卻不肯教兒子讀聖賢推崇的《詩經》;他為官想留清名,卻把貪官賈雨村視為尊貴的上賓;他頭腦不靈活,卻能把賈母侍奉舒心;他道貌岸然,卻能與“精於算計”的趙姨娘打成一片;在他的身上,能夠出奇的把一個人的思想、感情、行為等完美地體現出來。

究其原因,終是不合理的封建制中造就出了這樣一個不合常理的人。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