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村风闻录（6）——秀秀路遇抢劫
上集内容回顾：夕阳西下，蚊虫飞旋，四野渐渐暗淡。柳西福在抽水机房里喷洒香水，点燃蚊香，把柴油机的马力加足，声音加大。然后走到田头，吩咐秀秀说自己有事先回家了，等田里水灌满之后，停下抽水机，把机房锁上。秀秀木然答应，等到秀秀踏进机房的时候，杨树康狞笑着一扑而上。
杨树康惬意地离去后，柳西福进来了。看见秀秀坐在木板拼凑的床铺边沿发呆，便大声叫她，秀秀惊悚地扭头应答。柳西福问她水抽好没有，秀秀摇了摇头。再问她有没有么事，秀秀慌张地又是摇头。看来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女人的承受力强着，脸皮子厚着，或者天生就善掩饰。
心灵的极度麻木，肉体不可抵挡的快感，把这善良柔弱的女人神经质地改变，她不再为谁保守自己身子了。只是好多时候，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跪在丈夫和女儿的面前，号哭无声，欲死无门。
冬月，进站卖棉花的人已经不多了。进门，验质，称秤，进仓，秀秀很利索地拉着空板车出来。领钱时，她从柜台口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近中午十二点。
还算来得早，秀秀不由松口气。
“请把钱收好。” 结算员见秀秀单身一人，善意地提醒。
“嗯，嗯。” 秀秀一边应声，一边解开腰带，活络了一下黄绒裤，把钱塞进内裤口袋里，再拉上口袋拉链，用手捏了捏，按了按，妥帖了，才系好腰带，放下淡蓝色的花对襟布祆。秀秀四下里瞅，又不放心了。
结算大厅内几个花农零散晃动着，大院门口，几个花褂卷发的小青年，被身穿警服的门卫挡在门外，进不到大厅来，在门前游荡。秀秀心内不由收紧，添了几分返程中的担忧，不由自主地踅到大厅东北角的大立柱后面，暗中掀起衣襟，把手伸进裤腰，摸出人民币，再塞进布袄的左边袖筒里，从袖筒内里子的破洞塞进去，缠裹在布袄内的棉絮里，才心绪平静下来。
“唉，大白天都有人拦路抢劫。” 三个结伴卖花的男人无可奈何地叹息。
秀秀心里怦怦怦地猛烈跳动几下，低了头，拉了板车匆匆地走了。
出了采购站，秀秀紧跟在卖花男人们的板车后边，一直到了镇上，男人们寻馆子吃饭。秀秀早已饥肠辘辘，看到馒头，一摸口袋，发觉没留零钱在外，她吞口冷涎放弃午餐。本想给女儿买一件花衣服，再买点荤菜回家。可热闹处不宜掏钱，于是秀秀转到老街，想找个僻静角落。
老街脚下铺着青石板，宽不足三米，狭窄逼仄，直通汉江大堤，翻堤有路蜿蜒着下到江边。江风浴面，丝丝如洗，旧时的码头寂然无语，默默地迎送那些灰暗的身影和零落的脚步，不舍昼夜地守望着烟雨迷蒙的悠悠汉江。街道年头久远，两旁的房屋参差不齐，从古至今，款式各异。新式的钢混结构民居楼夹在其间，明亮高朗，如同鹤立鸡群。明清时的砖瓦房古旧沧桑，恍然若梦，沉于一处。家户的门都敞开着，编织渔网、 斗笠、 草帽、 篾篓、 箩筐、 簸箕、 扫帚的，千年不变；加工炒米、 麻糖、 麻叶子、 饼干、 荷叶子、 蛤散、 粽子的，顺时而作，制作皮鞋、 皮带、 木屐子的，酿酒的，腌菜的等等家庭手工业，也不一而足。北端切近新街处，有个铁匠铺，男人们铁似的肌肉和密集的叮当声，显得遥远而飘渺，可望不可及。秀秀拖着空板车，颠簸着走出老街，依然未敢掏出零钱来。回到商铺林立热热闹闹的新街，车声人流没能让秀秀心安，只见几个年轻人大摇大摆走过来，又是长头发喇叭裤，还比赛似拉起很响的口哨，她心内咯噔一下，再低了头，一个劲往前冲。从镇南到镇北，两里多路下来，秀秀已经汗流浃背，她回头细看，确信没被人跟踪，才慢下脚步，松了松衣领。
这是个晴朗的冬季，田野的麦苗绿得可爱，秀秀小草一样的生命，见了绿色便生出三分亲，她像一只小兔在田野活跃地穿行。
回家的路程总比离家的近，不知不觉便到了黄牛滩的那片白杨林，掉光树叶的白杨树更显高挑挺拔，紧邻的是一片低矮丛密的白杨树苗林子。秀秀停下板车，四下望了望，走进丛密的树林，她要小解，这几天来月经，走了长路，裤裆里湿漉漉不舒服。秀秀隔林瞄着路上板车，松了腰带蹲下来。这时，冷不丁冒出两个蒙面男人，秀秀吓得六魂出窍，脑子成了一片空白。不待她反应过来，头发被一把揪住，眼前晃动着一把锋利的小刀。秀秀心里出现丈夫和女儿，稍稍安定，想，就是死也要给丈夫女儿留下钱来。
“钱拿出来！” 一个声音低吼。
“没有钱……”秀秀从扭曲的喉管里发出声来。
“你还嘴硬。” 又是一声低吼，秀秀的脸上咣的一声响。
“不拿出来，就杀！” 有个声音憋着。
“杀了我也没钱，” 秀秀又想起丈夫和女儿。
“站起来!” 一个歹徒抓着秀秀头发往上提，手伸进她怀里。
“你卖花的钱呢？” 两个歹徒面面相觑。
“我没卖花。”秀秀矢口否认。
“老子看见你花包鼓鼓。” 憋着声音的那人狠狠地说。
“我没有，” 秀秀感到跛脚的丈夫和幼小的女儿就在自己的身边，虽然听出了柳彩平的声音，却出乎意料的镇定。
“再搜。臭婆娘，狡猾得很！” 两个歹徒沉声发狠。
“先奸了她再说。” 一个家伙开始解自己的裤带。
“哎呀，一个红货，一个霉星。” 另一个家伙怒火升腾，在秀秀的脸上甩手一抽，秀秀脸上顿现血花，鼻子也血流如注，光着屁股立在当场，上下的血比赛似的往外淌，两歹徒嘀咕一声钻入密林深处。
冬阳漠漠，白杨林更寂静了。
秀秀茫然一片，怔怔发呆，等提起裤子，才感觉后背阵阵发凉，她暗自庆幸从柳彩平这活阎王的虎口脱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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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义兵，生于七十年代初，高中毕业后，外出打工，后返乡创业，办过文武学校，经营过农产品，做过农电工，开过窑厂养过鹅，任村支书多年。湖北省作协会员，文学院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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