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 燕
姚雪蘭
四歲的小燕兒坐在屋簷下，靜靜的看著屋簷下面那啾啾鳴叫的小燕子。泥巴建造的窩，是燕子一家的溫暖的巢穴，燕子媽媽安靜的坐在窩裡，溫柔的看著自己的小寶貝，小燕子啾啾叫喚著，不時探出小腦袋看著這個春天的世界。
春風和煦的吹著，似有一雙無形的手，溫柔的撫摸著燕兒的衣角，撫摸著燕兒紮起的小羊角辮。太陽暖暖的照在身上，舒適、愜意，甚至覺得有昏昏欲睡的感覺。“是不是媽媽的懷抱就像今天的太陽一樣暖和？”依偎在奶奶懷裡的燕兒，抬起頭來，問抱著燕兒的奶奶。
“你媽媽啊，她漂亮，溫柔。”奶奶抱著燕兒晃了晃，晃的小燕兒像是在盪鞦韆，樂的小燕兒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那我什麼時候能見到我媽媽呢？”小燕兒晃悠著小腦袋，別的孩子都在媽媽懷裡撒嬌，可小燕兒只能在奶奶懷裡撒嬌，小燕兒也想有媽媽，可是奶奶說，媽媽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等小燕兒長大了，長高了，就能找到媽媽了。”奶奶別過臉去，望著遠處的層巒疊嶂的山。小燕兒看到奶奶臉上有亮晶晶的東西在閃耀，每次小燕兒問奶奶，想要媽媽的時候，奶奶的眼睛裡老是會有東西流下來，每次都會唉聲嘆氣，小燕兒可不想奶奶不開心，懂事的燕兒，緊緊的抱住奶奶的脖子，不敢再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轉眼間，小燕兒已經八歲了，八歲的孩子慢慢意識到了自己與別的孩子的不同。別的孩子都和爸爸媽媽生活在一起，只有小燕兒與奶奶相依為命。甚至有的時候，小燕兒與別的小朋友一起玩，有的小朋友會大聲唱著歌謠：“小燕兒，無爹孃，有娘生，無娘養。”每次看到小朋友圍著自己，蹦蹦跳跳唱著歌謠，譏笑自己，朝著自己做鬼臉，小燕兒會狠狠的拿起地上的樹枝或者石頭，追著小朋友到處跑，嘴裡大聲哭喊著：“我有爹，我有娘！”
“燕兒啊，不哭！”每次小燕兒哭著跑回家，奶奶都會把哭泣的小燕兒摟在懷裡。“聽這些小孩子瞎說，小燕兒的媽媽忙呢，等到燕子回來的時候，你的媽媽就回家了。”
小燕抬頭看屋簷下面空空的燕子窩。冬天的天氣格外的寒冷，屋簷下面掛著長長的冰錐子，中午太陽出來的時候，曬的冰錐子滴答滴答的往下滴水，突然發出一聲“咔嚓”的聲音，冰錐掉在地上，碎成了一些鑽石樣的碎冰塊，在太陽的照耀下，發出耀眼的光芒。
燕子歸去來兮，屋簷下的燕子窩破舊了，歸來的燕子一口泥一口泥的重新壘起自己的小窩，數不清到底重新修建了多少次的窩，多少小燕子曾經棲息在屋簷下的窩裡。日升日落，斗轉星移。十幾年過去了，小燕兒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奶奶的頭髮已經全白了，腰彎的已經直不起來，每次走路，需要拄著一根柺杖，連下臺階都需要小燕兒攙扶了。
“奶奶，我馬上就要去上大學了。”奶奶已經抱不動小燕兒了，現在是小燕兒坐在奶奶身邊，緊緊的擁抱著銀髮蒼蒼，臉上佈滿老年斑的奶奶。
“燕兒啊，你是有媽媽的。”奶奶的口齒已經不清了，一雙乾瘦冰冷的手，撫摸著小燕兒的臉龐。
“不重要了，奶奶，我有奶奶就夠了。”小燕兒看著屋簷下啾啾鳴叫的燕子，摟著奶奶撒嬌說道。
“不，燕兒，你長大了，你媽媽的故事，我說給你聽。”在奶奶時快時慢，蒼老哽咽的訴說裡，小燕兒終於知道了媽媽，彷彿看見了媽媽。
山村裡有一個美麗善良的女孩，喚作心蘭，與自己的母親相依為命。心蘭聰慧過人，高中畢業後，在村裡的小學裡擔任老師。這個位於半山腰的小村子，一向留不住老師，又有哪個年輕人願意在這麼貧窮落後的地方，從事著操心受累而又沒有幾個錢的孩子王的職業呢？可是，年輕有活力的心蘭，用自己的認真和執著，成為了山村裡最受歡迎的孩子王，是孩子們最喜歡的老師，在心蘭的努力下，山村裡的孩子一批又一批的走出了大山。
心蘭有個青梅竹馬的戀人，叫清泉。心蘭和清泉自小一起上學，一起玩耍，在兩個人都還是小娃娃的時候，兩家人開玩笑的說，結娃娃親吧！兩個小娃娃倒是不避嫌，相親相愛的小摸樣總是讓大人忍俊不禁。
長大後，清泉懷揣著創業的激情，南下打工去了。兩個人約定，等清泉闖蕩出名堂，兩個人就喜結連理，永遠不分離。兩個人在村口種下一棵小白楊，約定等小白楊綠樹成蔭的時候，清泉就回來了。可是清泉這一走，再次相見卻是遙遙無期。
心蘭盼啊盼啊，怎麼也盼不到清泉的消息；寄給清泉的信像是投寄到了浩瀚無垠的大海，得不到半點回響。清泉一家早已經搬離了村子，得不到清泉消息的心蘭，每天放學後，心蘭就站在路口的小白楊樹下，像是一蹲石像一般，一動也不動，目光投向那條回村子的唯一的曲曲折折的盤山小路。
南飛的燕子又回來了，在屋簷下呼兒喚女般啾啾鳴叫著，叫的心蘭的心都碎了。村口的小白楊已經成了參天大樹，像一個忠誠的衛士般牢牢的屹立在村口，站在樹蔭裡的心蘭，原來清純靈動的眼神變的哀怨、淒涼。清泉如同在這個世界蒸發了一般。轉眼間心蘭已經成了大齡青年，可是任憑來做媒的媒人踏破門檻，心蘭一律不答應和對方見面，她的心裡，滿滿的全是清泉。
在心蘭三十歲那年，也是心蘭與清泉分離整整十年的時候，心蘭抱回一個小女嬰。這是一個可憐的女嬰，在村子入口處的白楊樹底下發現的。說來也是緣分，小女嬰看見心蘭後，立刻停止了哭泣，對著心蘭咧著小嘴笑了。這一笑，帶來了母女情緣，心蘭成了小女嬰的媽媽。因為小女嬰是春天天氣日漸變暖，燕子回來的時候發現的，心蘭給小女嬰起名，叫做小燕兒，或許，心蘭是希望，這能南來北往的燕兒，能給她帶來清泉的消息吧。
或許沒有那場意外，心蘭會陪著小女嬰一起長大，可是誰能預料到，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呢？
坐落在山腰的小村莊，校舍破舊不堪。在一個暴風雨的傍晚，放學後的心蘭擔心教室抵擋不住暴風雨的侵襲，把小燕兒交給媽媽後，執意要到學校去看看，在教室裡忙碌著將漏雨的地方放置水盆接水的時候，不曾想，破舊的屋頂坍塌了下來，心蘭被埋在裡面•••
後來，外出打工的人們帶來消息，外出打工不久的清泉，遭遇不測已經撒手人寰。或許心蘭早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但是一直在欺騙自己，不肯相信這是事實，要不，為什麼心蘭一直在村頭等待清泉呢？或許，心蘭一直不知道這個消息，在心裡一直有期許，這也是心蘭一直堅持等待的原因吧？
天若有情天亦老，在另外一個世界，心蘭和清泉已經相聚了吧？倘若有來世，心蘭與清泉肯定會執子之手，與之偕老吧？
“奶奶，我有個好媽媽。”小燕兒淚眼婆娑的看著奶奶，旁邊傳來屋簷下燕子歡快的鳴啾啾聲。“奶奶，我報考的大學，是師範專業，等我學成歸來，會跟媽媽一樣，做一名愛孩子的好老師。”
姚雪蘭，筆名果子孃親，80後二胎時尚辣媽。
一年前，果子孃親是一位每天迎著朝陽，奔向公司，坐在電腦前整理賬目的財務工作人員；現在，果子孃親是一位全職媽媽，在輔導大寶，照顧二寶的同時，用一隻筆，描繪多彩多姿的人生，我手寫我心，筆尖流淌的文字，成為果子孃親感觸世界最美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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