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夕，微博上有人又在轉發一個採訪白巖松的視頻，白巖松說：“無論如何我做不出嘲諷六安毛坦廠中學的事情，當你沒有官二代、富二代的光環時，對於未來，只有靠自己的打拼，而讀書高考之路，也算其中的一種。”我是同感，確實，窮人、卑微家庭的孩子，高考也算是逆襲的一條通常路，這裡的所謂“逆襲”，更多的是指脫貧、離開農村。看著那些打工家庭的母親跪在六安毛坦廠中學外面的“神樹”前祈求的畫面，還是不忍心批評其愚昧落後什麼，我上世紀八十年代參加高考，我母親也去燒香拜佛，抽的籤是“西天取經，九九八十一難”。母親很憂心，我就安慰她：最後取到經了，不是嗎？她才笑了。
不過，高考，只是露出命運之神的一角衣袖，它肯定不是命運的全貌，中國現實，“命”是硬邦邦的存在，誰也逃不出出身、家庭背景，它起碼決定你半生甚至幾代。各人有各命。網友“墨遠1021”說：“毛坦廠之惡在於吹噓和營造一個虛假的未來但卻通過錯誤的教育方式實實在在地剝奪了學生個人獨特的發展技能。”這話，也對，可是，不是每個家庭都有能力、有條件、有資格去“正確”。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機會去對。
“對”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情。如同，那麼多全世界公認的主流“三觀”，有多少中國人是沒有資格去抵達的。我一度會在朋友圈裡與人爭吵、辯論，甚至“教育”一些人，後來，我沉默了，不同出身、不同階層、不同稟賦、不同“智”力，其思想觀念是天差地別，沒有辦法說服人家的，因為在不同思維軌道上人，如同兩個星球的人。
一個服務員端上一碗湯，你說：“你的手指都到湯裡了。”服務員說：“沒關係，我不怕燙。”花樹下，一地落英，美極了，我求清潔工別掃，她可不高興了，“不掃，領導扣我工資！”不在一個頻道，沒法溝通，也意味我們抵達的目的地不全叫“正確”。
還有一種“窮”，是智力，是思維，窮得只有一味接受權力灌輸給他（她）的觀念，沒有獨立思考的意識與能力。韓國電影《熔爐》有句著名的臺詞：我們一路奮戰，不是為了改變這個世界，而是為了不讓世界改變我們。
而我們參加高考，我們背水一戰，我們逆襲……基本只是一種自我保護：為了不被打敗，為了不被末位淘汰，為了“出人頭地”，而不是為了實現自我價值、實現遠大理想。
我們一生裡，用以“保護”自己的精力遠大於創造、進攻，這是很悲哀的。我們總是有後顧之憂，我們怕犯錯，我們怕說錯話……漸漸就失去了獨立精神。阿爾貝 • 加繆說，一切特立獨行的人格都意味著強大。卑微的窮人，你就不要去期待其想象力、勇氣與正確。
在自我保衛戰裡，求生存是第一位的，至於是不是“對”或者理想，過後再說吧。不是所有人都有空、有閒、有心去“正確”。
你沒有見過世界，你哪來的世界觀？你不睜眼看，你永遠就在黑暗裡。一個人對我說，“在朝不保夕的情況下，別跟我談真性情。”是，人類的痛苦是上帝給了他與他能力不相匹配的慾望，也可能給了他與現實條件不匹配的“正確”或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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