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奶奶故事之七:二十年,祖孙俩相依为命

我们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会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历程,我也有自己的故事:在一个小山村与亲爱的奶奶相依为命二十年的不同寻常的故事。

当一个孩子从呱呱落地,到长大成人,其间要有父母亲的多少关爱,多少付出。可怜天下父母心,养儿方知父母恩。这句话非常准确地总结了天下父母的舔犊情深,和儿女们的迟迟醒悟,父母情---情深似海,父母恩---恩重如山。

但对我来讲,我愿意将这句话说成:

“可敬可怜天下奶奶心,养儿养女方知奶奶恩。”

二十年风风雨雨,二十年日日夜夜,二十年朝夕相处,二十年相依为命;

二十年啊,是多么的漫长,是多么的难熬;二十年啊,是怎样的经历,是怎样的过程?

当我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亲生母亲是本村大门里奶奶亲姐姐的女儿,是他们家的第五个孩子,上面已有了两个姐姐两个哥哥。因为当时家里娃娃多,老姨就让奶奶把我抱养过来,慢慢养大,总能和奶奶作个伴。

在童年的世界里,我的眼里只有奶奶一个亲人。因为在这个家里,奶奶长期一个人孤独地生活着,随着我的到来,奶奶就自然多了一份事情,她承担着里里外外的所有事情,奶奶为我付出了任何一位母亲所能够给予的一切。

记得奶奶曾经告诉我:“东头巷程彩荷给她说:二姐,一个人养活一个孩子,不容易啊!娃一天吃呀喝呀,穿呀戴呀,热呀凉呀,打打闹闹,哪样不得你操心?我们一家人,养活个娃,都紧张成啥哩,何况你一个五十岁的人?”

山村奶奶故事之七:二十年,祖孙俩相依为命

小时候,奶奶也是这样背着我

真的是很不容易的,奶奶常常会给讲起过去的一些事情:“那年,你也就是一两岁,可能是吃着啦,成天不好好吃饭,叫人着急地。听人说,阳朝村有位好医生,看小娃病可拿手哩。我就和别人一起去,阳朝村离咱村要有十几里路,我就把你背上,一路走到阳朝,让医生看了看,也没啥,给了些药,又一路把你背回,你小不懂事,不让他人背,硬是我来回背着你。要是到地里干活,我就把你抱着,放到地头,你一个人去玩,我总不放心,担心你乱跑,到处是枣刺、地堰,害怕你掉下去,害怕你让刺扎着了。干一会活,就得跑到地头去看你,你那时也听话,一个人就在地头玩。到了下工,我就把你抱着回来,不管多远的地,我都抱着你去。当时,队里的队长在派活时,都会尽量给照顾,就是这,你带个孩子,总是不方便。”

在村里,老人们常对我说:“你小时候,你奶常常背着你,走到哪背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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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边是我,可能是五六岁

“在咱门跟前,住着一位好邻居叫尚妞梅,这娃当时才十八九岁,一天到咱屋来,帮我看娃。妞梅女子好,乖得很。妞梅一天吃个饭也要把饭端到咱屋来吃,就和咱的女子一样,没事就帮我抱娃,照护娃,心总是老在我身上。每天到队里打工,总是先去队长那里问好活,并帮我把活问好,才回来给我说,我就能少走一来回。我和咱妞梅心里头亲着哩,就是这多年不见面,有时没事还想我妞梅。”

“有一回,不知道你还记得不,咱们到城回来,为了让你少走路,就让南头程欠欠用自行车推着你上坡。没想到,你的脚就给夹到了自行车的圈里头,把脚给擦破了皮,血流得,我急得直跺脚。赶紧抱回村,给上些药,包扎起来。你恐怕都还记得,回到屋,你一个劲喊叫:我疼哩,我疼哩。我急得给你打个鸡蛋,调些红糖,好吃好喝地哄,你才不喊叫。后来,慢慢好些,我就把你抱上到村边地里干活,想挣队里那点工分。”

“你小时候,走路不稳,老爱跌跤,动不动就跌跤,最后摔得额头都成了硬疙瘩,现在都能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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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好的馄饨

奶奶说着过去的事情,兴奋地回忆着:“你还记得那一回吧,我从地里回来,想给你包个馄饨。你想,才从地里回来,先拣韭菜,弄馅,又赶紧活面,你可能是肚子饿了,不等做好,就哭着要吃。把我缠得不行,哄你又不能干活,只好叫来王巷你老奶奶,让她在门口哄你,我赶紧在屋里包馄饨,包好,这才生火烧水。等到把饭做好,你一顿就吃了兰边碗小两碗,不知道把你饿成啥样,你那时才三四岁。”

“王巷你老奶奶,在你小时候,可没少给咱帮忙。她本来就肯来咱屋,人又好,说叫干啥就干啥。有时候,你着凉感冒发烧,先是叫你喝些红糖水,捂到被子里出出汗,有时到了黑夜,你就容易说胡话,把我吓得浑身打冷战。我就叫你老奶,住在咱屋,给我做个伴。要不然,半夜闹起来,我一个人能做啥?白天,你老奶帮我给你喂药,药苦,你又不好好喝,就一个人准备好药,一个人捏鼻子,折腾上半天,才能把药喂下去。唉,你小时候,费劲着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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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家窑村的老婆婆

童年的生活,无忧无虑,童年的世界,五彩缤纷。

所有的重担,都在奶奶,所有的苦难,都是奶奶。

那时候,正处在人民公社化时期,奶奶平时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记工分,一年到头来,能分到手的口粮,是十分有限的。当时主要是以玉米面馍为主,能分到的小麦,太少了,只能节省着吃,奶奶总是尽心地做着各样饭菜,尽量让我吃好饱,她可能忍受着饥饿的折磨。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对这一切,茫茫然不知多少。只知有奶奶是我全部的依靠,只知奶奶的怀抱是温暖的。奶奶一会儿不见娃,就四处找,四处喊。在奶奶的呵护下,虽然当时的生活条件很差,吃的是粗粮淡饭,没有多余的零食,但大家都是这样的,能养育一个孩子就不错了。

奶奶说:“你小时候,爱吃西瓜,一到夏天就给你买,坐到南房地下,腿一分,大口大口地吃,西瓜水从肚子上流下。有一回,村里买西瓜,我正在活面做饭,你就缠着要吃西瓜,叫你拿着钱去,你又不去,就是哭着要吃西瓜,抱住我的腿,不让走。弄的人没办法,只好让别人引着你去。”

奶奶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让我对其它人没有什么依赖,包括我的亲生母亲。我从小就给她喊叫“姨”,而“姨夫”则长期不在家,远在运城北相镇,很少回家,在我印象中没有留下一点记忆。

虽然我是她生的,又把我喂奶至断奶,但我还是觉得与她的感情很远。

人们常说:“生身父母不如养身娘。”确实如此。

山村奶奶故事之七:二十年,祖孙俩相依为命

秋收时节,村民从地里抱出玉米杆。

随着时间的延长,奶奶一天天地在变老,头上的白发在悄悄增加,脸上的皱纹也在增多。虽然她明显老了,五十多岁的人了,但她仍然坚强,每天都坚持在生产队里干活。我每增加一岁,奶奶就要衰老一点,但她依旧要天天照料好我的生活起居,依然要给我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温暖的家。

奶奶在家里,养着五六只母鸡,下点鸡蛋可以补养身体,还可以卖钱,还可以在别人家有婚嫁、生小孩喜事或老人生病去看望。后来,又养起家兔,觉得这可以挣点钱,就忙着整天给兔子割草喂养。

到了我上学的年龄,奶奶把我送进了村里的小学校。小学校在村的西边,我家住在村的大巷中间,每天早上天不亮,就有学生开始上学,他们就我们家窗外经过,走路声和说话声就会不断传来,奶奶就会醒来,再把我从睡梦中叫醒,穿上衣服,拿上书包去上学。那时家没有表,不知道几点,全凭奶奶早上的警觉,不过有时也会迟到。

我在学校里,学习还可以。奶奶还记得,我每次回来,都会给她讲班上的这个事那个事。现在看来,我从小和奶奶在一起,没有父母亲,没有兄弟姐妹,在性格上与其他同学是有差异的。

山村奶奶故事之七:二十年,祖孙俩相依为命

黄家窑村妇女,从地里回来。奶奶以前也象她一样。

我在学校上学,奶奶还要到生产队里出工。每天早上,奶奶把我送到学校以后,她就要按队长的指派,去干活。农忙时,队里会做饭,奶奶会把她今天去向,对邻居老妗做个交代,让我早饭或在队部食堂吃,或到地里去吃。有时,也会出现差错,好在队里那些老人都会让我吃上饭。

记得有一次,奶奶从地里回来,可能是我贪玩,或是其它原因,我还没有吃饭。奶奶听了,着急地哭了,一边做饭,一边流着泪,说着心中的委屈,让娃这会还没吃饭,大人该有多难受。

到了冬天,奶奶给队里剥玉米,是用木头做的木钗,一不小心,将手心钗了个大口子,血流不止。经包扎后,回到家养伤,但奶奶伤的是右手,在家做饭都成了问题。那天中午,奶奶指点着,我去活面,但到后面怎么也弄不好,奶奶着急地说着比划着,教我这么做,那么来,到最后总算吃上了一顿面条。可蒸馍,就麻烦多了,虽然把先前一点活做了,但后面的活还是有点吃不消。我就到门口叫来老妗,让她来给我们蒸馍。

我的老妗很多,老舅也一样多,虽然不是亲的,但他们几乎每天都来我们家闲坐,聊聊家常。只要给奶奶叫姐姐的,不管是程姓的,还是外姓的,奶奶都让我叫他们老妗老舅。而我的这些老妗老舅,对我和奶奶也实在好,有活帮助干,有事帮解决,日常一些重体力活,总少不他们。担水、扛粮袋、犁地、播种,老舅们总能一叫就来,即使放下自己家里的活,也要帮这忙。我们非常感谢他们,感谢他们的无私帮助。

山村奶奶故事之七:二十年,祖孙俩相依为命

烧火做饭

到了五年级,1976年,毛主席去世了,村里在学校搞了祭奠活动,大家都感到十分的悲伤,泪水长流。但正是这件事之后,中国在悄悄地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在农村也在隐藏着变革的力量。

村里有初中,我就在村里读初中,但到了初三,村里初中要撤销,要到外村去上学,最后,我去了夏县学校上学,第一次远远地离开奶奶,离开家乡。

奶奶在我走后,急得不行,坐卧不宁。十几年朝夕相处,日夜相伴,相依为命,一下子离开自己,从感情上怎么也接受不了。白天,回到家总觉得娃在屋,等到一清醒,才知娃不在身边;晚上,等到闲人走完,收拾毕,才知屋里空当当的,炕上就剩下自己一人。有时,半夜醒来,还以为娃在旁边睡着,想看看娃被子盖好了没有,但一摸,没有人,才发现没一点东西。娃大了,总要出去的,不能老在自己身边,但这弯就怎么一下子转不过来。

山村奶奶故事之七:二十年,祖孙俩相依为命

黄家窑村民在巷剥玉米皮

开始出去上学,就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初三一年,高中三年,又复习一年,这就是五年。奶奶在这五年当中,都是一人坚守在家。那时,土地承包到户,我们也有了自己的田地了,可以不再为吃饭发愁了,但繁重的地里活,奶奶干起来,却是非常地吃力。

奶奶为我上学,宁愿自己受苦受累,也没怨言。她无数次祈求老天爷,愿孩子能考上大学。即使自己一人在家,只要孩子能有出息,这比什么都强。

我知道奶奶的良苦用心,但我也渐渐知道我的出路,就是用功学习,将来考上大学,为自己为奶奶,都必须这样。

直到八五年的夏天,我终于考上了学校,圆了我心中的梦想,圆了奶奶数年来的盼望。那年,奶奶已是六十八岁高龄了。

我长期和奶奶生活在农村,我没有感受到别的孩子所得到的父母亲情,所拥有的是奶奶那份细致如微的关爱,那份呵护备致的宠爱,那份感天感地的疼爱,那份精心照料的慈爱。

奶奶,我感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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