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2010年,我去邊防採風時,在招待所採訪了那曲軍分區惟一的女軍人彭燕和她的丈夫張濤。2011年,西藏軍區開始大規模地宣傳彭燕,我創作了這一部小詩劇(這是我至今創作的
惟一一部詩劇),但因為種種原因,沒有搬上舞臺……前幾天,央視、軍報等又在大篇幅地報道彭燕,突然就想起這個小詩劇來,儘管事過境遷,小詩劇已經不適合現在編排了,但我仍想將它奉獻給大家。我要說的是:彭燕,真的是我最佩服的一位西藏女軍人!
茂戈於2017年11月25日夜
小詩劇:
彭燕:藏北盛開的雪蓮花
時間:當代,某日
地點:藏北那曲地區
人物:彭——彭 燕,女,那曲某部女護士。少校;
段——段少慧,女,生前為那曲某部女護士,少校;
鄭——鄭金玉,女,生前為那曲某部計生辦幹事,少校;
張——張 濤,男,那曲某部衛生員,四級士官,彭燕丈夫;
瑪——瑪 米,女,八歲,藏族,彭燕乾女兒;
朗——朗誦者,男。
![小詩劇:彭燕,藏北盛開的雪蓮花](http://p2.ttnews.xyz/loading.gif)
[音樂起,舒緩而悠揚。雪花在舞臺上空紛紛揚揚。雪山。呈現高原祥和的意境。
[朗誦者上場,追光。
朗:這裡是祥和的藏北高原,
一切就像這紛紛揚揚的雪花一樣聖潔;
這裡又是“生命禁區”的“禁區”,
平均海拔4507米,含氧量僅為內地的52%,
這裡,只有雪蓮花才能——
美麗盛開!
[音樂更加悠揚,一朵雪蓮花凌空開放。
朗:雪蓮花,美麗的雪蓮花,
你是怎樣衝破高原千年的厚雪,
燃燒成那一道潔白的火焰?
[在雪蓮花盛開的意境中,彭燕從舞臺後區揹著藥箱急匆匆上場。音樂漸弱。
彭:我必須使勁趕路,快點趕路,
翻過前面的那座牛頭山,
邊巴妻子唯色又難產……
[舞臺後區產婦的尖叫,一聲接著一聲。
[一束白光籠罩著急的瑪米,她朝著彭燕的方向著急地呼喚……
瑪:乾媽,我親親的乾媽,
我知道你正向這裡趕來,
我的阿媽已經快撐不住了。
彭:瑪米,我的乾女兒,
我多想插上一雙翅膀,
飛到你身邊。
還有,……乾媽想你了!
瑪:乾媽,我也想你!好想好想你!
朗:那是2002年3月,跟今天一樣,
彭燕在牧區巡診,
她突然接到邊巴妻子唯色難產的消息,
那一天,也跟今天一樣風雪交加。
瑪:那一天,我在媽媽的肚子裡艱難地掙扎!
死亡之神舉著手,
正悄悄地伸向阿媽和我……
朗:彭燕是軍人,解放軍與藏族同胞心連心。
一接到唯色難產的消息,
她二話不說,
提著藥箱就衝進了風雪之中……
瑪:阿爸在房間裡著急地來回走動,
像祈禱菩薩出現一樣不斷望著門外。
突然,阿爸看見山坡盛開了一朵雪蓮花!
阿爸高興對阿媽、對我說——
雪蓮花開了!雪蓮花開了!
有一位仙女會來——會來救我們!
朗:不錯,邊巴心目中救苦救難的仙女正在路上,
突破風雪,向著前方,前進……
一路上,她不知摔了多少跤,
卻總沒有停下她前進的腳步。
瑪:乾媽趕到時,阿媽因為難產已經暈迷不醒,
死神之手已緊緊扼住我和阿媽的咽喉!
朗:這可是兩條人命啊!
來不及多想,彭燕就投入到緊張地搶救之中,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努力,
終於,幫助唯色分娩出一個女兒,
母子平安!
瑪:阿爸看著從死神手裡逃回來的阿媽和我,
熱淚不斷地流在我的小臉蛋兒上,
哽咽地說:解放軍好,共產黨好!
當場就給我取名叫“瑪米”。
朗:“瑪米”就是“解放軍”。
瑪:就這樣,我多了一個乾媽。
彭:就這樣,我多了一個乾女兒。
瑪:長大後,我也要跟乾媽一樣去當解放軍!
[舞臺後區傳來產婦撕心裂肺的尖叫,一聲接著一聲……
[彭燕像聽到召喚一樣……
彭:我必須使勁趕路,快點趕路
翻過前面的那座牛頭山……
瑪:乾媽,我親親的乾媽,
我知道你正向這裡趕來。
雪啊,你停停吧!
這麼大的風雪,
乾媽那瘦弱的身體怎麼受得了……
[瑪米看到風雪中那一朵盛開的雪蓮花。
瑪:(驚喜地)雪蓮花!雪蓮花!
阿爸——阿媽——
雪蓮花開了——
雪蓮花開了——
[瑪米邊喊邊下場。後臺產婦的尖叫聲隨即停止。
![小詩劇:彭燕,藏北盛開的雪蓮花](http://p2.ttnews.xyz/loading.gif)
[風雪更大了,肆虐地吹著正匆匆行進的彭燕……
[一不小心,彭燕摔了一跤……
[處在另一個空間的張濤感覺到了。張濤上場,心痛地向摔在地上的張燕伸出雙手……
張:燕子,摔痛了嗎?
[彭燕艱難地向上爬,爬起後不小心又摔倒在地……
[張濤衝破空間的距離來到張燕身邊,心痛地上前扶起她。
張:你看你,摔得這樣重!
怎能不讓我心痛?
彭:張哥,沒有關係的。
[彭燕發現張濤口袋掉出一疊紙來,拿起一看……
彭:轉業申請書?你想轉業?
[面對彭燕的質問,張無言地張張嘴。
彭:為什麼想轉業?為什麼?
張:因為……因為我是你老公!
我不願你再生活在這氧氣都吃不飽的地方!
是的,這是個讓我們那曲官兵驕傲和自豪的地方,
但是,它給了你什麼?
它給了一身的病!
朗:不錯,那曲軍分區是全軍海拔最高的軍分區,
這裡90%的官兵都含有心肺腫大、心跳過速等等高原疾病。
更何況,她是一個女人,一個瘦弱的女人!
2000年初,剛剛進藏的彭燕去聶榮縣武裝部巡診,
她和同行被一場突入其來的大雪困在了牛頭山上。
四個多小時後才獲救,她卻因此患上了嚴重的風溼關節炎。
這是健康的她,到高原患下的第一個病!
後來,她身上的高原病一個接著一個……
病痛,常年困繞著她
彭:病痛,我不怕!我更不會倒下!
一代又一代那曲官兵幾十年頑強地生活在這裡,
他們沒有倒下!
我怎麼又能倒下呢?
張:作為老公,我需要一個家。
我雖然來自湖北一個貧窮的小山村,
但我可以給你一個家,給你一個溫暖的家!
我們六歲的女兒需要爸爸,需要媽媽……
朗:彭燕和張濤有一個可愛的女兒,
從小就寄宿在外婆家。
彭燕與女兒的聯繫,就是外婆家那臺電話。
女兒四歲那年,受到小朋友的欺負,
小朋友對她就說:你沒有爸爸媽媽!
女兒就跑回家,把外婆家的電話給拆了,
然後,對著一堆電話零件傷心地大哭:
“爸爸媽媽你們在哪裡?快點出來……”
彭:女兒,我的乖女兒!
在你最需要媽媽的時候,媽媽卻不在你身邊。
媽媽對不起你,媽媽對不起你……
終有一天,你會明白媽媽今天的選擇!
朗:今天的選擇?是啊!今天的選擇!
十二年來,彭燕翻雪山、趟冰河,過沼澤……
跑遍了那曲軍分區轄區60多萬平方公里!
義務巡診800餘次,護理病人15000餘人次……
她用這些數字,用她瘦弱的身軀,
詮釋著一名高原軍隊護理工作者
今天的選擇!
張:我在那曲也幹了整整十四年了。
你,我,還有我們六歲的女兒,
我們為那曲軍分曲,為西藏邊防,
奉獻得還不夠嗎!?
[靜。只聽見風雪的聲音……
[良久。
彭:你還記得我們是如何相愛的嗎?
張:記得,當然記得。
那是一個星期天……
朗:彭燕和幾個同事在屋裡用高壓鍋壓著稀飯,
突然“嘭”的一聲巨響,高壓鍋蓋直射屋頂,
一股滾燙的稀飯向彭燕直射而來!
在這關鍵時刻,張濤閃電般地把她撲倒在地,
把她嚴嚴實實地蓋住,彭燕沒有受到一絲傷,
保護她的張濤全身卻多處燙傷!
這似乎是一個“英雄救美”的故事。
張:我不是英雄。
彭:我也不是美女。
張:愛情在我們二人心頭悄悄萌芽。
朗:但是,他們的愛情卻遭受到彭燕家人的極力反對——
彭燕一個堂堂軍官,
張濤卻是一個普通士官,
身份的懸殊讓大家議論紛紛。
張:對此,我們都沒有猶豫,也沒有徘徊。
彭:因為我們有愛,
有愛,就會有一個溫暖的家!
張:(喃喃自語)是啊,有愛,就會有一個溫暖的家!
我知道了,我會永遠與你攜手在藏北高原,
用我們的愛,築起我們溫暖的家!
彭:這才是我認識的張哥。
張:我決定跟你一樣去巡診,
你申請到藏牧民家,
我就申請到邊防一線。
[張濤依依不捨地與彭燕揮手告別。
張:燕子,多保重!
彭:張哥,你也保重!
[彭燕又起身向著雪山疾步走去。
朗:我看見她體內燃燒的火焰,
似乎要把這雪山熔化;
我聽見她熾熱的心跳,
那是她不竭前進的節奏。
[光影朦朧中,彭燕聽到兩聲輕輕地呼喊:“燕子”。彭燕停住了腳步,緩緩地轉身,段少慧和鄭金玉逐漸清晰起來,在風雪中端詳著彭燕。
[彭燕叫著“段姐……鄭姐……”撲向二人……
[在即將接近二人時,彭燕突然止步,不相信似的後退兩步。
彭:你們?怎麼在這裡?
你們?不是去了……去了天堂!
[段少慧和鄭金玉二人攙扶著,深情地望著彭燕
段:燕子,我們想你了,
當初,我們可是那曲軍分區的“三朵金花”。
鄭:那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光。
段:我們唱歌!
鄭:我們跳舞!
彭:我們嬉鬧!
段:可是……
朗:可是……2003年1月,
無情的高原病奪走了段少慧的生命!
年僅35歲!
鄭:可是……
朗:可是……在段少慧剛剛去世一年後,
鄭金玉又永遠留在了高原!
年僅36歲!
彭:可是……
朗:可是……當年的“三朵金花”,
如今,只剩她一個苦苦的熬著。
有人勸彭燕:趕緊走吧,
這不是女人呆的地方!
要不下一個就是你了!
彭:(喃喃自語)我?下一個就是我?
朗:她倆走後,那曲軍分區就流傳開一句話:
那曲邊防——讓女人走開!
鄭:你為什麼不走?
段:你為什麼不走?
鄭:你不是沒有走的理由!
我和段姐的英年早逝就是你最好的理由!
段:你不是沒有走的機會!
西藏軍區領導多次考慮調你離開那曲!
鄭:你為什麼不走!
段:你為什麼不走!
彭:我不走!我不走!
當年我們就一起說過,
要把自己嫁給那曲!
朗:好一個“把自己嫁給那曲”!
好一句錚錚鐵骨的誓言!
彭:我已經嫁給那曲了,
我離不開敬愛的那曲邊防官兵,
還有那一群我最親的藏族同胞,
我離不開他們,像雪蓮花離不開雪山一樣。
鄭:燕子,你還是那樣……
段:一點都沒變。
鄭:我們為你驕傲!
段:我們為你自豪!
彭:不!我以你們為榮!
[彭燕叫著“段姐”“鄭姐”,激情地向二人跑去,衝破時空,“三朵金花”終於又擁抱在了一起。
朗:這一刻,即將成為永恆,
這一刻,就是永恆!
彭燕緊緊地抱著她們,
生怕一鬆手,她們就消失在風雪之中……
段:燕子,我們這次來送你一個東西,
鄭:你最喜歡的一個東西——
段、鄭:雪蓮花!
[彭燕接過雪蓮花,將雪蓮花捧在胸前,把目光投向風雪瀰漫的雪山深處。
[激情的音樂起。
彭:雪蓮花,雪蓮花,
你是我是心中最美的花朵。
[一束溫暖的光籠罩著瑪米。
瑪:我的乾媽,您就是我們藏族心目中,
最美麗的雪蓮花!
[一束溫暖的光籠罩著張濤。
張:我的燕子,您就是我心中,
最摯愛的雪蓮花!
[一束溫暖的光籠罩著段少慧、鄭金玉。
段、鄭:親親的燕子,您就是藏北高原,
一朵聖潔的雪蓮花!
[彭燕望著瑪米,張濤,段少慧和鄭金玉,又望著雪山……
[彭燕向著雪山敬了一個莊重的軍禮。定格。
[激情的音樂。風雪更大了,彭燕又轉身向著雪山疾步走去,身後,朵朵雪蓮花爭先開放……
朗:雪蓮花競相開放——
開在藏族同胞的胸膛,
開在那曲邊防官兵的心中,
雪蓮花競相開放——
開成聖潔的花朵!
開成生命的永恆!
[音樂推向高潮,神聖而輝煌!
茂 戈 曾在軍旅22年,轉業前為西藏軍區文工團文學創作員,作品曾刊發於《人民文學》《解放軍文藝》《芳草》《作品》《文藝報》《解放軍報》等軍內外報刊,著有詩集《雪域兵謠》《西藏在上》,長篇小說《陷入精神病院的詩人》《雪葬》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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