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的流水席

村裡的流水席

在鄉下,結婚嫁娶、喪事、孩子過滿月、12歲生日、喬遷之喜等等這類事,都會是村裡的一件大事。

以前,村裡人特羨慕城裡人辦席是在酒店辦,酒店辦席省事省力。前幾年倒是有人就效仿城裡人這麼做了,但好像全席下來有些虧本。

在村裡吃席和城裡是不一樣的,城裡人吃席家家最多兩人,很多時候一家也只去一個,同時禮錢還不少,300元人民幣是最低的預算了,滿打滿算下來辦席的人是賺的。農村可就不一樣了,誰家要辦席,就不得不把全村的人請上。村裡百十來戶人家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鄉里鄉親不請還真是不合適。以前村裡人好生孩子,老一輩人一直遵守養兒防老的老傳統,以致家家戶戶都是子孫滿堂。說起吃席的大場面,城裡人保準沒見過。村裡人總覺得城裡人小氣,吃席就請一個人,私下不知抱怨過多少次,但城裡人又覺得農村人太村,直罵土老帽。但不管是城裡人還是農村人,自己覺得怎樣好就按怎樣來,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而鬧心。

村裡的流水席

村裡人吃席,幾乎是家家都去,最重要的是家裡人人人都得捧場,上到七老八十,下到會吃飯的小兒,一老一少中間夾雜著眾多年輕人,一桌飯吃的那叫一個熱鬧。村裡大多是辦三天的席,最主要的席是在第二天,這天也是人最集中的時候。如果席正好在休息日,吃席的人是最開心的,因為家裡人都在,全家幾口人就能把禮錢吃回來,一旦遇到孩子們上學時,吃席的人多少心裡會有些不滿,因為他還需要回家給孩子做飯,所以這個時候連吃代拿就成了習慣。

在我們這地方,第二天吃的席,中午一般是大燴菜、油糕或者棗糕,再加三兩盤小菜,這頓飯保準能讓人吃飽,但這也只是一個前菜,晚上那才是正餐。村裡人好吃席,他們把杯杯碟碟的飯菜看做是一頓美味佳餚,不像城裡人好下館子,吃多了見慣了也就沒啥稀奇的,但農村人不一樣,沒有那麼閒錢下館子,天天都是粗茶淡飯,偶爾吃一次席可不得好好的享受一番。

村裡的席位大多是幾十張,一波人吃完再上一波。我曾見過這樣的一桌,一桌大都是十一二歲的小孩,各個都是能吃的時候,唯獨有那麼一個老人坐在其中,老人牙齒稀稀拉拉的吊著那麼幾顆,嘴裡的口水一汪一汪的,兩半嘴唇吧唧吧唧的生怕口水掉下來。再加上老人年紀大了,動作遲緩,兩雙手哆哆嗦嗦的,面對一桌子的虎崽子那叫一個壓力大呀。菜還沒上桌,只見老頭顫顫巍巍的拿起桌上主家準備的香菸,抽出一根放在嘴裡,點燃香菸,一個人默默的抽著煙,兩隻無神的眼睛無精打采的環視著四周,緊接著又把目光聚焦在那些孩子身上。開始上菜了,老頭用右手哆哆嗦嗦地拿起面前桌子上的筷子,左手隨即把叼在嘴裡的半截煙扔掉,做好吃席的準備。

村裡的流水席

開始上席了……,餐桌上一般會上十五六道菜,最先開始是涼菜,菜剛一上桌,一群小孩就騰的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上身往前傾,手臂伸的長長的,八九雙筷子齊聚一盤菜,老頭幾次三番的站起來夠菜,菜倒是沒夠著,小崽子的頭倒是擠了一圈,就這樣,一人一筷子瞬間光盤了,老人站在凳子旁,皺著眉頭,可憐巴巴的拿著雙筷子,直愣愣的幹瞅著比狗舔過都乾淨的盤子。第二盤菜上來了,老頭早就站了起來,學著小崽子的樣,胳膊伸得老長,準備也去搶一下。不知哪個小兔崽子推了老頭一把,老頭一個重心不穩,差點摔倒,老頭哼哼唧唧的叫喚道:“誰呀!不能慢點嗎?我的這條老命哪?”這一推一攘間,盤子又光了。老頭氣的直打顫,胸脯子一起一伏的,在那自言自語道:“哎呀,這一群討吃鬼,我咋就和他們坐一塊了,上了禮錢,連個飯也吃不上……。”越來越多的菜上來了,老頭面色凝重,眼珠子滴流滴流的轉動著,瞅著桌子上的菜,一個機靈,老頭彷彿被什麼東西上身一樣,一雙無神的眯眯眼頓時彷彿被注入了光,他好像看到自己最愛吃的一道菜上來了——一條魚,老人的眼睛咕嚕嚕的轉了一下,眼角露出邪魅的笑,只見他緊趕慢趕的跑到端菜的人跟前,“哈”了一聲,“呸”的那麼一下,向盤子裡狠狠的吐了一大口痰。端盤子的大姐眯了一下眼睛,沒好氣的對老頭說道:“呀!你這人咋這樣啊,你讓人咋吃嗎?”說著把盤放在老頭跟前:“您自個吃吧,真是的,沒見過你這樣的。”老人才不管這些,他看著那一盤菜心裡美極了,但他仍不忘調侃這些小孩,笑著對孩子們說:“吃吧,來好菜了,我聞到可香了。”原本站起來準備搶食的小崽子們一個個又都乖乖的坐下了,嘴裡含著筷子,氣呼呼的,直言噁心。老頭還不時的說著:“吃呀,你們咋不吃,你們不吃我吃呀,你看這魚做的,真香!”

一場席吃的那叫一個熱鬧,老頭這事也只是一個小插曲,你是沒見過那中年婦女的跋扈樣。菜一剛端上桌,別人還未動口,她老人家就拿出一塑料袋嘩啦啦的把一盤子菜倒進去,什麼丸子呀,雞肉呀,包子呀,燒肉啊……都塞進她的那張大嘴裡,最後還說一句:“我家的狗有口福了,這能吃多少頓啊。”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