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大師臧如意

幼年喪母,7歲隨父親從河北新安縣來到北京,落腳前門外打磨廠;14歲開始摸棋,19歲開始連獲三屆北京市冠軍;20歲到運輸場當裝卸工,200斤一袋的糧食一次能扛兩袋,一頓能吃2斤4兩炒疙瘩……他就是有象棋“雙槍將”之譽的——傳奇大師臧如意。

十四歲開始學棋

臧如意學名臧國柱,小名如意,五十年代登記戶口,父親一時疏忽,把小名報了上去,於是棋界有了聲名赫赫的象棋大師臧如意,國柱一名反被晾在一邊了。臧如意1938年出生在河北省新安縣,母親早逝,父親帶著他和哥哥過活。1945年,父親帶著他到北京謀生,在前門外打磨廠北官園一家簡陋的小店落了腳。後來,幾經輾轉,臧氏父子住進了天橋附近的一家小店。

那時的天橋是京城有名的雜耍兒之地,是眾多流浪藝人、雜耍把式、貧苦市民、外鄉來客的場所,說書的說相聲的、唱戲的撂跤的、練把式拉洋片的、占卜算卦賣膏藥的、擺小攤賣破爛兒的佔據了整個天橋。14歲的少年臧如意在這熙熙攘攘的花花世界稍作徜徉之後,一頭扎進天橋三角地的一家小茶館兒,不為喝茶,不為神侃,專為了那裡的三尺棋盤和那三十二枚圓圓棋子,以及那開茶館兒的五旬老漢。時隔半個世紀,世事滄桑,臧老已記不清茶館兒的字號和老漢的姓氏,但是,那裡是他象棋生涯的起點、那老漢是他的啟蒙老師卻確確鑿鑿,含糊不得。開始,老漢讓他倆馬,還讓老漢殺個稀里花拉。但他不服輸,睜開倆眼就奔茶館,就與那老漢“碼上”。那時候,他心裡不裝別的,裝的都是“臥槽馬”、“馬後炮”、“海底撈月”什麼的。父親每天一早就出去幹活,走前扔給他一塊錢,他花一毛錢“茶水錢”在茶館兒溜溜“泡”一天,從早上十點到晚上十點,中午花一毛四吃碗麵,都不動地方。半年後,老漢讓他一馬了;倆仨月後,倆人平著下了,又倆仨月後,他得讓老漢一個馬了,於是,他離開了那裡,去另尋高手了。

當年,大小茶館兒遍佈北京六九城,清茶館兒、茶酒館兒、大茶館兒或多或少都備有棋具,更有以下棋為主要經營項目的“棋茶館兒”,像菜市口的孫逸軒、花市的三友軒、隆福寺的二友軒、東四的工人茶社、齊化門外的如意軒、青山居等等,據老輩人講,圍棋國手崔雲趾、象棋國手那健庭、謝小然等都開過棋茶館兒。離開天橋之後,臧如意往來於上述茶館兒之間,觀摩高手對弈,揣摩精彩殺著,更多的時候是與人下棋。當時常在茶館兒下棋的既有以此為業的高手,又有來自豪門的愛好者;既有等活兒乾的失業漢,又有教師、商販等收入穩定者,他們下棋水平不同,脾氣秉性各異,但有一點驚人地一致:非彩棋不下。限於當時的生活水平,行棋之彩不過幾根兒菸捲兒、一碟兒瓜子或花生。那時候市面兒上的紙菸牌子不多,廉價煙只有“老刀”、“炮臺”幾種,毛來錢兒一盒,一根兒煙不到一分錢。臧如意在新圈子裡屬於新手,輸的時候多,一盤棋掛五根兒煙的彩兒,一盒煙夠輸四盤兒的。

傳奇大師臧如意

在茶館兒下棋也有學問,因為掛著彩呢,下棋人就格外認真,為了贏棋,下之前且侃條件呢:“彩”多大啦,誰讓誰先啦,讓幾先啦,都有算計,尤其拮据之人,沒有七八成把握是不會動子的。記者問臧老當時能否靠彩棋養活自己,臧老說不行。臧如意在這種彩盤兒當中汲取著民間象棋的營養與精華,日復一日,月復一月,一兩年後,已經“夠”著了當時北京的頂級高手張德魁、侯玉山等。臧老說,他從張德魁那裡學到的“東西”最多。

連獲三屆北京冠軍

臧老沒上過一天學,但字從車、馬、炮認起,下棋之餘,想盡辦法找來一些老棋譜看,很多時候,看著看著就睡著了,用臧老的話說,那時候對棋都著謎了,下棋、看棋譜的時候自不必說,就是走路、吃飯、睡覺的時候腦子裡想的也還都是棋。 

跟臧老聊天,臧老聊到自己的子女時發了這麼一通議論:“我的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會下棋,大兒子還贏過魏國同(曾獲北京市象棋賽冠軍)呢,但說實在的,他下棋不行,極一般——他是工程師,他的愛好又非常多,於是棋就不那麼精了——現在有好多人,會玩兒好多玩藝兒,於是哪樣兒也不精,”他說,“我呢,當時就這一樣兒,就在這一樣兒上下功夫,就精了……”其實,象棋之外,臧老後來還會了下圍棋,據旁人說有業餘四五段的水平,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北京棋院還在舊竹簾子衚衕的時候,他與來棋院圍棋班學棋的張文東、孔傑下棋,能讓他們兩三個子。臧老感慨道:“現在,他們都成氣候了,讓我三四個子也贏不了他們……”

經過數年磨練,臧如意在京城眾多棋手中脫穎而出,在1957、1958、1959年的北京市象棋個人賽上力挫各路高手,連獲三屆冠軍。

傳奇大師臧如意

裝卸工勇奪全國亞軍

1958年,全國“大躍進”,二十歲的臧如意進運輸場當了一名裝卸工,主要在永外糧庫裝卸糧食。臧如意身材不高,也不十分壯,但有乾巴勁兒,那時候裝糧食用麻袋,二百斤一袋的玉米豆兒,他一下兒能扛兩袋,四百斤;五十斤一袋的白麵,肩膀兒上一摞,扛起來就走!他也能吃,大柵欄圓恩居的炒疙瘩,他一次能吃二斤四兩!今年六十五歲的臧如意說:“那時候也不知道怎麼那麼餓,滿滿留留兒的一大盤子,現在想起來都‘蠍虎’——跟變戲法兒似的,三扒拉兩扒拉,全吃進去了!”臧老1978年四十歲的時候,從運輸場調進北京棋院,記者問他當時心情怎樣,他說:“當然高興了,兩地兒掙的差不多一樣多,但棋院的工作輕省,——在運輸場累呀,得扛糧食呀,一天到晚老得搗騰整麻袋的糧食呀……”

1965年,臧如意參加了在銀川舉行的全國象棋個人賽,獲第四名。新中國自1956年起舉辦了八次全國比賽,冠軍均被南方棋手獲得(廣東楊官林三次、李義庭一次,上海胡榮華四次),因而,北方棋手對此垂涎三尺,意欲奪之而後快。

傳奇大師臧如意

1966年的全國賽在鄭州舉行,臧如意豪情萬丈,揮袖南下,志在奪冠。誰知初戰不力,遇上了“鬼打牆”,頭四戰一和三敗,正當擁躉熱情漸冷的時候,臧如意突然發威,從第五輪開始過關斬將,接連把廣東楊官林、蔡福如、陳柏祥、李廣流(從此以後,粵籍棋手中有“京道難行”一說)以及上海胡榮華(本屆冠軍)拉下馬來,最後積十四分名列亞軍。

臧老從不諱言自己是從茶館彩盤練出來的棋手,因而百姓特色十足:開局有自己的東西——儘量避開對手的“熟套子”,一般能與強手平分秋色;殘局不是太好,用臧老的話說是“湊合”;他的過人之處是中局,對弈時,往往在中局奠定優勢,殘局的任務只是把優勢變成勝勢。此時的臧如意二十七八歲,棋藝正在上升期,他把目標定在金字塔尖兒,為此,他在為一家衣食忙碌——扛完一天糧食之後,忍著疲勞,忍著腰痠腿疼,在京城四下奔波,尋找對手練棋,尋找當時並不多見的棋譜,為來年的比賽做準備……

然而,“文化大革命”打碎了臧如意的夢想…… 這一停就是七年。1976年,臧如意的“興勁兒”又上來了,他一帆風順地殺進前十二名,待他要與對手一拼高低的時候,棋賽卻因唐山地震等原因取消了。

傳奇大師臧如意

後來,雖然調進了北京棋院,但已屆不惑之年臧如意卻每況愈下,進入賽場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棋的天下已被後來者柳大華、李來群、呂欽們佔據了……抱著遺憾,臧老退居二線了。1982年,臧老因以前的戰績獲“中國象棋大師”稱號。1998年,臧老從北京棋院退休。

退休之後傳授棋藝

《中國象棋詞典》“臧如意”欄這樣概括他的棋藝:“佈局先手喜用中炮過河車與中炮進三兵,後手擅用屏風馬,並以過宮炮應戰飛象局;善於在中局階段棄子攻殺。”

臧如意沒上過學,但現在看書沒問題。臧老在棋藝上是大家,他的一些棋局已成為享譽棋壇的經典之作。他與人合作出過四本書(他講述,別人執筆),但他不把這看得很重,他現在手裡只留著兩本已翻看得破舊不堪的書,一本是《象藝選粹》,一本是《象棋攻防指南》。

晚年生活

臧老住在永外劉家窯立交橋邊的一處平房裡,老伴兒照顧著他的生活。臧老身體很好,每天早晨出去遛彎兒、吃早點,回來之後就擺弄棋。有時候也去參加一些比賽,如北京棋院不久前舉辦的十里河燈城盃賽。偶爾,也有人慕名找到他與他下幾盤,學幾著。但他更多的時候是教學生,謝思明、常婉華、劉君、張強都是他的學生。在他那間不大的房間裡,桌上擺著數張棋盤,牆上掛著數張棋盤,那都是他的教學工具。問及今後的打算,臧老說:“也沒什麼打算,夠吃夠花的得了……”這就是臧如意,一個為象棋奮鬥了一輩子的京城老人。

象棋大師臧如意先生2009年10月15日凌晨因病逝世 享年71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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