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鼎山:我的朋友唐德刚

我记得在小学时代就读过胡适的《四十自述》,到现在,印象还是很深刻,胡适于四十岁时已成为中国学术界首屈一指的人物。青年时期,我阅读广泛,常读到有人在文章里大肆宣称自己与胡适相识,甚至以一句“我的朋友胡适之”自夸,这句话也成为文坛嘲讽的谈资。我是后辈,虽曾与胡适吃过饭,谈过天,也绝不敢自称“我的朋友胡适之”。

有幸见到胡适还是托老友唐德刚之福,而唐兄才可以这样说——“我的朋友胡适之”。他在哥伦比亚大学任教时,以主持“口述中国历史”节目著称,近代中国史当然少不了胡适,他因此曾长期访问胡适,成为关系密切的朋友,学术界称他为胡适的大弟子,胡适思想的传播者。

唐德刚著述颇丰,以《胡适口述自传》与《胡适杂忆》最著名,读过他的著作者都敬佩他的文笔风格。五十年来我与他成为知交,他也是我的导师,虽然我们年龄相仿。

董鼎山:我的朋友唐德刚

他逝世的信息传来,令我悲痛不已。又不免起了兔死狐悲的感念。唐兄与我和夏志清教授有一时期曾被人称为“纽约三老”。我们年纪相隔不过二三岁。夏兄近来也患病,只留下我一个偶尔能参加一些活动。而我自己七年前患了带状疱疹所带来的神经痛,至今未愈,也不大出外了。

一提德刚,我马上想起一本名叫《海外论坛》的刊物。1950年代中期,我自密苏里搬来纽约,不久即于一些志趣相同的留学生相交。我们十余人经常在周末聚会闲谈,就在此时,德刚建议我们合作创办一本中文月刊,创刊经费由我们分担。多半朋友的反应是,到哪里找愿意购买刊物的读者呢?那时在美华人甚少。德刚则天真地举出五四时期胡适创办《独立评论》的先例,认为我们留学生创办的刊物也将在历史上留名。结果,《海外论坛》倒也生存了两年,终因读者稀少、经费不足而停刊、我记得后来一些文化学术界名人如谢扶雅、周策纵、马大任、鲁光桓等都曾有文章在我们这个小刊物上发表。

在此同时,德刚也曾组了一个“白马诗社”,我因为对诗是个外行。没有参加。希望一些当时的诗人也会发表回忆文章来纪念德刚。

半个世纪的友情在这短短的文章中怎能尽述?人到老年,记忆力减退,什么都模糊了。

唉,我的朋友唐德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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