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歷戰爭之四十一:抓個“女俘虜”不簡單

王大鳴是我們組織處唯一的光棍,而且在接到參戰命令前,在山東濟南某人民醫院當護士的女朋友與他吹了燈。可以說,王大鳴是帶著失戀的痛苦上前線的。

我們處裡幾個過來人都很著急,因為這兒的子彈、炮彈不長眼睛,死人的事時常發生,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王大鳴做男人的滋味都沒嘗過呢。說啥也要給他找一個對象!楊處長、陶副處長和我們幾個有兒有女的男人商量著。

親歷戰爭之四十一:抓個“女俘虜”不簡單

說實話,這兒雖是前線,但找個對象並不難,因為我們是軍機關,配屬我們軍戰時醫療救治任務的是來自貴陽四十四醫院組成的144野戰醫療所,在首輪參戰的102人中,有27名剛從軍醫學校畢業的女兵,她們青春靚麗,活潑開朗,大多生活在雲貴高原,除了檢驗科花雲、麻醉科張玉仙兩位醫生已婚外,其餘全是未婚,甚至連男朋友也沒有。她們對來自華東地區的小夥子頗有好感。

有件小事可以證明這一點——我們軍前指到落水洞沒幾天時間,性格內向的白面書生王大鳴就收到了一封印著一團番號的信,他以為是一團上報什麼材料,打開一看,才知道原來是對面144醫療所的一位女軍醫寫來的:“王幹事,戰爭讓我們走到了一起,我們真的非常有緣!如果你認為我還可以值得交往的話,我們是不是找個時間見個面……”聽聽,那表達感情的方式,比電視相親秀節目還要直白。

親歷戰爭之四十一:抓個“女俘虜”不簡單

我們組織處不僅與144醫療所住在面對面,更重要的是楊處長、陶副處長與章副院長是湖北老鄉,加上組織處負責登記傷員、烈士工作,每天都要與醫療所打交道,認識的醫生護士自然也就多,弄得其他處室的同志都有些嫉妒我們。

但我們畢竟是去打仗的。部隊有嚴格的紀律,不允許男女軍人像地方上的青年男女那樣卿卿我我。參加過抗美援朝的政治部石主任就經常敲打我們:“誰要是在這兒與女的拉拉扯扯,老子就讓他到一線陣地扛炮彈!”公開地談戀愛肯定不行。於是,只能轉入地下,悄悄地進行。

晚上,楊處長、陶副處長和我打開從章副院長那兒討來的144醫療所花名冊,從話務員到每個沒有結婚的醫生護士,我們一個個點過去。王大鳴要麼搖搖頭,要麼說這個就算了吧。眼看花名冊就要見底了,這傢伙還沒看上一個,真是急死人了。還好,當我們點到門對門供應室的王歡時,王大鳴說:“這個還行,她工作蠻好的。”

陶副處長一聽有戲,連忙找章副院長了解情況。章副院長說:“王歡的媽媽和我在一個科室工作過,我是看著王歡長大的,她各方面都不錯!”

陶副處長一回來,就給我下達了任務:“這件事兒就交給你‘許大頭’了。”

親歷戰爭之四十一:抓個“女俘虜”不簡單

我感到很為難,因為我沒有談過戀愛。陶副處長說:“我不管你採取什麼辦法,反正你讓他們接上頭就行。”

苦思冪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這天吃了中飯,只好硬著頭皮來到幾步之遙的供應室,東扯葫蘆西扯瓢地對正在洗紗布、針筒的王歡說:“怪不得有人誇你工作好呢。你看,剛吃過午飯也不休息休息。”

王歡的臉有點紅了:“誰會誇我啊?”

“不信是吧?”我說。“我們處裡那個長得白白清清的大帥哥……怎麼樣?如果你下午有空,他還想找你談談呢。”

“真的?”王歡的臉更紅了。我點點頭。“到時給你們弄一輛車,下午3點鐘的時候,你到炊事班後面的路口等。”

王歡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我立馬把王歡答應約會的事向楊處長、陶副處長和王大鳴作了通報。楊處長想了想,說:“下午給大鳴放半天假吧。落水洞這個‘巴掌’大的地方,參戰單位多,人員又那麼密集,根本沒有‘談情說愛’的場所。還是請陶副處長幫大鳴弄輛車,到遠一點的地方談吧。不過,這事兒一定要注意保密啊。否則,石主任知道後,我們組織處就要當反面典型了。”

王大鳴邊點頭邊準備起來。什麼報紙啊,大白免奶糖啊,瓜子啊,雨傘啊,他裝了一大包。陶副處長也找運輸處李處長要了一輛“戰區交通指揮車”,駕駛員則是王大鳴的山東老鄉。

親歷戰爭之四十一:抓個“女俘虜”不簡單

王大鳴和王歡的愛情之花是在一片墓地裡盛開的。這似乎與有人說過“結婚是愛情的墳墓”的話正好相反。由於是在前線,一路上都是部隊,王大鳴和王歡上了“戰區交通指揮車”以後,找不到一個隱蔽可以說話的地方。最後七拐八拐,也不知道怎麼搞的,竟開到了麻栗坡烈士陵園……

王大鳴見有不少人在掃墓,趕緊拉著王歡來到相對清靜的陵園東北角,鋪上報紙當凳子,撐開雨傘遮耳目,吃著瓜子、奶糖,開始了心與心的交流。

那天王大鳴回宿舍已經6點多了,楊處長以為出什麼意外,嚇出了一身冷汗。我問王大鳴怎麼回事,他說,路上來回花了一些時間,關鍵是他們兩個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後來發現天有點黑了,他們才打道回府。

楊處長猛吸了一口雲煙,說:“出去太危險了,遇到熟人也不好辦。”楊處長最後將抽了一半的雲煙扔到地上,又用腳踩了踩。“這樣吧,以後大家吃過晚飯,如沒有要緊的事,就到其他處室去,把宿舍讓給大鳴,讓他們鞏固鞏固……”

在前線實在是找不到談戀愛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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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晚上沒有什麼大事,我們就到隔壁打牌。因為宿舍是活動板房,隔音效果特別差。那天我們打五十K時,陳幹事突然問我:“許幹事,你們房間裡好像有女人?”我一聽火了,猛地將撲克往桌上一甩——既是嚇唬陳幹事,更是提醒王大鳴他們注意:“是不是想女人想瘋了?真想的話,到對面樓上去(即144醫療所宿舍)!”“真的。剛才我聽到有個女的在說話。”

我摸摸陳幹事的腦門。“沒有發燙嘛。你找不到部隊的問題,是不是懷疑到我們組織處的頭上來了?走!”我一把拉住陳幹事的手,就出了他們宿舍的門。

來到我們宿舍門前,門鎖著,裡面的窗簾也拉著。“我是不是把門打開讓陳大幹事檢查檢查?”我大聲地對他說。

“算了。可能是我聽錯了。”陳幹事搖晃了一下腦袋,不好意思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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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王大鳴和王歡更加小心謹慎,始終沒有讓警惕性很高的陳幹事抓住把柄。但我們處裡的人實在受不了了,因為王大鳴和王歡每天都要深更半夜才分開,我們得不到休息不說,還得到處“流浪”、“打游擊”。

“你不要把自己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好不好?”有一天中午,我代表全處同志找王大鳴談話:“你是不是再找一個地方,讓大家晚上早點休息……”

從此,王大鳴不再把我們組織處的集體宿舍當作他與王歡見面說話的場所。每當夜幕降臨,我總是看到王大鳴提著兩隻開水瓶向炊事班方向走去。

這天,我寫完前線官兵的事蹟材料,已經夜裡12點多了。我走到停在炊事班附近的北京212吉普車旁邊,正要掏出傢伙“方便”時,車門打開了,跳下一個人來,是王大鳴!我朝車內一看,王歡坐在後座上笑,放在副駕駛位置上的一隻開水瓶正在冒著熱氣……

親歷戰爭之四十一:抓個“女俘虜”不簡單

“你搞什麼名堂?”我不解地問王大鳴。

“你把我‘趕’出集體宿舍後,我有兩天沒和王歡見面,因為確實找不到地方。”王大鳴告訴我:“後來殷幹事給我出了一個主意:‘別東奔西跑瞎折騰了,就在政治部的小車裡談多方便呀?’我去‘方便’時專門看了一下,發現這種吉普車是不上鎖的,就領著她到這裡來了。”

“那你每天提開水瓶幹什麼?”

“這你就不懂了吧?”王大鳴得意地說:“這也是殷幹事的發明創造。為了防止熟人看到,也為了不牽連弟兄們,我每天打兩瓶開水帶到車上來,一是可以增加車上的溫度、驅寒,二是可以模糊接近人的視線,我一拔開水瓶塞子,水蒸氣馬上就模糊了有機玻璃窗戶,這樣外面的人看不到車內的情況,而車內的人卻把車外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好傢伙!‘愛的熱水瓶’,你可以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了。”

“去你的!”王大鳴推了我一把,重新鑽進了充滿愛與甜蜜的吉普車內。

親歷戰爭之四十一:抓個“女俘虜”不簡單

不久,“二王”談戀愛的事情就傳開了。有支持的,有羨慕的,有誤解的,也有打小報告的。總之,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

1985年4月21日上午11時30分,王歡所在的144醫療所首輪參戰人員圓滿完成任務,在籃球場登車,開始啟程回撤。

住在144醫療所的傷員和軍機關的同志,紛紛趕到籃球場為醫護人員送行。這不僅僅是出於禮節,而是大家以此表達對144醫療所全體醫護人員的感激之情。

正在這時,軍政治部石磊主任也來到籃球場送行,還特意高聲問道:“王歡在哪裡?”此時,王歡已經登上車了,石主任走到車前,和王歡握手話別,說了許多鼓勵和祝福的話。

親歷戰爭之四十一:抓個“女俘虜”不簡單

王大鳴非常感激,也很明白,這是石主任以軍首長的身份,當著眾人的面,用這種方式,肯定了他和王歡戀愛的事。

傅全有軍長得知這一情況後,也笑著對王大鳴說:“小王,你抓了一個‘女俘虜’,不簡單!”

部隊返回營區以後,王大鳴和王歡走進了婚姻的殿堂。不久,他們就有了愛的結晶——寶貝女兒嬌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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