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菜的宿命就是被割。”炒股5年，張雲（化名）稱以後再也不敢碰股票。如今，他是128名股民維權群的群主。
受西藏龍薇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簡稱龍薇傳媒）收購“祥源文化”（原“萬家文化”）利好消息影響，2017年1月17日張雲買入1萬股，均價為24.44元/股，合計買入24.44萬元。
祥源文化2016年12月公告，影視明星趙薇控股的龍薇傳媒收購祥源文化股份。利好消息下，眾多股民在高位買入祥源文化股票，祥源文化股價大漲。但此後祥源文化因虛假陳述，中國證監會、上交所先後對祥源文化、趙薇等作出處罰，公司股價一路下跌。
高點買入，低點賣出，損失了數十萬元，2017年年底，張雲加入了股民維權大軍，要將祥源文化、趙薇等告上法庭。但是張雲覺得拿到賠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韭菜”被收割
自2017年底將材料交給律師已有一年多，張雲起訴祥源文化的訴訟還未開庭。與張雲一同起訴祥源文化的還有數十人，其中有股民稱損失達到了幾十萬元。
根據祥源文化2018年發佈的最新訴訟公告，截至9月14日，440位投資者起訴祥源文化索賠5584.77萬元。祥源文化稱，案件已進入訴訟程序，均未收到法院判決書。
祥源文化被告上法庭還要從2016年趙薇收購祥源文化股份說起。2016年12月23日祥源文化公告稱控股股東萬好萬家集團有限公司（下稱“萬家集團”）與龍薇傳媒簽署《股份轉讓協議》。萬家集團將其持有的1.85億股公司股份以30.6億元的價格轉讓給龍薇傳媒，佔公司股份總數的29.135%。
工商信息顯示，龍薇傳媒2016年11月2日註冊成立，註冊資金200萬元，其中趙薇出資190萬元，趙薇持有龍薇傳媒95%股權。
轉讓完成後祥源文化實際控制人將由萬家集團董事長孔德永變更為趙薇。
2017年1月17日，祥源文化報收23.94元/股，股價達到當年最高點。“收購消息發佈後，看著股價逐步上漲，最終還是高價買入了祥源文化的股票。”張雲回憶說。
但是，上述交易中龍薇傳媒30.6億元的交易款僅實際出資6000萬元，剩餘資金均為借入。該交易迅速引發了市場的討論。
隨後，祥源文化被中國證監會調查。2017年年底，中國證監會公佈調查結果，稱趙薇控股的龍薇傳媒以空殼公司收購上市公司，且貿然予以公告，對市場和投資者產生嚴重誤導。
祥源文化因虛假陳述收到中國證監會的罰單。2018年4月16日，中國證監會對黃有龍（趙薇丈夫）、趙薇、孔德永分別採取5年證券市場禁入措施。在禁入期間內，不得從事證券業務或者擔任上市公司、非上市公眾公司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職務。
面對數百位投資者的起訴，祥源文化稱目前不方便接受採訪。記者將採訪提綱發至公司證券部郵箱，截至發稿前並未得到回覆。記者微博私信趙薇，也未得到回覆。
“資本市場上，操作的方式眼花繚亂，有實控人挪用資金、內幕交易、財物造假等等。除了虛假陳述外，其中最常見的是上市公司財務造假。這些信息影響了股民對市場的判斷，造成投資者損失。”一位證券從業人員告訴記者。
據記者不完全統計，目前有高升控股、大智慧、雅百特、安碩信息、康美藥業等至少四五十家上市公司已被中國證監會處罰，面臨著被投資者起訴的情況。
股民維權艱難
就這樣不了了之，還是繼續堅持維權？張雲有所猶豫。
與張雲情況類似的還有來自上海的王女士。9月19日上午，王女士訴趙薇、祥源文化的證券虛假陳述糾紛案在杭州中院開庭。王女士在2017年1月24日至26日期間，合計買入萬家文化10000股，均價為20.94元/股，王女士要求索賠9.62萬元。
此案是投資者訴趙薇、祥源文化證券虛假陳述糾紛案的首批開庭案件，記者獲悉，該案已經開庭。浙江裕豐律師事務所厲健律師為該案代理律師。他向記者表示，從眾多股民維權具體案例來看，股民起訴祥源文化的情形算是樂觀的，畢竟被告人祥源文化、趙薇等還具有一定的賠償能力。
厲健律師稱，投資者索賠能否勝訴、獲賠金額主要取決於上市公司違法情況、上市公司經營狀況和賠償能力、審理法院等因素，其中任何一個因素都可能影響或改變索賠結果。如果上市公司沒有賠償能力，即使勝訴，股民也拿不回賠償。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上市公司受到中國證監會的行政處罰。根據《2018年證監會行政處罰情況綜述》，2018年全年中國證監會作出行政處罰決定310件，同比增長38.39%。其中信息披露違法類案件處罰56起、內幕交易類案件處罰87起、操縱市場類案件處罰38起。
“中國證監會對上市公司作出行政處罰後，股民就可以開始提起訴訟了。其他的例如上市公司公告、交易所的處罰都不能算是維權的依據。”北京市盈科律師事務所律師臧小麗告訴記者。臧小麗律師自2007年開始從事股民維權案件的代理，已經具有十多年的從業經歷，她曾向約50家違規上市公司提起證券民事索賠訴訟。
股民維權確實很難，臧小麗稱：“首先是訴訟時期較長，這十幾年來索賠週期通常在兩三年左右，但也有四五年的。2018年《民法總則》施行索賠時效改為三年，預計這類案件索賠週期三到四年將成為常態。另外，被告的上市公司一般都是出現財務問題的公司，本身經營就很難維持了，走完破產程序，股民實際得到賠償就更難了。”
“將違規上市公司告上法庭的股東只是所有股東中的一小部分。”臧小麗告訴記者。以長生生物為例，該公司因重大違法面臨著被強制退市的風險。Wind數據顯示，截至2018年7月10日，長生生物總戶數為24817戶。臧小麗律師稱這24817戶都可以作為原告將長生生物告上法庭。然而，實際起訴上市公司可能只有幾百戶，多則幾千戶。法院受理股民維權，可採取單獨訴訟，也可以共同訴訟。每個原告都要單獨起訴，然後法院可能分批審理，也可能一個個安排開庭。對於法院來說，即便是對上市公司股東5%起訴率，法院就要受理同一家上市公司的數百個起訴。
“按照我國不告不理的原則，放棄起訴的投資者更是無法拿到賠償。”厲健告訴記者。
證券市場規範還有多遠？
一位從業十餘年的分析師告訴記者，對中小投資者的保護力度不夠，違規成本低使得上市公司觸碰紅線的成本低，導致上市公司失信行為頻繁。另一方面，則是股民維權的高成本。
“為了追回一隻雞，必須殺掉一頭牛，維權收益低於維權成本。” 中國人民大學商法研究所所長劉俊海教授稱，另外受地方保護影響，一些省份好不容易有了個上市公司，但最後卻因股民維權賠沒了，對於上市公司的監管不到位，中小投資者仍然處於相對弱勢的地位。
近年來，學界、業界將中小投資者的利益保護與證券市場的規範聯繫在一起。劉俊海介紹到，目前保護中小投資者、規範證券市場的法律有《證券法》《公司法》等上位法，除了這些上位法外，還有中國證監會的管理辦法等。2013年，國務院辦公廳發佈《關於進一步加強資本市場中小投資者合法權益保護工作的意見》（下稱《意見》），提出健全投資者適當性制度、優化投資回報機制等。
“保護中小投資者被提高到規範證券市場的高度，維權領域受到了重視。”臧小麗稱，隨著互聯網的發展，股民信息渠道擴寬，越來越多的股民已經參與到訴訟中來。
雖然股民獲取維權信息的渠道多了，但劉俊海仍然認為這並沒有解決根本問題。他認為目前的訴訟制度仍然不完善，《證券法》《民事訴訟法》和《侵權責任法》等現行的訴訟制度還沒有完全被激活。
近日，中國證監會副主席閻慶民在首屆“中小投資者服務論壇”上表示，投資者保護工作是資本市場一項重大的、複雜的、基礎的系統性工程，與法律制度、企業發展、社會環境等息息相關，與證券發行、市場交易、稽查執法等環節息息相關，需要立法、行政、司法以及社會各方的共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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