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末群雄系列之何進（中）
煮酒論英雄，且談三國人物。
何進重大事件之四——剷除蹇碩
袁氏家族是漢末最大的士人家族，聲望極高，其中袁紹是年輕一代的佼佼者，以善於招攬豪傑聞名；其弟袁術時任虎賁中郎將，也以崇尚遊俠之氣聞名於世，兄弟兩人背後擁有龐大的士人集團支持，所以何進把袁紹、袁術當做親信。之後何進又得到逄紀、荀攸為首的智謀之士輔佐，組建起自己的心腹班底，共同謀劃如何剷除宦官集團。
擁立劉協失敗、圖謀何進未果，使蹇碩的生命走向倒計時。何進一旦手握大權，立即籌劃對宦官集團進行清算，首要目標自然是蹇碩。何進手下有名叫張津的門客建言道：“宮中的黃門、常侍這些宦官們長期把持權柄，又與長樂太后互相勾結以牟私利，大將軍您應該廣泛選拔人才，整頓朝政，為國家掃除這些禍害。”這裡的長樂太后是指漢靈帝生母董太后，因其居住於長樂宮，故又稱長樂太后。
董太后當年從何皇后手中搶救出劉協，一直希望劉協即位，逐漸與何太后勢同水火。漢靈帝死後，擁立劉協失敗的蹇碩能尋求的靠山自然就是董家。也就是說士人集團與宦官集團這一回合的較量變成了何家外戚與董家外戚之間的爭鬥。何家自然是大將軍何進與車騎將軍何苗，董家則依仗董太后侄子驃騎將軍董重。
兩大集團從何太后與董太后、士人集團與宦官集團、大將軍與驃騎將軍全面對立，形勢非常緊張。
中平六年（189）五月初，何進、何苗與三公共同上奏道：“董太后指使前中常侍夏惲、永樂太僕封諝等人勾結地方州郡官員，搜刮金銀財寶，全部放在長樂宮。按照舊制，藩國的王后不能住在京城，應當將董太后遷往河間國。”這裡解釋一下，董太后是漢靈帝劉宏之母，漢靈帝父親劉萇乃河間孝王劉開之孫，所以何進要求將董太后搬到原有封地。此時皇帝是劉辯，其母何太后臨朝聽政，這當然是事先與何進安排好的，所以批准了奏章。緊接著何進派兵包圍董重府邸，宣佈解除其職務並索要印綬。董重自知大勢已去便於家中自刎而死，董太后不久也在驚懼之中死去，也有說法認為董太后是死於何太后之手。
總之，在何進與宦官集團的第一回合正面較量中取得完勝，將宦官背後的靠山董家外戚剷除，使何家外戚完全掌控朝廷話語權。
中平六年（189）五月，蹇碩知道何進遲早會報復自己，於是寫了一封信給中常侍趙忠等宦官，尋求共同行動。信中寫道：“大將軍何進兄弟把持朝政，現在與天下士人合謀誅殺先帝左右近臣，要將我們趕盡殺絕。但我現在掌管禁軍，所以何進他們還沒有行動。現在應該立即關閉城門，趁其不備先下手為強。”
無巧不成書，上回何進因老友潘隱搭救而逃過一劫，這次中常侍郭勝又與何進是老鄉，當初何太后與何進能夠陡然富貴，就是多虧這位同鄉的提攜。在宦官們開會商議對策時，郭勝與趙忠商議，沒有采納蹇碩的計策，而將這封信交給何進。於是何進派黃門令逮捕蹇碩後殺掉，並將蹇碩部下的軍隊收歸自己指揮。
宦官大多數都只看眼前利益，他們天真的以為賣掉蹇碩就能與何進講和，以為讓出權利就能平安無事。注意蹇碩是被黃門令抓捕的，黃門令是宦官，說明郭勝、趙忠他們不僅出賣蹇碩，還主動將蹇碩抓捕歸案。可惜後來事態的發展證明他們賣掉蹇碩也失去了自己最大的王牌，加速了宦官集團被清算的步伐。
何進取得對宦官集團的第二回合較量的完勝，剷除與自己對抗最堅決的蹇碩，實現全部兵權的掌控。
何進重大事件之五——欲除宦官，舉棋不定
誅殺蹇碩後，宦官集團已不構成實際威脅。但袁紹不肯罷休，認為應當徹底消滅隱患，不斷向何進建言，並表示漢靈帝靈柩下葬過程中應當保持警惕，不能輕易進皇宮。何進於是稱病沒有出席漢靈帝下葬儀式，而後告知何太后準備徹底剷除宦官的計劃。
何太后卻不同意，說道：“由宦官處理皇宮內務，從古至今，是漢帝國的傳統，不可廢除。何況先帝（靈帝）剛剛去世，新皇帝年幼，若沒有宦官，難道要我一介女子親自與那些士人打交道嗎？”何進見何太后如此反對，不好為難自己妹妹，打算退而求其次，只誅殺幾個首要分子。
袁紹又站出來勸諫，認為宦官們與皇帝朝夕相處，行事常打皇帝旗號，不趁現在趕快全部除掉，日後必為禍患。但宦官行動也很迅速，他們借後宮便利條件賄賂何太后之母舞陽君及車騎將軍何苗，使他們在何太后面前說好話。舞陽君與何苗說得多了，何太后自然會受影響。宦官們還對何太后說，大將軍何進堅持要殺宦官，是意圖大權獨攬，架空皇帝。要知道漢朝外戚專權曾多次發生，何太后心中懷疑哥哥是否也要步權臣梁冀的後塵也很合理。
蹇碩雖死，但仍有不少宦官在內宮中已服侍皇帝數十年，桓帝、靈帝非常恩寵，甚至封以爵位。以張讓、趙忠、夏惲、郭勝等十二名宦官地位最高，這十二人都為中常侍，所以又被統稱“十常侍”。他們又以張讓、趙忠為首領，據《後漢書》宦者列傳載，漢靈帝曾說：“張常侍是我公，趙常侍是我母。”這兩位宦官被漢靈帝寵到視為父母，搞得皇宮烏煙瘴氣，腐敗成風，無怪乎袁紹為首的士人集團如此痛恨。趙忠、郭勝前文提過，正是他們將蹇碩出賣掉討好何進，郭勝還是何家恩人，在上一波宮廷鬥爭中是挺何派，所以宦官集團內部並非鐵板一塊。何進新當重任，剛剛經歷與董家、蹇碩的激烈爭鬥，權柄還未握穩；加上漢靈帝即位初大將軍竇武曾欲剪除宦官兵敗身亡，何進對於宦官還是有些忌憚。在波雲詭譎的政治暗戰中，何進始終未能拿定主意該怎麼辦。
袁紹見何進搖擺不定，再次獻策，建議何進若顧忌何太后反對，可以廣召四方猛將及各路豪傑，使他們引兵來京城，向何太后施壓。袁紹計劃讓外兵打著剿滅宦官的旗號進京，迫使何太后同意。何進認為有道理，準備行動。主簿陳琳，也就是後來為袁紹寫出著名的討曹檄文的陳琳表示反對，認為國家大事不可用欺詐的方式行動，何進貴為大將軍，掌握天下兵權，誅殺宦官根本不成問題。但如果以這種理由發動四方豪強起兵進京，會授人以柄，請神容易送神難，將成為天下禍亂的開端。何進不聽陳琳勸諫，決定採納袁紹意見，召地方軍入京。
於是乎，前將軍董卓、府掾王匡、東郡太守喬茂、武猛都尉丁原紛紛奉召起兵，逼近洛陽城，各路人馬皆放出風聲要求誅殺宦官。何太后判斷出這是何進為向自己施壓而採取的措施，認為地方軍不會真的進入京城，仍然拒絕何進的計劃。
為什麼何進、袁紹他們必須要何太后批准才能誅殺宦官呢？大將軍能指揮天下兵馬，難道不能強行帶兵殺掉宦官嗎？答案是，至少從法理上真的不能。少帝劉辯年幼，何太后臨朝稱制，也就是垂簾聽政。也就是說，此時東漢帝國頭號實權人物並非何進，而是何太后。剷除宦官這麼大的事情沒有何太后批准的話就是越權，將喪失合法性，有被宦官反戈一擊、重演竇武悲劇的可能；並且逼得太緊會被何太后懷疑何進動機，是真的為了漢家天下還是為何進自己專權。所以何進優勢再明顯也不敢越過何太后直接行動。
何進重大事件之六——任命袁紹，下定決心
何太后反對殺宦官，弟弟何苗也不同意。何苗說道：“我們一家人在南陽時，都是貧賤低下的人，正是得宦官相助才有今日富貴。國家大事，更加難辦啊！所謂覆水難收，兄長您還是再考慮一下，我覺得還是應該與宦官們和好啊。”
舞陽君、何太后、何苗皆得到宦官好處，不斷勸阻何進。袁紹這時急了，生怕何進反悔，對何進勸諫：“現在敵我雙方形勢已經明朗，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地步，再拖下去會有變故啊！將軍您還在等什麼，趕快下決心吧！”何進終歸將袁紹視為自己第一心腹，見屬下力諫，於是任命袁紹為司隸校尉、假節，“專命擊斷”，又以從事中郎王允為河南尹。司隸校尉，並非一般意義上的校尉，而是司隸地區的刺史，還賦予袁紹以根據形勢自行用兵的權力，袁紹此時的職位非常重要。何進給予反宦官激進派的袁紹如此重要任命，標誌著對宦官的剷除正式開始行動。
袁紹上任後立即派洛陽地區的武官監視宦官動靜，並通知董卓、丁原等駐紮在洛陽周邊的地方軍趕緊進兵，開進洛陽城原西園八校尉駐兵地平樂觀。何太后見何進真的行動了，心中害怕起來，宣佈全體宦官停止辦公，回到住所聽命，只有平日與何進關係較好的少數宦官留用。
宦官們接連失去靈帝、董太后、何太后三條大腿，再也沒有大腿可抱，只得全體去拜見何進，請求寬大處理。何進看見這麼多宦官痛哭流涕跪拜在地，又心軟了，感嘆道：“天下群情激奮，正是因為你們。現在董卓他們就快到了，你們何不趕緊收拾行李回老家呢？”
袁紹一聽就急了，發動各路地方軍進京目的就是為剿滅宦官造輿論，現在各路人馬兵臨城下，卻要放掉宦官回老家，這不是放虎歸山嗎，而且在地方大員面前朝廷將威信掃地。袁紹再三勸何進不能手軟，就在此時將宦官們一網打盡事情就結了，何進就是不同意。宦官們趕緊收拾行李各自啟程回家，按說此事就此會告一段落，但袁紹可不答應。
袁紹對宦官的仇恨已經矇蔽了理智，為殺滅宦官到不擇手段的地步。他偽造中央公文發往各州郡，以大將軍何進名義，要求各地抓捕宦官親屬。這下堵死了宦官們的退路，可弔詭的是何進既沒有處罰袁紹假傳命令，也沒有支持袁紹立即誅殺宦官，而是又陷入了左右為難。宮廷鬥爭向來刀光劍影，權利的爭奪不是兒戲，何進一再反覆搖擺，只能使自己越來越危險。
何進他們謀劃多日的行動始終沒有實質進展，使得消息洩露，讓宦官們知道了何進的打算。前文提到被漢靈帝當做父親般尊敬的大宦官張讓，他養子的老婆是何太后的妹妹，按理說與何進還是拐彎親戚。張讓向兒媳婦磕頭道：“老臣獲罪，被罰帶著咱們一家人回到老家。可我累世受皇恩，現在要離開皇宮，心中依依不捨。我希望能再進一次宮，看望太后和皇上，跟他們道個別，然後就退回鄉下，死而無憾了。”兒媳婦入宮對舞陽君轉達張讓的話，舞陽君又跟何太后說情，這次何太后心軟了，下詔讓宦官們入宮照常上班。
這麼翻來覆去地折騰，時間來到了八月。距離何進掌權已經過去足足四個月。何進又下定決心剿滅宦官，進宮與何太后商議。這次何進也不管妹妹反對，打算派兵進駐宦官住所，準備行動。
關於何進的故事還未完，下期將繼續為您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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