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屑一顧問小果是誰的人,九十年代,幾乎都成了大哥。我說的幾乎,是因為他們中間有的人,沒有走進九十年代。江湖路永遠有人在走,但似乎走來走去,就那麼長。彼此之間,五十步笑百步。
八十年代的江湖,毋庸置疑,幾乎人人都做了賊。有人這樣說,八十年代,是最適合做賊的年代,過去了這個年代,就春光不再了。八十年代,各地賊王輩出,東北虎南下,更是名動天下江湖。東北虎當時動輒一二百人,氣焰甚囂塵上。他們上了列車,幾乎就是掃蕩了。七十年代被傳得異常神秘的蹬大輪,一下被他們彰顯於天下。不過被他們彰顯的,僅僅是客車,貨運那一塊,依然神龍不見首尾。貨運那一塊,依然被稱作鐵道游擊隊,來無影去無蹤。七十年代,有小輪大輪之分,兩者之間,涇渭分明。盛傳一時的各地賊王大比武,從四面八方聚集某地,沒有聽說過哪個賊王,在大輪上下手的。說白了,各地賊王,還是幹著蹬小輪的勾當。蹬小輪是泛指,公交車上,或者人煙稠密處。
是東北虎,把蹬大輪一下變得平常,江湖人這才知道,原來蹬大輪,人人可做。
甚囂塵上的東北虎,終於有一天,走上了末路,他們製造了震驚全國的大案,武力拒捕,把荷槍實彈的公安,銬在了列車上。於是轟轟烈烈打擊東北虎行動,序幕在全國拉開。東北虎那次究竟被崩了多少人,我不知道,僅我所在的城市,就有十幾個被插上了亡命牌。據說有一些東北虎,並沒有觸到那條死亡線,三萬塊錢金額,照樣被插上了亡命牌。盛極一時的東北虎,從此煙消雲散。
其實東北虎,還屬於流賊,傾巢而出,又傾巢而回那種。那年月,不適合外來人口盤踞。在那個八十年代,東北有兩件事震驚全國,一是東北虎,二是二王,以至於再有東北口音的來內地,只要長相兇險的,普通江湖人,還是有幾分懼怕。
進入九十年代,賊王徹底退出歷史舞臺,九十年代是個轉型期,做賊已經被江湖人普遍看不起,甚至被視作窮途末路。
那一夥不屑一顧於小果的人,年齡和我相仿,都是賊。但他們不是普通的賊,他們個個身懷絕技。他們的名聲,甚至已經蓋過了老賊李雙成。其實李雙成在他們面前,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首先,李雙成單槍匹馬,而他們是集團作戰。李雙成謹小慎微,他們招搖過市。做賊也做的招搖過市,李雙成這個七十年代過來的賊,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在氣勢上先輸了。無比張揚的偷,和鬼鬼祟祟的偷,原本就不是一個概念。關鍵是,同樣不被失主發現。
據說,李雙成已經被逼的萌生退意,有去做買賣的打算了。
還據說,徐和平的萌生退意,很大原因也是他們逼的。徐和平如果能夠堅持到九十年代,至少可以做一個齊頭並肩王,圈出自己一塊地盤來。
他們逼徐和平,不動刀不動槍,就憑那股勢。他們的身後,到底站了多少身背大案的人,到底有多少人願意為他們拼命,一直是個未知數。我那時候聽到兩個揹負命案在逃的人都這樣說過,誰動他們一指頭,我就動誰的命。大部分命案在逃的人,在江湖上成不了氣候,但是有一點不可否認,他們可以亡命。
據說徐和平被那股勢,逼得有些透不過氣來。那是四面合圍的一股勢。
一天在一家小酒館,他們和徐和平不期而遇。
徐和平當時四五個人,都是早已成名人物,有李雙成,八字鬍。幾個人喝著在那時極為罕見的茅臺酒。
而他們這股新興勢力,一共來了六個人,幾乎都是一般的高矮,一般的剽悍。
李雙成說過,做賊不剽悍,剽悍不做賊,結果他的這句名言,進入八十年代,被顛覆的落花流水。
這剽悍的六個人,看到徐和平他們,畢恭畢敬的走上前來,讓煙問安。有時候畢恭畢敬,並不能讓人好受,他們做出的是那種平起平坐的畢恭畢敬。
然後他們就坐在了邊上一張桌子上,旁若無人的大呼小叫。雙方的酒桌挨酒桌,他們的大呼小叫,又讓徐和平他們不舒服,於是李雙成藉口地面狹窄,讓他們挪一下桌子。李雙成對他們已經足夠的客氣,放別人,李雙成不用藉口。
結果那六個人眼光齊齊看過來,一個說,雙成哥,你一句話,俺挪到外面都可以。就都站了起來,抬起桌子吆喝著借光借光,朝外就走。
這無疑又是示威了。他們這夥人,跟徐和平他們示威,都做的別緻。比如隔著桌子握手,他們把手伸過去,當徐和平手伸過來時候,他們的手,又往後欠一點,徐和平又不能不握,這一握,就握出了一肚子不爽快。
當時天已經寒冷,外面已不能坐人,他們六個,就都坐在那寒冷的風中,那菜是見風就涼了。
徐和平壓不下那口氣,忽然快步走了出來。其實當時的徐和平,依然是勢不可擋,徐和平那面在江湖上飄揚了多年的大旗,並沒有被老癔症他們斬倒。相反,如果老癔症他們沒進去,鹿死誰手,顯而易見。江湖上多數人都是這麼說的,顯而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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