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人會經歷三種死亡。第一次,是身體機能停止運轉的時候,在生理上宣告了死亡;第二次,是在別人來參加葬禮的時候,從社會中宣告了死亡。第三次,是當世間再沒有人記得他的時候,他才真正死了。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忘卻才是。我有時在想,那些風流雲散的曾經在生命中很鮮活的人,在那些記憶消失前,如果我沒有打撈起來,是不是那些時光和歲月就再也不存在了。
這讓我惆悵。
老孟說給你測個字吧,看你能活多少歲。
“王,大王的王”,我衝口而出。
“哎呀,你可活不滿一百歲,也就九十九!“他幾乎不假思索的說。
他的邏輯很分明,拆分“王“字,是兩個十位數封頂不出頭,十位數的最大值就是99,可不就是99歲嘛。
我不懷好意:有王了,再來個“八“吧,測你。
他沉默了好一會,我也默不作聲,一邊在心裡盤算著這個一撇一捺該怎麼拆分組合,一邊等著他揭示答案。
“告訴你吧,我也能活九十九。“他的語氣裡有幾分得意:”你看八字大寫是捌,左邊是個手,右邊是個別字,就是你拉著我的手不離不別的意思,你活九十九,我自然也少不了。”
我知道這只不過是文字遊戲,我也知道,在這種文字解讀的初衷下,基於第三種死亡的我,是與他同步的。
《哈爾的移動城堡》裡有一句話,“愛,不是尋找一個完美的人,而是學會用完美的眼光,欣賞那個並不完美的人。”
那些看起來完美的愛情,之所以看起來完美,是因為在愛情裡的兩個人,能夠坦然接受對方的不完美。因為愛情,沒有輸贏,只有經營。
記得那年,我忘記了孟的生日。夜十一點半,孟若有所失的說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他的表情裡有一種我可以原諒你的寬容,夾雜著沒有被祝福的悻悻,我突然搭上了弦,從床上一躍而起直奔書桌,飛快地用水筆手繪三張“歡喜符”,附上三張笑臉,鄭重地告訴他:對不起,我忘記了你的生日。還沒過十二點,謝謝你的提醒和寬容,我送你三張符,以後我鬧脾氣,你就拿出來鎮我,此符一出,天地清明。
這三張符後來真被用完了,每次都用在我的盛怒之下,每次都是符還沒有拿出來,我就安靜了。
後來,孟告訴我,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他慶幸自己沒等到十二點之後再來聲討我。
智不足解紛,德無以紓忿。多君手繪符,有罪乞勿問。愚頑故須矜,悖謬終思順。即見賜歡喜,持符以為信。逃誅寧敢怙,推恩幸無吝。
--孟替非
再後來,我認真地思考了很久,一張符可以消解的情緒,有多少存在的必要呢?一個人的成熟,都是從控制情緒開始的,沉靜下來,才可以讓感性等一等理性。於是,我在未來的自己的腦門上,貼了一張長期有效的隱形歡喜符。
請抱抱那個在愛情中,肯為你控制情緒,尊重你所有不完美的人,請讀懂那顆溫暖包容的心。
其實,真正推動幸福的,不是濃烈的愛情,而是瑣碎的光陰。維繫親密關係的也不是外貌,不是麵包,甚至不是忠誠,而是分享。愛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陪他說盡廢話。---哪有那麼多不是廢話的話呢。
有天我吃棗。邊吃邊說人說每天三顆棗,紅顏永不老,我今天連吃了六顆,是不是等於在過昨天了啊?孟頭也不抬的說,對,你連吃三十年就變成一個胖娃娃。“那你不就沒有老婆了?”“我再找一個老婆,幫我帶胖娃娃。”“那我多吃虧。”孟一臉狡詐的笑:“那你還吃那麼多棗不?”
.......
我掉進自己給自己挖的坑裡出不來,一直到六一。孟一邊洗菜一邊說你這個巨嬰明天給你過兒童節吧,給你買個棒棒糖,啊不給你買個糖葫蘆,啊不給你買個不帶糖的糖葫蘆,啊不給你炒個西葫蘆啊?
我白了他一眼沒說話,你個戲精,接下來我還怎麼演?
思維邏輯鏈是這樣的:巨嬰得過兒童節--買棒棒糖--血糖高不能吃--買糖葫蘆--還是不能吃--買不帶糖的糖葫蘆--不好買--炒個西葫蘆吧,經濟又實惠。
西葫蘆後來炒沒炒已經忘記了,這段廢話溫暖了整個六一。
孟嘗在《豬子語錄》裡說獨處之樂,在於冥想;而相處之樂,在於語謔。語謔,翻譯一下就是互懟互黑,相愛相殺。王小波說,一輩子很長,一定要找一個有趣的人在一起。有趣的人,不是打諢逗樂,而是你拋出的梗他都能接住,並且不動聲色的get到你的笑點。
我說今天喝了不少水啊,怎麼還這麼渴?
孟說你表面積大啊。
我說你今天臉色怎麼這麼黃?
孟說好啊,現在就開始嫌棄我是黃臉公了?
我說把手機遞給我,我去洗手間。
孟說你去個廁所還要......掃碼?
我說金庸的兒子長的真像天龍八部裡霍金的徒弟巴爾幹....
孟翻著白眼說:你說的是神鵰俠侶裡霍都的師兄達爾巴吧?
有趣的人,像是比別人多了一個濾鏡在觀察生活,他們善於乾坤大挪移,讓平淡的生活開出花來;有趣的人,像是一個輻射源,每天都在撩這個世界,世界同時也回報以友好與寬容。
從今天起,做一個有趣的人,即使有一天終被這個世界遺忘,至少還和它友好而又愉快的相處過。從今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向陽而生,太陽雖好,也要我們肯親自去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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