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葛溪驛》:坐感歲時歌慷慨,起看天地色淒涼

蘇軾在被貶黃州時,曾寫了一首傳頌千古的詞《卜算子》: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蘇軾被貶黃州,寓居定慧院,內心很是憂傷孤獨,夜不能寐,因此外出漫步,在淒冷的夜色中,寫下了這首詞。

王安石《葛溪驛》:坐感歲時歌慷慨,起看天地色淒涼

蘇軾仕途坎坷,除了自身原因外,跟王安石變法也有一定的關係,畢竟最開始是因為和王安石政見不合,反對王安石的激進變法才自求外任的。王安石在變法前,也是輾轉各地,他雖然清楚明白當時國家制度的弊端,也曾上書朝廷提出改革方法,無奈皇帝宋仁宗沒有采納,他心中也是充滿憂愁憤慨。

王安石進士及第後,並沒有在京城為官,而是輾轉各地為父母官,今天要談的這首詩,是王安石自臨川赴錢塘途中在葛溪驛站所寫的《葛溪驛》:

缺月昏昏漏未央,一燈明滅照秋床。病身最覺風露早,歸夢不知山水長。

坐感歲時歌慷慨,起看天地色淒涼。鳴蟬更亂行人耳,正抱疏桐葉半黃。

殘月高懸天空,月色昏昏,漏滴還在不停工作,滴答滴答個不停,油燈忽明忽暗,照著我的睡床。生病的身體,早已經感覺到風霜的寒意,夢裡回到家鄉,不知道回家的路遠隔千山萬水。

和衣而坐,感慨著無情的歲月,煩人的俗世,忍不知高歌起來。又起床徘徊,俯仰這天地,一片孤寂淒冷。秋蟬緊抱著蕭疏的梧桐樹,樹上的葉子已經半黃,它那悲切的叫聲傳入我的耳中,更是擾亂了我的心扉。

王安石《葛溪驛》:坐感歲時歌慷慨,起看天地色淒涼

從首聯中可以看出這首詩寫於秋季,王安石通過“殘月”、“漏壺”、“油燈”、“鳴蟬”為我們描繪了一幅“秋夜寂寞難眠圖”。“月色昏昏”、“漏聲未盡”、“油燈明滅”,從這些意象中,我們可以看出詩人內心是心煩意亂的。為什麼會感到煩心呢?從詩名來看,我們知道王安石此時身在驛站中,遠離家鄉,古代因為車馬很慢,交通不方便,出一趟門都要很久才能回家,因此王安石可能是因為思鄉,才感到煩心。頷聯證實了我們的這個想法,“歸夢不知山水長”,因為思鄉,夢中已經回到了山長水遠的家鄉。而且不僅僅是普通的鄉愁,王安石還因為身體有恙,外界的“漏滴聲”,“燈光的忽明忽暗”還有“風露的霜冷”,他都很敏銳的感覺到了,這些都擾亂了他的清夢,詩人也因此感到更加煩心。

前面四句是王安石在抒發羈旅鄉愁,接下來是在寫他的憂國之思。醒來後的王安石“慨當以慷,憂思難忘”,如今百姓深處水深火熱中,改變時局刻不容緩,他這一身病痛和那“矯情”的鄉愁又算得了什麼了,想到了這裡,他忍不住站起來慷慨悲歌。小小的房間,困不住站起來的王安石,他俯仰天地,看見的是一片冰冷,這淒冷的景色,正是此時他內心的真實寫照。在一片淒冷的夜色中,只有蟬鳴聲,亂入行人耳中,這個行人指的就是王安石自己的,這正與首聯描寫詩人內心煩亂相呼應。內心煩亂的王安石,聽到蟬鳴,內心更加亂了。他尋找到蟬鳴聲的出處,看見蟬抱在一棵葉子已經半黃的疏桐上,看起來很是怡然自得。王安石看到這個“鳴蟬”,就好像是朝廷上那些固步自封,目光短淺,在自己的世界裡陶醉的人,他們麻木不仁,盲目樂觀,看不到時局的弊端。

王安石《葛溪驛》:坐感歲時歌慷慨,起看天地色淒涼

王安石在這個寂寞的夜裡,從思鄉寫到憂國,此時,他雖然是一個小官,但他未卑不忘憂國的政治家的胸襟,更是讓人欽佩。

讀這首詩的時候,我最先想到的就是文章開頭說到的蘇軾的《卜算子》,兩個作品有許多相似之處,他們用“缺月”、“漏壺”,來表現他們的“幽人獨往來”;不同的是王安石用的是昆蟲“蟬”,用來寄託他對於麻木渾噩的世人的悲憫,反襯出他內心的悲慨,而蘇軾用的是“孤鴻”,表達他孤高自許,蔑視流俗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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