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上一秒還運作如常的心臟，下一秒，便突兀地停止了搏動。
無視反擊、無視“材質”，甚至連“受力”的過程都沒有，曹少卿心房上，就多出了五枚深深凹陷的指印——彷彿，在出生前、於子宮中，嬰兒胚胎髮育定型的那一剎那，這個器官的形狀，就已經被冥冥中的“某物”，“設定”成了如此這般！
“自由控制生命進化方向的可能性嗎？雖然和賽恩斯里那位學者相比，還略嫌粗淺，但居然連這種修法都有掌握……越發覺得你這個年輕人不簡單了。
真可惜啊，不能親眼目睹這樣前途無量的‘努力者’打破宿命，走出自己道路的那天。
不過九泉之下，你也不用赧然或自暴自棄——奪取你性命者，是涉足煉虛合道境界的大羅神仙，‘白界’的救世主克萊斯特。昂首挺胸、承認和接受這一點，並以此為榮吧！”
稚嫩少年音中，罕見的，多出了幾分溫柔意思。
但越攥越緊，令曹少卿絞痛加劇，渾身力量都被生生抽乾的那隻手，卻半點溫柔也無。
【滾你 媽的！誰要以被別人殺死為榮啊！自以為耍點厲害法術，就能君臨一切、踐踏他人於腳下？現在這年頭，像你一樣臉譜化的反角，連中二生都會嫌棄太沒思想內涵！】
——強烈的痛楚與窒息感，迫他蠕動著喉管，卻發不出聲音。但曹少卿心底深處的那縷倔強，卻還是絲毫未曾動搖。並且，他對眼前這位煉虛合道高手的觀感，已經從半敬畏、半警惕，變成了徹頭徹尾的鄙夷。
而同樣頑固（甚至更勝許多）的克萊斯特，也根本就不可能因他這些許嘲諷，改變自己的態度：
“世間事，本就沒有太多的彎彎繞，是非、善惡、表裡、陰陽，這些你們認為需要內涵的，所謂的哲學，在縮減到最精煉的程度後，也不過是一言而決。
零和遊戲也好、合作共贏也罷，說到底，不過是因為處理事件的人，‘願意’這樣做。
你認為社會達爾文主義不合理、荒謬可笑，卻終歸還是敗在了認同這些，且比你更強的我手上，即使說出千般道理來，也逃不開一個死字，豈非就是這點的最佳佐證？”
奪，突然有一聲燈花爆炸音響起，盤坐在船艙中的離夢瞳，猛地掙脫出對師傅根深蒂固的敬畏心，顫抖著，用右手食中二指，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這個看似簡單的“儀式”，在符籙修法中，其實擁有著深遠源流：
可象徵日輪之芒（古巴比倫文明）、可象徵流動的大氣、四季之風與雨之泉源（中美洲文明）、可象徵大地與作物（中國古代文明）、可象徵生命與繁衍（古埃及文明），同時，在一神教的某些支流（如天主教）中，也象徵著苦難與救贖，是構建出眾多強力法術的“基盤”！
十字畫完，少女的身後，隱隱約約開始出現了“異物”。
憑空發生的醇和白光，通透了流淌的大氣，穿針引線，為少女編織出潔淨與神聖的羽翼，明快的唱詩與奏樂聲中，少女聳立背肌，振動了翅膀：
一扇，凝滯的大氣被完全打碎，咆哮的海水恢復了平靜，為克萊斯特所“恐嚇”的一切，都漸漸從驚悸間冷靜下來，迴歸到正常的運作模式中去；
二扇，生命的氣息，裹挾著重重疊疊的鳥羽虛影，如母親的懷抱般，簇擁了幾乎就要一命嗚呼的曹少卿，努力將他同現實世界隔絕開來，以降低克萊斯特對現實存在之物的影響力度；
三扇、四扇……每一翅震動，都似乎在篡改著什麼、扭曲著什麼。
就如同一隻展翅飛翔，卻在數萬公里外捲起暴風的蝴蝶。
但毋庸置疑的，世界的變動速度在逐漸放緩，離夢瞳的神色，卻飛快變得沉重起來。
——蝴蝶效應等級的法術，在施展和應用時，具有著寬泛的影響範圍，與異常恐怖的不確定性。像離夢瞳這樣的小年輕，能施展一至二次、並精確控制其作用範圍，已是極限。唯有修為已出神入化，距煉虛合道不過一步之遙的諾恩，才能接二連三，怒濤般發動能力。
如同支撐著過於沉重的負荷，每次振動“翅膀”，少女那姣好的面龐上，都會如遭電殛般抽搐幾下，漸漸的，汗水流淌凝結了、皺紋凹陷簇集了、皮膚褶皺扭曲了，瘦弱的軀體，也如煮熟的蝦米般，一點點佝僂了。
身為能力作用對象的克萊斯特，卻仍舊是神采奕奕，看不出一絲虛弱來：
“對同胞的關懷，最終戰勝了對師傅的敬畏嗎？了不起。
雖然天資低劣，但你看來要比我過去教導過的很多天才，擁有著更為開闊的‘明天’呢！”
如果在平時，得到師尊如此程度的認同與讚賞，離夢瞳想必會開心到跳起來吧？
但現在，她只能咬緊牙關，任臼齒在單薄的嘴唇上，鑿刻出深深的印記，用滲出鮮血的腥味來刺激神經，壓榨腦力與想象，發揮出更強大的神念。
“不過、明天，終歸在明天！未來或許能得到發展的潛在能力，並無法幫助你渡過眼下難關——”
趕在克萊斯特作出進一步的動作前，少女耳畔，突然響起了第三個聲音。微弱且急促，彷彿是垂死之人的牙牙低語：
“喂，小鬼！你是有辦法反抗那個怪物控制的吧！？
等下，你將心防稍微敞開少許，千萬不要抗拒我的‘憑依’！我會把這些年來積攢的所有妖氣和神力，一次性讓渡給你，你就用這個……往南海的方向逃出去！
越接近那個方向，你就越安全。如果事情順利，能在入境的同時，實現與某個渾身發紅光、長得好像你哪個熟人的奇怪生命交談的話，千萬不要慌張，一五一十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給他聽就好了！那個存在，是絕對有資格和你家師傅堂堂而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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