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二十年 系列故事(七)最窮的記憶

我最窮的時候就是去義烏打工的第一年。那時候,我的車子撞掉了,賠了很多錢,欠了一屁股債。父母親對我已經恨之入骨。老婆暫時在岳父家裡奶孩子。

記得是2004年的3月份,農村裡正在採名茶。我在家裡實在呆不住,就跑到岳父家去看了寶寶,順便想問岳父借點路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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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時候我已經走投無路了,頭年去上海織鋼筋的工錢根本沒有過我的手,一筆就還給了九龍村的童老師。過了年,我的口袋裡沒有一分錢,就連出去打工的路費都沒有。問父母要,我實在開不了那個口。如果開口要,他們肯定會說是我的老婆管得緊,就連路費都不給我留。至於兄弟、朋友我根本就不會開口,我受不了他們憐憫的眼神,那還不如一刀捅了我。

我到了岳父家,老婆在奶孩子,她的口袋裡也是沒有錢的,這個我是知道的。她又要帶寶寶,吃著岳父的飯。按理說,我應該掏錢給岳父。但是,我已經是一個“窮光蛋”加“欠債鬼”,不是無路可走,絕不會走到岳父家借錢的。

去了三天,我一起床就去岳父家的茶葉地裡採茶葉,岳母開始不理我,岳父也不搭理我,任由我採也好,不採也罷,就連我的飯都不給做。還是老婆硬叫我去吃了點,她給了我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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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次剛想開口,岳父就在那裡嘆氣,抽著悶煙。有一天中午,我採到一點鐘才回家,把茶葉一倒就打算去水池上洗把臉。走到廚房拿毛巾,岳母就在那裡罵開了:“赤汗汗的小夥子在家裡採茶葉,不讓人笑掉牙,你丟得起那張臉,我們可丟不起!你不要在我們家採茶葉了。”

想當初,我開車的時候也是賺成百上千一天的人,真受不了那種刺激。我去抱起寶寶含著眼淚親了幾下,抱給老婆,一句話沒有說就走了。一路上,我真是百感交集,想想自己這些年來的作為,並沒有做出超出平常人的壞事,只是撞了車,就變得如此眾叛親離的。好吧!總有我爬起來的一天!我在心裡默默地說了無數遍。

但是,總是要出門的,錢到底從哪裡來,一邁出家門就是錢。走到我們村,碰上大伯母,她說父母親就在門口山上採茶葉。我硬著頭皮上了山,叫了一聲嗎,沒敢叫聲爸。母親一看到我的窘態就知道我是為了錢的事而發愁。她說,錢夾在抽屜裡的鞋樣裡,自己去拿,採名茶就採了那些錢。我怕被父親罵,沒有知會他就下山回家拿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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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開鞋樣,錢就夾在裡面,我大致數了一下,也就三百來塊錢,這就是家裡全部的財產了。我只從中拿了一張50元的,重新蓋上鞋樣就拿了一個揹包,稍微撿了幾件衣服就準備出門了。

走到村口,剛好村裡水言的貨車要去縣城裝貨,我就搭上了他的車。我們村裡有個慣例,坐他的車去排嶺縣城是要給他5塊錢的。到了排嶺,我把50元錢遞給他讓他破開。他摸了摸口袋說是沒有零錢,欠著吧。我就開口了,再要叫我還錢,就要過年了,他說沒事的。我離了他,準備坐船去毛竹園坐火車。

那時候,班車一天到義烏的也有兩班,但是票價很貴,需要24塊錢,而坐船去再坐火車的話,6+9=15元,我就能到義烏了。這條路線,我已經考慮了好幾遍,認為只要能到義烏,遲一點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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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義烏火車站一下車,已經是晚上九點了。我走出火車站,望著街上閃爍的霓虹燈,心裡一片茫然。我到這裡來到底能幹什麼呢?口袋裡就剩35塊錢,我還要找到工作,我該怎麼辦呢?必須要儘快在一兩天內找到工作,不然的話,我必定是要餓死的。

我問了路,尋到勞動力市場,只見幾個沒有找到工作的狂人喝著燒酒,在勞務市場門口大喊大叫。我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這才打算去路邊攤上買一碗泡粉吃,那個時候只要一塊錢。

墊了墊肚子,我就在義烏江上的橋洞裡找到一個睡覺的地方,也沒有草蓆,只撿到一片硬紙板,睡在上面也挺好的。天氣涼,也沒有蚊子,睡在那裡,還挺愜意。橋上的車子“譁”過來,“譁”過去,也不感覺到吵,沒一下子就進入了夢想。

就這樣,一連三天,我都沒有找到活。每天,我只在中午吃一碗泡粉,生怕那幾塊錢花光還沒有找到工作的話了,我就要餓死了。

第四天傍晚,有一個老闆開著一輛麵包車跑到勞務市場來叫採茶女工。我湊上前去,老闆推了我一把,男的不要。我趕緊說,老闆,行行好吧!帶上我吧!我比女的差不到哪裡去。那老闆堅持不要我,他只選中了幾名婦女,麵包車就啟動準備拉人走了,就在他關門的一剎那,我跑上前去,擠上了麵包車。那老闆在那裡罵罵咧咧,說我成心搗亂,我跟他說不會讓他失望的。我豎起了右手的手指,在岳父家採茶葉留下的茶汁,黑黑的還在指頭上。那老闆看了看,這才同意帶上了我。當時的我好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太高興了,暫時都忘記了飢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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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包車跑出城,開了四五個小時才到了一座山上,我一問原來那裡已經是磐安縣了。在一座知識青年留下來的農場裡,有著漫山遍野的茶園。我們走了半小時的山路才到達山上的泥牆房屋子。3月份,山上還是很冷的,糟糕的是我沒有帶被子。因為屋子少,我就被安排在婦女一個屋裡睡覺。那些婦女也沒有趕我走,她們知道我也是個窮苦人。

我看到當年知識青年留下的土炕上鋪滿了稻草。那些婦女把棉被一鋪倒下就睡了。我不敢脫衣服,找出一件薄衣服把頭也給蒙上了。爬到炕上,把邊上的稻草一攏,整個人鑽到稻草裡面睡覺了。雖說有點癢,但是畢竟能夠擋掉一些風寒。夜間,山上的氣溫是很低的,也就十度左右。

在山上,老闆賒給我一袋米,一瓶黴豆腐。我沒有飯盒,用得是山上的毛竹筒蒸的飯。就這樣採了半個月,我比那些婦女還要採得多。我得了1400塊錢,因為幾乎沒得采了,我就打算下山了。老闆挽留了我。我跟他說,不是走投無路也不會到這裡來的,現在,茶葉就要採光了,我也得去尋找新的工作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小夥子,你是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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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半個月裡,我連一口蔬菜和一塊肉都沒吃到,嘴唇乾得裂開了血口子,我還流起了鼻血。我知道是身體缺少營養的緣故。下山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郵政所給老婆寄了700塊錢,還買了一桶奶粉和一桶米粉也給寶寶寄回家去了。

我沒有大吃大喝一頓,只是很平常地吃了一頓快餐,就又坐車回到了義烏。後來,我又找到了新的工作,並且在義烏賺到了一筆錢,過年回家還了好幾筆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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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寶寶也會叫我爸爸了。我抱著她轉著圈,親著她的臉蛋,心裡幸福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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