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曼玉也老了，這是我這個資深影迷近期一直縈繞在腦海裡的一句話，說不出的滋味。但在我心裡，她依然是那個風情萬種的張曼玉，那個把旗袍穿出國際的張曼玉，那個愛唱搖滾的張曼玉...
一
當所有人都以為張曼玉可能要在國外定居時，她回來了，不但玩起搖滾，還在謝霆鋒《十二道鋒味》裡袒露自己息影十二年的日常生活。
這麼多年，張曼玉終究沒再成家，對錶演和事業好像也無慾無求，早早褪去明星的外衣，卻成為了她自己，不care路人甲乙丙的看法，只遵從自己的內心。所以，張曼玉的前半生是濃縮過的人生，豐盈、厚重。
其實，早在剛出道的時候，張曼玉也是一副乖乖女的樣子，娃娃臉，笑起來露兩顆小虎牙，是香港甜心。但慢慢的，不再想要活成別人期待的樣子，經常有媒體拍到她放飛自我的照片，不是濃妝豔抹，就在抽菸喝酒。
她不像現在的流量小花，要維持人設，儘量表現得人畜無害。在她這兒，只要能拿得出作品，不做犯法的事兒，自己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這一折騰就是三十年。
但我始終沒覺得張曼玉（Maggie）53歲了，她不老，也從未怕過老。
記得有個採訪裡，她說過，回到亞洲就會聽到別人說“哇，你這麼老”。她覺得介意老很不好。每個人都會老，並不是沒有皺紋，永葆年輕才是好的。她求個有意思，人一生不一定都要美，“一生為了美是很浪費的一件事”，最後就是嫁個老公……光是美沒用。索性，除了美貌，她還擁有才華、演技、音樂、設計以及用心愛過的感情經歷。
而我在張曼玉身上感觸最深的是，好好經歷生活，哪怕是傷害，只要是自己的，也能助人成熟成長。
二
張曼玉因港姐選美入行，幸運有加，但前期像個花瓶，演了一堆有臉無腦的角色。
更糟的時候，在香港的毒舌評論裡，張曼玉的演技可能還不如現在的二線小花。
“她給觀眾的印象，除了美麗之外，實在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主要是拍喜劇片，在這些影片中，飾演的大多數是天真而又帶點憨味的傻妹，熱鬧有餘，內涵不足。看到她的演出，只覺得她不過是一名在銀幕上走來走去的花瓶。”
對於一個有追求的演員而言，認為她演技不值一提的評價不亞於晴天霹靂。人人都羨慕張曼玉長得好、運氣棒，但後來的一切絕不是輕易得來，依舊靠著拼命努力。
我倒覺得張曼玉是一個特別值得職場女性學習的對象。她這一路有點像職場小白升級到金領，從被人嘲笑演技，到得到國際認可，期間摔過的跟頭、受過的傷害哪裡是一兩句話就說得清的。
記得她演《阮玲玉》時，有媒體宣傳她因過於投入，還跟“鬼魂”談話。這可能是笑談，但能從側面反映出張曼玉的認真。
後來，李安曾說：
“任何人站在林青霞身邊，都很容易光彩全無，看看《東方不敗》中的李嘉欣，《天山童姥》中的鞏俐，她們身上都缺乏青霞那種無人能擋的巨星光彩和王者風範，但惟獨張曼玉是個例外。”
這光彩是用時間、心血、受挫掙得的。關錦鵬曾經側面誇讚過她，當時他跟鄭秀文合作《長恨歌》，但發現鄭“為這部電影做的準備，並不像我想象的那麼好。”又接著說張曼玉之所以轉型成功，是因為準備工作非常細緻。
有人因上天厚待，得了一副好皮囊，靠緋聞上位，即使沒有作品和過關的演技也能賺取名聲和財富，這種多少帶著僥倖的成功顯然不是張曼玉所追求的人生。她除了全副身心投入到演藝事業，同時也獨具慧眼，很會挑戲。
張曼玉接了許多人拒演的角色，不管是《阮玲玉》，還是《甜蜜蜜》，並非一開始就欽定她是女主角。坊間有傳言，這兩部戲原本定了梅豔芳、王菲，前者無法來內地拍，後者天性自由，接戲隨心，倒是最後都成全了她。
金像、金馬、戛納所有獎拿了一遍之後，她又要重新出發。
2014年，她在草莓音樂節上，一開口就被驚呼“破鑼嗓子”，一些媒體更是嘲諷她“太跑調、太緊張、太能裝”，但她並沒有因此氣餒，反而說了一句令許多人歎服的話，“我演了20部電影還被說成花瓶，唱歌也請給我20次機會。”
很多人覺得她得來一切都很容易，但真是小瞧了張曼玉。她真的不是那種做起事來走馬觀花的人，反而一直鍾情於創意、設計。
她關注什麼就認真學習什麼，看畫展也會琢磨創作者的心境；接了香港某品牌的形象設計總監，一做就是四年；哪怕後來登上巴黎時裝週T臺為Hermes秋冬系列走秀，成為首位在國際時裝週上走秀的華人演員，也不是隨隨便便走兩步敷衍，照樣是有人教，她投入學。可見，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天上掉餡餅”的事兒，沒人能隨隨便便就取得成功。
三
張曼玉的感情經歷也向來是媒體熱衷追逐的熱點。她情史豐富，愛情不順，至今單身。
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裡，張曼玉跟設計師、造型師、建築師、商人、導演都談過戀愛，每一次都用心，但幾乎每一次都慘淡收場。也因此有人給她扣上了各種“情路坎坷”、“憔悴”、“傷情”的帽子。
媒體對她和梁朝偉的撲風捉影，更是成為一種常態。兩人曾在王家衛的幾部電影中，飾演過很多繾綣情深卻無法善終的感情戲，外界猜測張曼玉和梁朝偉自此情根深種。
有人說參加戛納電影節時，梁朝偉跟張曼玉、劉嘉玲同臺，他握著的是張曼玉的手，十指緊握，而跟劉只是一般地牽，更有人把劉嘉玲結婚時不邀請張曼玉作為“看緊”老公的典範。
作為一個影迷，我其實希望他們兩人能一起，最好能修成正果的那種。我幾乎看過兩個人演的所有戲，從早期的《新紮師兄》、《阿飛正傳》、《東邪西毒》到《花樣年華》、《英雄》、《2046》。
其中周慕雲（梁朝偉飾）和蘇麗珍（張曼玉飾）的感情到底有多打動人呢？估計很難有人描述清楚吧。梁朝偉曾坦露，有時很難從戲裡抽身出來。戲能殺青，但感情無法完全抽離，或多或少總有一些不同於旁人的感受吧。
比起這個，我更煩有人用“梁朝偉袒露為什麼不娶張曼玉”這種標題。相比劉嘉玲的圓融、熱鬧，張曼玉的骨子裡是有驕傲、清冷的。
所以，愛不愛是一回事，能不能最後在一起又是另一碼事，何必混為一談。
細數張曼玉的戀情，至少都擔得起認真二字。
剛出道沒多久，她認識了設計師男友Eric，但對方還與前女友糾纏不清。這段戀情持續了不到兩年時間，張曼玉很快離開了他。後來，她遇到了一個髮型師，也沒能長久。
四
真正令她有所成長的，是1987年－1990年，跟香港導演爾冬升一起的那三年。他後來提起過她，還偶有醋意，跟媒體抱怨，看她分手後談了幾任男友。但之後又會講些三年裡也有許多美好回憶，我覺得好氣又好笑，可能理解他的心情。
爾冬升不僅給了張曼玉一段感情，還教她演戲、感受生活，她在那段時間拔了小虎牙，褪掉青澀的babyface，容貌也有了些微改變，似乎更加平和、成熟了。一段好的感情，就是這樣，能夠給人積極向上的力量。
這可能也是後來為什麼爾冬升在講起自己真的釋然時，所曾體會過的感受吧。他說：
“一個人，不管男的女的，如果她已經不喜歡另外一個人了，不想在一起了，那她的樣子、性情、對你的眼神全都會變，完全成了一個陌生人。當天晚上，我睡得很香……那真是解脫了。”
張曼玉是愛過他的，離開後仍感激他，但也沒有給兩個人重修舊好的機會。她躲得遠遠的，離開香港，前往巴黎。
後來，她又談了幾任男友，幾乎每一段都有令人唏噓的結局。有人公開過她的情書，使她成為圈內笑柄；有人拿過她的積蓄東山再起，卻失去了聯繫。遇人不淑這種事有時候跟人品、美貌無關，但凡敞開了心扉，對對方掏心掏肺，如果不是被加倍呵護，那就更容易受傷。
五
張曼玉最令人難以接受的感情經歷，可能是為她量身定製過《清潔》的導演奧利維耶.阿薩亞斯，兩個人從相愛、結婚，最終離婚不過五年的時間。她接了墨鏡王的戲，拍起來聚少離多，夫妻關係還是出了問題
我記得《清潔》獲第57屆戛納國際電影節最佳女演員獎時，她上臺發表感言，很大聲地對著所有人說，導演是我前夫，
“是他拯救了我迷失的靈魂。他的成熟讓我著迷，他的一言一行對我有很大影響。我和他在一起後才知道，原來愛一個人是這麼的開心和舒服，沒有激情和佔有，生活一樣充滿驚喜。”
所以，分道揚鑣就必須老死不相往來嗎？好像也不見得。
感情的事，不是原則問題，也不必完全割捨掉過去的美好回憶。假使你痛恨過去，那是否也在痛恨自己？
一個女人在感情裡最美好的樣子，是真摯、寬厚、柔軟、豁達、通透。在張曼玉的身上，我看到了這些東西。
戀愛哪有不受傷的。所以經歷這麼多，可張曼玉還是決定繼續愛。不管是德籍男友，還是玉寶表總裁，終歸沒有因為害怕傷害而停止去愛。
我讚歎張曼玉的勇氣和專注，說到底她是活給自己的。可能這53歲的前十幾年，她並不知表演、繪畫、走秀、搖滾為何物，但此後的許多年她懂了。王安憶在《長恨歌》裡寫過，一次次戀愛說是過去，其實都留在了臉上。人是怎麼老的？就是這麼老的！胭脂粉都是白搭，描畫的恰是滄桑，是風塵中的美，每一筆都是欲蓋彌彰。
我覺得，一個女人戀不戀愛都會變老。這麼算起來，戀愛中變老，也是好的。只要別在這種事情上消遣自己和消遣別人。心動了就認真戀愛，心碎了就收拾好自己離開。
當然，這世間“張曼玉”只有一個，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最切實際的還是要學會那份誠懇、勇氣、淡然、專注，成為也才能成為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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