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雅具——傢俱篇

傢俱之中,以書房只用最是講究,一幾一案,一架一屏,無不隱射著文人的品味與格調。書房作為古時文人的靜氣養身之所,傢俱選擇在滿足功能性需求的同時,更多的是在追求精神上的愉悅。在細木傢俱的收藏領域中,文房用傢俱的價值最為突出,歷年的拍賣會的結果即是最直接的印證。

書房雅具——傢俱篇

書房雅具與文人的緊密關係,使得書房傢俱擁有較高的藝術和審美價值,並逐漸上升為一種精神符號,成為世人追逐的對象。書房傢俱所涉門類十分廣泛,承、臥、坐、庋皆有其身影,若細細論來,恐需專著方能言明,本文僅選取其中典型之器稍加說明:

一案清風

文人器用最講求氣韻二字,落實到傢俱上,就是格外重視設計的空靈,突出線條結構的流暢美,而這一點在案類傢俱中體現得尤為明顯。

書房雅具——傢俱篇

黃花梨插肩榫雲紋牙頭大畫案

案的形制分為多種,有翹頭案、平頭案、架几案等等,在桌類傢俱中路份較高的也被稱為“案”。案與桌的結構區別在於,腿足縮進的稱為案,腿足與桌面齊平的叫桌,但二者之間更重要的區別卻在於精神層面。馬未都曾這樣描述:“桌與案區別在哪兒呢?在於案的等級比桌高。比如我們常說拍案驚奇、拍案而起、拍案叫絕,都是比較高等級的情緒;如果我們說拍桌子瞪眼、拍桌子砸板凳,都是低等級的情緒。拍案驚奇是驚訝,拍桌子瞪眼是憤怒,它表達的情緒不一樣,這是它的精神層面。”如一件清早期黃花梨高束腰卡子花馬蹄足畫案,此案體型碩大,比例優美,桌面為標準格角榫攢窄邊框,打槽平鑲黃花梨獨板面心,下裝六根穿帶出梢支承,兩端抹頭另加一根直帶加強穩固。抹頭可見明榫。邊抹打漥做。一木連做的束腰與打漥的牙條,以抱肩榫與同樣打漥的腿足及桌面結合。腿足下展至底收以造型美好的馬蹄足。牙條下直棖以榫卯納入四足。牙條與直棖之間安裝卡子花。該器整體造型剛柔相濟,靜穆素雅,雖為桌之身,卻深具案之魂,名為“畫案”倒也十分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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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期黃花梨高束腰卡子花馬蹄足畫案

再說畫案與書案,二者器型相同,唯一區別在於案面的寬窄,通常認為寬度超過六十公分為畫案,未過六十公分稱為書案或長案。以明末清初黃花梨夾頭榫圓腿大畫案為例,此案寬八十二公分,稱“大畫案”,是明式案類傢俱中的重器,其結構簡練、造型雋秀,體現了明代文人所追求的空靈、勁挺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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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 黃花梨夾頭榫圓腿大畫案

一桌清音

古代文人,以詩書禮樂為雅,滿室書香,自是少不了幾縷清音相伴。古人以為,若無琴音,華屋亦俗;若有琴音,陋室亦雅。琴桌即是專門用來承放古琴的傢俱。在宋人趙佶《聽琴圖》中,描繪了一件帶有共鳴箱的琴桌。此桌較一般桌子矮小,長度不及琴身,直腿,側腿間各有兩根橫棖加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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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趙佶 《聽琴圖》

與普通的桌類傢俱相比,琴桌多呈長方形,桌面相對較窄,腿足間不設橫棖,適合設座而用。明清時期的琴桌大體沿用古制,尤其講究以石為面,如瑪瑙石、南陽石等,也有采用厚木面的,此外,更有以郭公磚代替桌面的。因郭公磚皆空心,且兩端透空,作為琴桌使用音色效果極佳。至晚明,棋桌已成為文人居室中必不可少的傢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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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大漆描金山水人物琴桌

曾幾何時,琴桌在文人的豐富創造力下變得豐神異彩,然而,歲月磨礪,如今流傳下來的種類並不多,以木桌面、無共鳴箱一類為主,如明末黃花梨有束腰馬蹄足琴桌,便是其中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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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黃花梨有束腰馬蹄足琴桌

一幾香塵

“明窗延靜書,默坐消塵緣。即將無限意,寓此一炷煙。”對於古代文人,焚香重在精神層面的體會,以焚香除妄念、清心靜讀,到焚香養氣、修心性,香承載著從此處到彼岸的精神重任,而與香為伴的香幾自然也不能落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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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花梨六腿高束腰三彎腿帶託泥香幾

幾是十分古老的傢俱品類,早在春秋戰國席地而坐時就有它的身影——憑几——倚靠、憑靠之幾。香幾,唐代時稱為“香桌”,它並非書房獨有,廳堂之上、大殿之中、庭院之內皆可見,而佛寺內則更多。通常在文人書房中使用的香幾,造型偏清瘦秀妍,古文曾載:“書室中香幾之制,高可二尺八寸,幾面或大理石,或岐陽、瑪瑙石,或以骰子柏鑲心,或四、八角,或方,或梅花,或葵花、茨菇,或圓為式,或漆,或水磨,諸木成造者,用以閣蒲石,或單五筆型中置香緣盤,或置花尊以插多花,或單置一爐焚香,此高几也。”由此可見,書房香幾之用焚香、置物,或單獨陳設皆可,是藝術價值和實用價值並重的傢俱種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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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力木無束腰羅鍋棖方香幾

香幾造型有方形與圓形兩種,腿足從三足到八足不等,多三彎腿帶託泥。如明 紅漆嵌琺琅面梅花式五足香幾,高88釐米 面徑38.5釐米,梅花式香幾,幾面梅花瓣式,中心嵌琺琅面心。高束腰上分段鑲裝絛環板,板上開長方形透光。帶托腮,壼門式牙子。三彎腿,中下部起雲紋翅。外翻如意雲頭足,雕卷草紋,下承圓珠,落在須彌式幾座上。此器曲線優美,整體造型利落十分,堪稱佳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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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紅漆嵌琺琅面梅花式香幾

榻前明月

榻早在先秦時期就已有雛形,是一種古老的傢俱。早期的榻小而低矮,僅供一人獨坐,後來隨著高型傢俱的不斷普及,榻經歷了由箱型壼門結構向腿足框架結構的轉變,同時,也經歷了一場盛極而衰的落寞,至明清兩朝,榻已鮮有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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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黃花梨羅鍋帳榻

儘管如此,榻在文人的精神世界中仍佔有重要的一席之位。縱觀古代描繪文人聚會的畫作,幾乎都有榻的身影,並作為重要傢俱成為活動的中心。榻與床,恰如案與桌,存在著精神層面的差別,同時,榻又具備向外的屬性,不比床那樣私密。如今,存留下來的古榻數量很少,且以腿足框架結構為主,如明末清初榆木涼榻,長218cm,寬101cm,高58cm,插肩榫結構,軟藤榻面,無束腰,壼門牙板,雲頭鎪卷草紋,腿足挖缺做,側腿間裝兩根橫棖起到加固作用。此器為古代文人日間小憩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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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榆木涼榻

另一件製作於元或明早期的黃花梨四面平榻則更具宋元古風,相似器型在古畫中常有描繪。此榻為四面平結構,八足,有託泥,券口牙子。牙子與腿足相交處挖牙嘴圓潤過渡,沿腿足和券口內側起寬大的皮條線,皮條線打窪。在至今已知的傳世黃花梨或紫檀床榻中,此榻不僅是年代最早的一件,也是造型較為古雅的一件,可視為由箱型向框架轉變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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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花梨四面平榻

櫃裡乾坤

在書房傢俱中,櫃類傢俱以承容收納為己任,是一類實用性極強的器用。唐代白居易有詩云:“破柏作書櫃,櫃牢柏復堅。收貯誰家集,題雲白樂天。我生業文字,自幼及老年。前後七十卷,小大三千篇。誠知終散失,未忍遽棄捐。自開自鎖閉,置在書帷前。身是鄧伯道,世無王仲宣。只應分付女,留與外孫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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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黃花梨書櫃

書櫃本是放書籍之用,但隨著時間的演變,在明朝萬曆年間出現了一種即可藏又可展的傢俱,即後世俗稱的“萬曆櫃”。萬曆櫃屬於亮格櫃中的一種,但其形制較為固定,由一層亮格和櫃身兩部分組成,亮格置書籍、古董、文玩,櫃內儲物。由於形制相對固定,此種傢俱的變化就集中體現在了券口處:素券口者,如清早期黃花梨萬曆櫃,為齊頭立方式。上部、中部三面開敞,正中鑲雙龍紋圈口牙子,兩側安方勝形絛環板。下部對開兩門,落堂鑲平素板心。兩腿間安直牙條,方腿直足。整體造型質樸,幾無雕飾,因而更顯出黃花梨木的材質色澤紋理美不勝收韻味。也正是在這些細節的變化上,體現出了中國文人各自不同的審美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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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期 黃花梨萬曆櫃

架上古韻

與櫃類傢俱相比,架格類傢俱在收納的同時,更多的是展陳功能,這其中以興起於清代的博古架最為典型。博古架又被稱為多寶閣,是公認的最富有清式風格的傢俱之一。這種傢俱的獨特之處在於空間劃分上,以橫豎不等、高低不齊的方式,分割出極富跳躍感的空間,用來陳設古玩擺件,頗有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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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紅酸枝多寶閣

博古架並非書房之中特有,在廳堂中也多有陳設,同時,有的博古架兩面有工,可以作為屏風使用,既陳設古玩,又分割空間,一舉兩得。放置於書房中的博古架,大多體量輕巧,多見勁瘦、挺拔者,且雕飾也相對素雅。如清晚期紅木博古架,雖製作年代較晚,但整器風格卻延續了明代文人的審美理想,仿竹節的製法,文氣十足。而製作於清代的黃花梨博古架,整體造型方直俊朗,全素面,僅在部分位置做裝飾,帶有明顯的文人審美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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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紅木博古架

凳中禪意

在中國古代文人的精神世界中,佛道儒三教和合相融,出仕為儒,遁世為道,救世為佛。而佛教對於文人行為方式最大的影響莫過於修禪,“中宵入定跏趺坐,女喚妻呼多不應。”修禪幾乎成為文人在琴棋書畫之外的又一項重要功課。既然修禪,便離不開禪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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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花梨禪凳

論及禪凳的緣出,佛教器用中的須彌座可視為其母體,其後演變出的方凳與禪凳最為接近。與普通的方凳相比,禪凳的座面尺寸更為寬大,高度也略為低矮,似一張小案,可供人盤腿其上,修禪悟心。由於需要長時間跏趺坐,為了提升使用舒適性,藤面軟屜座面在禪凳中十分常見,以明黃花梨大禪凳為例,此凳長63.5cm,寬61.5cm,高47.5cm,凳面攢框裝軟屜,束腰與牙條一木連做,牙條下置素面羅鍋棖。整器造型洗練,做工嚴謹考究,風格清巧端莊。觀之禪意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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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黃花梨有束腰羅鍋棖大禪凳

囿於篇幅所限,以上列舉器型僅為書房傢俱之一二,加之有些傢俱書房屬性不夠突出,如椅具,無論廳堂、臥房皆可使用,故未單獨陳述。另,書房中有許多小件文具,如案屏、筆架、筆洗、鎮紙等等,形制小巧,亦文氣十足,將會在下文中進行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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