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為教學最主要的是讓孩子們閱讀。一個不會閱讀的孩子不會做成什麼事情的。但是孩子們不是通過滲透來學習閱讀，而是必須要進行枯燥的練習，這點沒有捷徑。就是練習再練習，反覆朗讀和記憶。孩子們得學會利用讀音來解開單詞的奧妙所在，他們必須背誦一長串包含相同字母的單詞，比如包含和apple單詞中發音相同的a，Indian中的i, umbrella中的u, ostrich中的o, eskimo中的短音e。
在開學的第一天，孩子們就學習閱讀，寫作，拼寫Meet me。在第二天，我利用相同的方法教一個新的輔音s。孩子們學習發see和me單詞中的元音和輔音，並且他們會在黑板上聽寫單詞。學習了ee在有些單詞中發e的音之後，學生們繼續學習其他發e的字母比如ea，我把這個寫在黑板上，並在e上面加了一個長音符號，在不發音的字母上劃上斜線。孩子們就可以朗讀並且拼寫see me eat了。
第三天，孩子們進一步學會了see me eat meat。第四天，我教他們輔音h，孩子們就會朗讀和拼寫see me heat meat。第五天，我們進行復習，假裝我自己也不知道這些發音，這樣就可以引誘孩子們自己背誦出那些單詞。這也是測試他們的一種非正式方式，同時又可以增強自信。孩子們會有機會展示他們會老師不會的東西。
“孩子們，我會盡力去複習這些發音，但是還是會忘記。我的老腦筋不好使了，我覺得應該是see-ee me ee-ate me-ate”，對麼？“
當然，孩子們會馬上笑出聲了。“你們意思是我說的不對嘍？那麼，我錯在哪裡了？”
“你把不發音的字母也讀出來了”，他們嚷道。
“哦，是嗎？”我驚奇的說道。“你們意思是我忘記了兩個元音在一起，第一個...”
“第一個發音！”他們又喊道。
在開學的第二週，孩子們已經可以從單輔音學到多輔音了。我用這樣一個生動形象的例子解釋什麼是多輔音：“如果媽媽要烤蛋糕，她不是隻把雞蛋，糖和麵粉放在一起，她還得把它們攪拌起來，對嗎？她把這些材料混合在一起才能做成蛋糕，我們也要把字母混合起來，發出一個完整的音。”
我從th這個輔音開始，給他們展示怎樣把舌頭加在牙齒之間來發出這個音。我們就這樣練習，thirty, thirteen, three, that, they, the這些單詞，我還把這些單詞寫在黑板上，標出th，下一步就是讓孩子們把這節課學到的和之前的知識融合在一起。這時，我在黑板上寫上：See me heat the meat。
接著我們就學習igh發[ai]的音。就像教ee和ea時一樣，我在i下面畫上長音符號，在gh上畫上劃線，表示不發音。這樣孩子們就能夠直觀的辨別出這個音，然後我又讓他們都深深的嘆口氣。然後再igh前面加上s，讓孩子們發sigh(英文裡面是嘆氣的意思)。的音。接下來，在最後加上t，形成單詞sight。
孩子們接著便學會了含有igh的很多單詞：night, right, might, tight, light, fight。在之前學習的基礎上，孩子們學會寫 see the night light。
我告訴孩子們，現在他們可以自己讀書上了。他們想要學雙輔音[fl]，為了告訴他們[fl]和f的區別，我讓孩子們讀fat和flat, fight和flight。然後我再次複習[th]這個音，孩子們把所學的單詞組合在一起，讀寫下see the night flight。
第三個雙輔音是br，孩子們學會了see the bright light。之後便返回到元音[i]，比如說mine, kite，還有gale中的長音[ae]。我解釋說這些元音後有輔音時常讀長元音，於是放在一起，孩子們又學會了 I might take a night flight。
這些課程是學習閱讀的核心。孩子通過相同的方法學習了整個字母表。他們通過組合和重複學會了所有的長元音和短元音。他們也學會了從雙輔音開始，又到一些詞尾，比如ble, gle, tch, nk, ng, dge和tion。
他們學習了所有的元音輔音發音規則和不規則讀音。比如說他們知道字母c在e,i,或y前讀[s]的音，在其他情況下發[k]的音。他們知道字母x位於詞首時發[z]的音，而在詞尾發[ks]的音，而在e後面讀[gz]或[ks]的音，就像單詞textile 和exist。
孩子們聽會了這些發音規則。就開始在椅子上坐不住了，但是我還是告訴她們：“這可不是幼稚的練習。這是語言的工具。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們將要讀到的莎士比亞，西塞羅和但丁都是由這樣的詞語組成的。你們可以自己選擇，你可以學習這些詞彙，成為人類的文學巨人，也可當個懶鬼度過此生。”
而想文學巨人和懶鬼這樣的詞彙經常會博來幾聲偷笑。孩子們喜歡聽這些諧語。我常常會讓學生們用順口溜練習單輔音，比如說：Peter Piper picked a peck of pickled peppers", "Betty Botter bought butter"。我會經常用到文學巨人和懶鬼這樣的詞彙，不久孩子們也學會用這些詞了。有幾次我聽到辛迪和艾倫兩個人相互打趣對方：“你是要成為文學巨人呢，還是懶鬼？”
一個月後，我就開始給四個孩子上open court 系列的第二冊：跨越奇蹟的旅行。他們每天都會大聲朗讀，我會不時糾正他們的發音和理解。辛迪像我想的那樣，在這本書中自如穿梭，從她三歲時，我就不時的會朗讀給她聽，和她玩單詞遊戲，學習字母的發音。她在5歲時就開始閱讀了，但是她在Lutheran的老師卻不鼓勵她，讓她有自知之名，因為像她那樣的小孩沒有一個會閱讀的。閱讀不是幼兒園教學大綱的一部分。在她跳級到一年級後，辛迪仍然超過了那些看圖說話的學生，而她已經對這種看圖說話的方法失去興趣了。關於辛迪，我最大的任務就是激起她的熱情。
艾倫也很快就趕上來了，他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但是之前沒有被人注意到，常常做白日夢。令人悲哀的是，那些髒兮兮的，模樣又不吸引人的孩子往往會在教室裡被人忽視。我得慢慢培養他養成清潔的習慣，我送他到洗手間洗臉，除掉指甲下面的髒東西，給他一些乾淨衣服，是帕特瑞克穿不了的褲子和短袖衫，我把他換洗的衣服拿到家裡洗掉。慢慢的，他似乎更加關注保持清潔乾淨。一天早晨，我看到他在水龍頭前洗他褲子上的汙泥。
然而，特瑞西和蓋裡卻是個問題。特瑞西不想讀書。她哭了還抱怨說頭疼。我以為這些讀物對她太難了，但是當我給她第一冊的書時，她又不待見。她和辛迪很快就成了好朋友，想學習辛迪讀的東西。我想讓她從較高的起點開始，這樣可以建立她的自尊心，而不是讓她覺得落後於新的朋友。
她有多麼聰明,但是讓她開口朗讀還是像打仗一樣。她不停地說“我不會，我不會。”而我要不斷的告訴她她很聰明，還給她講《勇敢的小火車頭》的故事。輪到她朗讀時，我就把手靠在她的膀子上，表揚她讀出的每一個單詞。等特瑞西完整地讀完了三四個單詞之後，我就讓她停下來，擔心第五個單詞對她太難。我可不想特瑞西受打擊。在她對自己有更好的認識之前，她不應該受到失敗的打擊。
特瑞西愛哭哭啼啼，而蓋裡卻容易生氣。他只是掃一眼那些練習，搖搖頭，把試卷扔到桌子下面。我並不把這當回事兒。第二天，我還會把昨天的卷子和當天的卷子一起遞給他。5天之後，蓋裡意識到他已經沒有退路了。他擺脫不了那些試卷，也不會讓我感到失落。我想讓蓋裡和其他孩子知道，我可以掌握得了整個班級的事情。當蓋裡把一打試卷扔到地板上時，我覺得時機到了。
“我知道小孩經常會測試自己的極限，”我說，“因為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經常測試自己的極限，經常試著看看我能擺脫什麼。你們可別想和我耍花招，糊弄不了我的。我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可能還可以糊弄別人，因為我能想出好多小花招。我的腦袋裡經常會冒出些小點子，但是這並不總是我的優點。”
我還扯開講了一些真實的故事，我告訴他們我曾經把一把藍莓扔到鄰居家的井裡，然後躲在旁邊的樹叢中偷笑，我看到一個老太太拉上來一桶紫色的水之後，尖叫著跑進房子說耶穌給她顯靈了。孩子們大笑起來，蓋裡也是。我還和他們講我會把爸媽臥室裡的鐘調慢一個小時，這樣我就可以多在外面玩一會兒了。我還告訴他們我讀大學的時候很討厭去做禮拜，為了躲過這一遭，我會把外套罩在睡衣外面，走到宿舍前門，趁樓管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從後面溜出去。
“可是”有一天早上樓管抓了我個正著，於是我就得乖乖地坐著做禮拜，那可是一個酷熱的早晨，而我卻要把外套的扣子扣到脖子根兒，擔心裡面的睡衣露出來。你們看，我聰也不是那麼明，對麼？我和所有的孩子一樣，常常會測試那些大人們，測試我的老師。那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老師在我身上可花了不少時間。我還記得我曾經把同樣的試卷交了10遍，而老師卻沒有發現。
“小學的時候，我把一些鋼彈珠放在衣服兜裡，老師一轉身過去，我就撥動那些彈珠，發出哐當咣噹的聲音。我還會把一打‘好先生’牌糖果放在桌子裡，事先把糖紙剝掉，這樣就不會發出聲音了，當老師不看我的時候，就會把那些融化了的巧克力糖分給其他小夥伴。
“現在我的課堂上不會讓你們感到枯燥，讓你們有時間玩那些惡作劇。你們交上來的作業我肯定會看。我也不會安排你們閱讀我沒有讀過的書。所以不要糊弄我，在這裡，沒有人會強加於另外一個人。這不是我們來這裡的目的。你們來這裡是學習的，這樣，你們才能在一生中做出點事情來。”
我並不期望我的演講能夠馬上對蓋裡起作用。我知道他要維護自己的尊嚴，任何一個舉動對於他來說都顯得很嚴格。為了挽回面子，他不會承認我的所說所為能改變他對學校的看法。那個下午和平時一樣，我把卷子交給他，他還是仍在地上。我讓他朗讀，他坐在那裡不作聲。於是我說道：“你有這樣的權利，蓋裡。”
第二天照舊，但是第三天，我讓他朗讀時，他決定試一試。他讀了開頭的幾個單詞。可是一遇到難讀的詞，他把書扔到教室的另一邊。
“你學走路之前肯定要摔跟頭的，”我對他說，“犯錯誤沒什麼，我也犯錯誤。我只是一個平凡人。我還要指望你們幫我糾正錯誤呢，我也一樣會幫你們糾正錯誤。不過，我可沒有全世界的錢來買書，你也沒有權利毀壞我們的書。如果你不願意使用的話，還有其他人願意，你沒有權利損壞可以給他們使用的書。”
他把書撿起來。當他坐下時，我站在他身後，抓著他的胳膊，和他一起朗讀起來。
幾周過去了，蓋裡發現他很難保持那種敵對情緒了。不管他多少次朝我吼道“我討厭你，我不會去做該死的作業的”，我都會這樣回答他：“即使你這樣朝我吼，我始終都是愛你的”。我猜這是以柔克剛。硬碰硬可能算是一種方式，但是以柔克剛卻會完全不同。漸漸地蓋裡開始做作業了。但是他還有寫態度不端正。他和其他小孩也相處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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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10月16日，Daniel Hale Willianms西部預備學校又迎來了它的第五個學生，艾瑞卡.莫卡伊。從某種角度上說，正是艾瑞卡讓蓋裡覺得自己有了墊底兒的——不是因為她做的事情，而是因為她的樣子。她的身材不怎麼好，是個小胖墩兒，6歲，艾瑞卡似乎故意要毀掉自己，以及她說能看到的一切東西。
孩子們看到她站在門廊上時，她正往舔鼻涕，孩子們便放聲大笑起來。對於蓋裡來說，這可是一個擺脫的好機會。艾瑞卡的樣子給他一瞬間的自信。直到那時他才意識到自己還過得去。如果說他不是像辛迪一樣聰慧，也沒有艾倫優秀，他可以確定自己比眼前的這個女孩強。他從教室後面的位子上站起來，坐到艾倫旁邊，加入他們嘲笑的行列。
“你們可能知道現在自己的樣子，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你可以忘記自己從哪裡開始的。”馬文很嚴肅的看了四個孩子一眼。當然，她理解他們的嘲笑——其實她也被驚呆了——但是她不允許自己笑出來。“你們中的某些人是不是忘記自己曾經的問題了？”她看著艾倫說道。“你們難道喜歡別的學校的孩子嘲笑你們嗎？在這裡我們不能嘲笑彼此，我們應該互幫互助。我們都是學校大家庭的成員。一個家的人總是要幫助其他人的。”
當她走進教室的時候，艾瑞卡故意撞在牆上。她本來穿著漂亮的平絨套衫，白色的及膝襪，和真皮的瑪麗.簡牌的鞋子。她媽媽還用髮帶把她的頭髮梳的整整齊齊，但是艾瑞卡看上去卻無精打采。她的襪子掉到了腳踝上，她的腳後跟都露在外面了，一邊頭髮的髮帶也鬆掉了，而另一邊被她咬在嘴巴里。
她一搖一擺地走進教室，敲著桌子，還把椅子翻到，好像被別人打擾煩了似的，或者是個反應遲鈍的小孩。但醫學上來說，她沒有二者之中的任何一種病症。然而，她總是感覺到她就應該那樣做。
艾瑞卡.莫卡伊在過去的6年中大部分時間是和她密西西比的奶奶度過的。夏天過去之後，她搬到芝加哥和媽媽住在一起。艾拉.莫卡伊太太並不十分了解自己的女兒。作為一個公立學校的老師，她以為她瞭解孩子，但是她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讓艾瑞卡在Lutheran學校讀一年級會產生問題。她選擇了一所教會學校，因為她對芝加哥的公立教育系統也沒有信心。
每天下午，莫卡伊太太在那所教會學校接女兒回家時，都會關心的詢問老師艾瑞卡在學校的情況，並且會問需不需要她在家裡做些什麼。每天，老師們都信誓旦旦地告訴莫卡伊太太，“沒有問題，挺好的。”可是，不久學校就打電話過來，那位老師要求開會討論一下艾瑞卡的問題。
莫卡伊太太吃了一驚。新學期才開始三週。會出什麼問題呢？她當晚就趕到學校。老師說：“艾瑞卡不會閱讀，而且她可能永遠也學不會讀書。我們準備把她從一年級調出來，讓她上特殊教育的課程。”
莫卡伊太太根本就沒有再聽到其他的話。她的女兒才5歲半，這些人就已經把她劃出名單之外。莫卡伊太太回到家，非常沮喪，和艾瑞卡談起這件事，艾瑞卡使勁兒搖頭，“不，我不會。我的老師說我學不會的。”不管莫卡伊太太怎麼哄她女兒，甚至討好般的給她買冰激凌，糖果和新的玩具，艾瑞卡還是會重複那些話：“噢，不，媽媽，我的老師說我是學不會的，我就是學不會。”
莫卡伊太太因為女兒的事情，三個晚上都沒睡好。星期天晚上她碰巧看到當地電視臺播放的關於民辦學校的節目。其中部分是展示了馬文在Daniel Hale Williams大學的地下教室的小學校。莫卡伊太太便撥通了馬文的電話。馬文讓她帶艾瑞卡到學校來。
第二天，馬文給艾瑞卡安排了一張桌子，並且告訴她，“你不要有絲毫擔心。你是個聰明的女孩。你不久就能學會其他人知道的知識。現在他們只比你早開始一點點，因為他們在這裡時間比你長。但是我會和你一起學習，不久你就可以閱讀，算加減法了。”
馬文開始教數學。
“什麼是數學？這個希臘單詞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馬文問道。
“關於數字的技巧，”四個學生異口同聲答道。蓋裡也第一次加入到了團隊中，他的主動參與當然被注意到了。
“哦，親愛的，蓋裡，都這麼長時間了。你看，你嘗試做的時候是做的多棒呀。”馬文微笑著，而蓋裡看上去也對自己很滿意。
馬文在黑板上寫下：2+3=5
“哪個數字是‘和’，孩子們？”
“5，”他們回答。
“那麼2和3叫做什麼呢，艾倫？”
“加數。”他回答
馬文把“加數”兩字寫在黑板上，並標出元音。這樣拼讀方法就可以和任何事情——從數學到科學——結合起來了。
“加數就是被另外一個數相加的數。你必須記住‘加數’和‘和’的概念，因為標準化測試中會經常考到。那些單詞可是糊弄了不少學生。如果問題是 ‘找出2加3的和’，那麼你的答案是？”
“5，”他們答道。
“很好。”馬文把數學題發了下去。
孩子們學習的是不同等級的數學。辛迪在學兩位數的加法，特瑞西還在學習簡單的加法。蓋裡和艾倫在學乘法。馬文走到每個孩子跟前，單個兒教他們學習。
特瑞西還得用火柴棍幫助她計算。
“你可不該用火柴棍，小方塊，圓圈或小白兔來算算術，”馬文走到特瑞西的桌子旁，彎下身說道，“你看，寶貝兒，6和7不可能加成8,8只比7多一個。如果你想在6上加7，像我這樣大聲讀：8,9,10,11,12,13。6加7就等於13。”
特瑞西把自己錯誤的答案擦掉。
“不，親愛的。記住，我們會在錯誤的地方畫上一個圈兒，然後在它的上方寫上正確的答案。我們要校正這些錯誤，但是我們不會擦掉。當你擦掉一個錯誤，你會忘記的。以後可能還會犯同樣的錯誤。”
馬文抬頭看看，看到艾瑞卡已經脫掉襪子，她不再咬自己的髮帶，而是在啃襪子了。
“這可不是一個聰明的小孩應該做的事情，”馬文說道。把襪子從艾瑞卡嘴裡拿出來。遞給她一支鉛筆，馬文問艾瑞卡可不可以把她的名字寫在數學試卷上。艾瑞卡搖搖頭，說她不會。“不要說‘我不會’，”馬文告訴她。“應該說，‘我會試一試’，如果你說‘我會試一試’，那麼我們就可以一起做。”艾瑞卡抓起試卷，揉成一團，扔在地上。
“我愛你，我知道你能做到的，”馬文說道，又重新拿出一張紙。
“不！”艾瑞卡吼道，拿鉛筆在紙上穿出一個洞。
吃午飯的時候，艾瑞卡拔開水壺的蓋子，把果汁淋在自己的裙子上。又把她的三明治撕開，舔麵包上的蛋黃醬，搞得滿臉都是。其他小孩都笑話她，議論紛紛。
“她簡直是瘋子”，蓋裡說。
“我可不想聽到任何罵人的話，”馬文告訴他。“上帝讓我們每個人都與眾不同。如果你不喜歡某個人，你就寫信告訴上帝說，‘上帝啊，你犯傻了吧。’”
突然，艾瑞卡朝這邊看過來，鼻子上沾著一團蛋黃醬。“我老師說我不會讀書。”
“如果你不忘掉之前老師說的，我會很生氣的，”馬文反駁道。在她開始給艾瑞卡開始教知識之前，她得不停地告訴艾瑞卡，“你不是一個壞女孩，你不是一個笨小孩。”對於馬文和艾瑞卡，她們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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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估計要讓艾瑞卡開始閱讀，要花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這個時間長度也是其他孩子們所花的時間。一般來說，一個月的時間可以初步確定語音的讀法，並讓孩子們在班上自由的表達自己的思想。艾瑞卡是我見過的最難搞定的孩子。我好像和她搭不到邊兒。我對自己感染孩子的能力很自信，但是我的方法似乎對艾瑞卡不適用。我的誇獎，感染和鼓勵，她似乎充耳不聞。到聖誕節的時候，她已經來學校快兩個月了，但是艾瑞卡和她剛來的時候沒有任何改變。
在課堂中，她會從位子上站起來，坐到地板上，在後面亂跑。我經常得抱住她，讓她安靜一會兒，這樣其他孩子可以朗讀課文。艾瑞卡會貼著黑板走過去，把粉筆灰沾在自己後面。如果她沒有在啃自己的襪子，那麼就一定會啃鉛筆。她把自己的課本塗滿蠟筆，當我在給其他孩子們上第一本小說《小婦人》的時候，艾瑞卡吞下了課本的一角。我告訴她停下來，她停下來說，“如果我想的話，我會的！”邊說，邊使勁搖腦袋。
莫卡伊太太曾經告訴我她的女兒在學校有點兒搗亂。開車的時候，艾瑞卡會抓住輪子，或者把外套扔到她媽媽的頭上。她去串門的時候會把人家的屋子翻得亂七八糟。有一次她把鄰居老太太家盒子裡的巧克力換成石頭。莫卡伊太太對她女兒是束手無策，我也一樣。
我感到很沮喪，不是因為艾瑞卡，而是因為我自己對她無能為力。有幾個晚上，我想她不禁哭了起來。克勞倫斯安慰我，告訴我別太在意，但是我不能無動於衷。我不會讓任何一個孩子成為失敗的犧牲品。
聖誕節過去幾天後，艾瑞卡跑出教室，爬上樓梯，走到教室外面。我追著她，緊緊地抓住她的胳膊。拉到自己跟前，我告訴她不該這樣做，小孩不能隨心所欲想跑就跑。她一把把我推開，吼道，“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媽媽讓我這樣做的。我會說‘求求你，求求你，’ 她就讓我做我想做的啦。”
我這才意識到，我之前是多麼盲目。我早就應該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前就有一些跡象了，比如說她把書本畫得五顏六色。我想起莫卡伊太太在艾瑞卡來上學的第二天就給全班帶來了一罐意大利麵。我還想起曾經聽她說帶週末會帶艾瑞卡看電影或者去遊樂園。難怪這些關心和誇獎不起作用呢，這個孩子對這些已經習慣了，放任自由。在那一刻，我看到艾瑞卡不僅需要被重視，還需要紀律來約束。
我拉著她的手，把她拉回教室，讓她坐到位子上。我給大家發下去老版的加州統考的複印試卷。我會常常給學生們做老版的試卷，即使在德拉諾也是。但是我並不會花很多時間在標準化的試卷上，但是因為有這麼多其他的教育機構這麼重視試卷，我的學生們也得做做這樣的試卷，以備他們轉學或者上高中用。所以，讓他們知道怎麼考試時很重要的。
“我不需要任何考試來向我證明你們知道多少。我可以看到你們在這裡的表現。但是我們學習如何考試是因為我們生活的世界裡，人們常常以分數高低來評判我們。”
我在通過前面的例子來指導孩子們如何考試時，聽到了撕試卷的聲音。艾瑞卡正把她的卷子撕成一條一條的。
“昨天，我看到一個男的給那些會撕紙的人一百萬。老闆也會給那些撕紙的人付高新，不是麼？你知道怎麼撕紙，你就能得到世界上最好的工作，不是嗎？”其他孩子搖頭，我把艾瑞卡手裡的試卷拿過來，有給她一份新試卷。“我想讓你把這張卷子上的同義詞勾出來，就是現在。”
“我不！”她尖叫道。
我可以看到在艾瑞卡身上有我的影子，我們同樣是倔脾氣。我得給她看看，我比她還要堅定。其他四個孩子都忘記他們應該做的事，看著我們。如果我不快速做點事情，我會失去威信的。我看看四周，隨手拿起清潔人員落下的一個真空清潔器的延長杆。我把那個管子拔下來，站在艾瑞卡面前，死盯著她的眼睛。
“如果今天你不做完試卷，我就把你幹掉。”我大吼道。可是當我嘴裡說出這些話時，我自己都被震驚了，而此時我也聽到了孩子們的喘息聲。他們全都睜大眼睛，露出懷疑的眼神。我感覺自己喉嚨深處都在顫動，我的全身都在顫抖。
我不知道我是中了什麼邪。我從來不會打孩子，從來不會。我的生命中也從未威脅過孩子。我不知道這種憤怒是因為艾瑞卡，還是因為我自己，我希望我會扔下棒子，繼續上課，就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但是，一旦我做了，我就得挺住。最大的問題就是這個孩子是否會被我嚇住。
我控制住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我告訴她，“每個人都說你瘋了。我不相信。但是如果你不做完那張試卷，我就會知道，你是真的瘋了。你會一直這樣過你的生活，直到死去。”
艾瑞卡的眼睛盯著試卷，她的雙手緊緊地貼在卷子上，然後她慢慢抬起右手，把鉛筆推到桌子下面。她彎下身，把鉛筆撿起來，用拇指和食指握住筆，快速地圈出throw和它的同義詞pitch, 繼續完成第二道題，她把silly和foolish兩個同義詞圈出來。
我很想笑出聲。艾瑞卡其實一直都在聽講！她在亂跑，搗亂的時候，她在撕紙，咬課本的時候，看上去沒有注意聽，但實際上她一直在聽。我站在那裡，一直等她做完試卷。做完最後一道題，艾瑞卡抬起頭看著我。“我達到一年級水平還是退步了？”
我對她的表現目瞪口呆。她馬上就明白了我的表情。我說當然她是一年級的水平，“在這裡，我們不會往過去看，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們只會向前看。”
確認了一下，她把試卷交給我，然後把她辮子上的髮帶扯下來，放進嘴裡。我打算下次再糾正她這個毛病，一次只解決一個問題。
艾瑞卡和其他孩子一起開始閱讀了。在接下來的幾天內，她好像變了一個樣。當然，她的改變不是突然的。在前幾周，艾瑞卡或許已經在腦袋裡學習了，她會對自己的課程和其他小孩的課程都做了筆記。她其實一直在考察我，試試我的態度，我的信任和我接受她的程度。並不是我的威脅讓她改變長久以來的所作所為。而是她自己決定要改變，這個決定是要測試我能否挺過她。我盡力做了。
過了一會，艾瑞卡的積極好奇取代了之前的毫無興趣，她不再昏昏欲睡，而是雄心勃勃，她的無理搗亂被自覺所代替。她一直都很有潛力。每個孩子都有這種潛力。老師的一個挑戰就是要把這些潛力挖掘出來。但是我們沒有能夠推而廣之的萬能法，因材施教，因人而異。
有些孩子，比如艾倫和特瑞西，關懷和溫暖能打動他們。而另一些，比如蓋裡，把自己的恐懼和沮喪隱藏起來，比較敵對；他們都有向別人證明自己的能力。艾瑞卡的行為似乎在說明，她有一些問題，沒有人能接受她。通過她的行為，她提出了一個挑戰：“不管我做什麼，你們都會相信並接受我嗎？”
我發現艾瑞卡是想取悅別人。她會做別人期待她做的事情；她會做一個人別人期待的小女孩。據他媽媽說，之前有一位老師告訴艾瑞卡她是個呆子，這正是艾瑞卡一直努力去做的。她不願意證明那些老師是錯的。我給了她完全不同的期待，艾瑞卡做出了回應。像很多研究所表明的，孩子們會做到老師要求的高度的。
雖然艾瑞卡仍然渴望得到重視，但是她現在用一種成熟的方式。艾瑞卡成了一個熱心的學生，有時都熱心過了頭。每次我提問的時候，她的小手就馬上舉起來，使勁搖。“我會，科林斯太太，叫我回答，叫我回答！”當我要孩子們一週背一首詩時，艾瑞卡會背三四首。她會把詩歌寫在紙上，有時會重寫，因為覺得不夠整潔。
有一次，她開始閱讀的時候，發現很有趣，誰都不能讓她停下。她看書都上癮了。如果她沒有再讀《Blume》或者《laura ingalls wilder》系列時，她就在讀《the fables of la fontaine》或者《The song of roland》。有一天，當我在教室裡走著，問孩子們今天學到了什麼新的知識時，艾瑞卡答道，“我喜歡蘇格拉底。我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我還有很多不知道的東西。我每天都在學習新東西。”我在誇獎她的同時，我還得跟上她的步伐了。
艾瑞卡先從學習入手，她的社交方面稍有落後。她不知道怎麼和其他孩子說話，怎麼融入集體，她現在的激情和她之前的搗亂一樣，讓同學們遠離她。這並沒有影響到艾瑞卡。她知道我會教她，會證明她不笨。就暫時看了，這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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