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黑風坳口聳立著一座廢棄的四層小樓，那裡曾經熱鬧無比，如今卻死氣沉沉。
坳口原本經營著一家百里聞名的“全蛇宴”餐飲店，男主人叫阿權，女主人叫阿媚。
何為“全蛇宴”餐飲店？就是飯桌上的菜都跟蛇有關，既有蛇肉菜、蛇肉羹，也有蛇膽酒、蛇血湯。由於技法獨特，味道可口，“全蛇宴”飯店一年到頭客人絡繹。
隨著生意漸漸做大，阿權在經營飯店之餘，還販賣起蛇來。他通常會花低價收蛇，再以高價賣出。捕蛇人卻敢怒不敢言，因為阿權已壟斷方圓五十里以內的蛇生意。
飯店開門10年間，被阿權宰殺的蛇有成千上萬條，經他販賣的蛇也達上萬條。
那是1990年代，全鎮沒有幾輛私家車，阿權卻擁有一輛卡車、一輛轎車和一輛摩托車，還建起了全鎮第一棟樓房，名牌家電滿屋。
有了錢的阿權，娶到全鎮第一美女阿媚。每當人們提到阿權時，都讚不絕口，說阿權上輩子積陰德了。
一直以來，阿權做全蛇宴，卻不吃蛇。別人問為什麼，他就神秘兮兮地說：“天機不可洩露。”
別人再追問，他就說：“你見過包子店老闆吃包子嗎？因為他聞著包子的香氣已經飽了！”
在經營“全蛇宴”飯店前，阿權不過是一個走村串屯收破爛的人。
一天，他出手救助了一個餓暈在路邊的江湖術士。
術士醒過來後，對阿權感恩戴德，還隨口詢問他的生辰八字。
臨行前，術士告訴阿權一個生財之道——在黑風坳口開一家“全蛇宴”飯店，“不出三年，我保你所賺的錢是過去十年收破爛盈利的十倍。只是，你要記住了，你千萬不能吃蛇！否則後患無窮！”
經營飯店的這些年裡，阿權牢記江湖術士的忠告，任憑“全蛇宴”美味撩人，他就是不為所動。
2
這天夜裡，一個50多歲的廣東老闆攜著一個20多歲的美豔女郎進飯店吃飯。
酒菜上桌後，老闆盛情邀請阿權：“這麼晚了店裡也沒什麼生意，你陪我喝兩杯吧，錢我照付！”
阿權：“老闆，您客氣！我不吃蛇肉的！”
老闆：“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吃蛇不僅滋補，還美容養顏，不信你試試看！三個月後我保你容光煥發，哈哈哈！”說著朝美豔女郎拋媚眼。
阿權：“你身邊有美女陪著就好了，我實在是不吃蛇肉的。”
老闆：“你想知道年過半百的我為什麼還能泡到這麼年輕漂亮的小妞嗎？這背後離不開吃蛇的功勞，你試試看，保證你雄風勁吹，嘿嘿！”
話說阿權為了飯店生意起早貪黑，雖然掙了不少錢，卻也累得像條狗，雖然才年過四旬，卻有點禿頭了。雖然飯店具體的活不用他親自動手，可每天進出賬，各方打點，既要有條不紊，又要八面玲瓏，也是勞心勞費。
阿權有時也會想，“全蛇宴”如此大受歡迎必有它的妙用，我長年勞累有時也感到腰痠背疼腿抽筋，卻始終不知道蛇的味道。“我這麼拼命賺錢，到底圖什麼呢？”
好幾次，他躍躍欲試蛇肉的味道，可一旦想到江湖術士的告誡，便沒了胃口。
當晚送走廣東老闆一行2人後，阿權和阿媚端坐桌子旁，盯著桌上的“全蛇宴”剩菜出神。
“吃蛇到底會怎麼樣呢？”阿權歪著腦袋問妻子。
阿媚：“能怎麼樣？屠夫不也吃肉嘛，我看咱們可以試試，如果好吃就吃，不好吃就不吃了！”
“可是，江湖術士的話……”阿權說，“這麼多年過去了，應該沒什麼吧。”
阿媚聽了，不敢說話，把話事權交給丈夫。
“咱今晚就大吃一餐蛇肉，我就不信這個邪了！”阿權把憋在心裡許久的話說出來，接著和阿媚大快朵頤，席間兩人還飲了一斤烈酒。
當夜夫妻同床，阿權果然生猛無比，心裡直嘆蛇肉滋補果然名不虛傳。
次日醒來，阿權和阿媚安然無恙，飯店生意火爆如常。於是，每天吃“全蛇宴”便成為他們夫婦倆的習慣。
時間久了，阿權對蛇的吃法大有研究，他想出蛇血，蛇膽，蛇油等各種吃法，飯店生意更加火爆。
而阿媚自從吃了蛇後，居然把蛇當成玩物，一有空就把蛇盤在身上把玩。玩夠了就讓阿權殺蛇拿來烹食。
他們夫婦倆在餐桌上一邊吃蛇肉一邊喝酒，哈哈大笑，滿嘴巴的銅臭味。
3
這年年關，阿權帶著阿媚進省城旅遊，順便大采購過年的商品。
他們痛痛快快地在城裡玩了三天，才心滿意足地開車回家。
當晚，他們騎車快回到黑風坳口時，已經是午夜時分。
阿權開著轎車，明亮的車燈在沉沉的夜幕中劃開一道口子。
轎車下坡來到一個大彎道時，原本安靜的車廂裡突然傳來阿權的驚呼：“天啊，哪來的這麼多蛇！”
“蛇？在哪呢？”阿媚驚醒過來，朝前方車燈照耀的地方看過去，“我沒看見蛇啊，是不是你疲勞過度眼花了？”
阿權似乎魔著了，根本沒有聽進妻子的話：“我要衝過去了，千萬不能讓蛇群爬上車來！”
阿媚尖叫：“阿權，你慢點開車，這裡可是下坡的彎道！”
她的話音未落，阿權已經猛踩油門，轎車像脫韁的野馬，嗖的衝下路基，摔下深溝。
阿權和阿媚在車禍中嚴重傷殘，兩人雖然救回了一條命，可療傷費用讓他們敗光積蓄，一夜之間返貧。
大難不死的阿權想起江湖術士的話，哀嘆連連。他翻箱倒櫃找到對方的電話號碼，然後專程趕過去請教，看是否還有彌補的餘地。
時隔多年，江湖術士已經變老了，不過他依然沒有忘記阿權當年的救命之恩。
雖然眼前的恩人已經一貧如洗，但他當年搭救自己時也是沒幾個錢的。大義有時無關金錢，他決定再幫阿權一次。
江湖術士問了阿權災禍的來龍去脈後，問：“近來你得罪過什麼人嗎？”
阿權閉眼想了半天，才拍大腿道：“我記起來，應該是他整蠱我的！”
半年前，本地的一個從事旅館生意的老闆阿豪找到阿權：“如果我們聯手，可以賺更多的錢。”
阿權：“怎麼賺錢？說來聽聽。”
“每天來你這裡吃飯的人這麼多，你就沒想過要留宿他們？客人吃飽喝好了，還有可以休息的地方，一條龍服務不僅會增加飯店的生意，還可以增收住宿費。你在樓下開飯店，我在樓上開旅店，有錢大家一起賺！如何？”
阿權：“這裡太偏僻了，人們還是喜歡呆在熱鬧的地方過夜，比如縣城。”
阿豪壞笑：“這個你就不懂了，攬客得講究辦法。如果我們養幾個女孩，白天她們是飯店服務員，夜晚是陪夜的女人。到時就怕你數錢都忙不過來呢。嘿嘿！”
“這可是非法勾當，我不能答應你！”阿權厲聲道。
阿豪：“我開賓館這麼多年，什麼龍蛇我不認識？你什麼時候見我進過派出所嗎？”
阿權：“哼！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我這座小廟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好吧，既然如此，大家走著瞧好了。”阿豪甩下一句狠話，氣沖沖走了。
接下來，為了防止阿豪前來破壞飯店阻撓生意，阿權特意請了幾個壯漢看店。但幾個月來確實平安無事。
就在阿權放鬆了緊繃的心絃時，那個年過半百的廣東老闆摟著那個20歲出頭的美豔女郎來到了飯店，點了那道“全蛇宴”名菜。
也就是那天晚上，阿權將江湖術士的告誡拋到九霄雲外，破戒吃了蛇肉。
江湖術士喃喃道：“人心難測啊，如果我沒猜錯，那個廣東老闆應該就是阿豪僱來誘惑你上鉤的。”
阿權聽了，搖頭不已，趕緊追問彌補之道。
江湖術士嘆氣：“唉，畢竟嘴巴長在你身上，吃什麼不吃什麼，別人不會強加於你的。既然你破了戒，自然受懲罰。飯店你是開不成了，還是做回老本行吧，收破爛雖然富不了，總算能謀生！”
隨後，江湖術士給阿權寫了一道符，在他耳邊嘀咕了一陣子，讓他趁夜貼到阿豪的賓館門。
沒多久，阿豪因涉嫌經營“皮肉生意”被警方抓捕。旅店自然開不下去了，阿豪還鋃鐺入獄。
如今，每當人們碰到阿權夫婦倆一瘸一拐地牽著馬匹走村竄屯收破爛，無不感慨萬千——真是“眼見他們起高樓，眼見他們宴賓客，眼見他們樓塌了。”
閱讀更多 華府六少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