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津 窯頭村的磚瓦

我們相信:每個人都有故事,每個村都有歷史。

河津 窯頭村的磚瓦

丙申冬月,我應邀編撰河津市窯頭村志。訪賢問老,洗碑索跡,耳聞目睹,感同身受,思之所觸,情之所動,感慨系之:“一磚一瓦皆是史,深巷衚衕總關情。”

欲知一村史,必先問其村名,村名可以說是一個村最早也是最重要的文化符號。構成村名來歷的因素很多,但“窯頭村”因窯而得名,卻是不爭的事實。

毋庸諱言,窯頭村的村名並不雅緻含蓄,也無典故可稽,但卻樸實無華,一目瞭然。若把窯頭村的村名淵源與磚瓦的歷史相提並論,那麼,比之其它任何史料編纂,甚或杜撰的村名逸事,也許可以提供更貼切、更可靠、更真實、更意味深長的信史。

窯頭村是一個因窯而興、傍窯而建的古村落,要釐清它的歷史淵源,需要先了解一個詞語——“秦磚漢瓦”。磚出現於封建社會初期,戰國時期的建築遺址中就有“條磚”“方磚”。磚、瓦、陶器早在商周時期就已成雛形,到了秦漢已十分成熟,最早的用途當是蓋遮風避雨的房舍,後來延伸到修馳道、築城郭、建寺廟、起園林的各種建築物上,特別是秦始皇築長城御匈奴、大興土木營造覆壓三百里的阿房宮,促使了這一產業迅速擴展、廣泛應用。

窯頭村位於秦時期的皮氏城(今太陽村)東北約1公里與宋時期的河津老城西北約1公里的交匯處,背依紫金嶺,南襟汾河灘,且有皮氏古城通往禹門渡口和河津老城通往禹門渡口的通衢要道(也是明·薛瑄寫“游龍門記”的必經之路)。由於這樣的地理位置,加之當時諸侯國眾多,興建寺廟、佛塔盛行,建城、築郭、修廟、建寺、壘塔,無疑都需要大量的磚瓦。窯頭這個地方土源深厚、水源充足、交通便利,自然成了燒磚制瓦的理想場所。

因之,這裡聚集了不少燒磚制瓦的工匠,這些人塹崖建窯、燒磚制瓦謀生計,依嶺挖洞、休憩居住求生存,甚而就地娶妻生子繁衍後代,為了生活蟄居此地。於是,鋤月耕雲,遍退不毛之地,久而久之便自然形成了一個群居之地。起初這裡並不叫窯頭村,只是買賣磚瓦、交易往來的一個指向、一個場所的代名詞。朝代更迭,春秋暗換,到了元末明初,這裡人聚戶增,“窯頭村”便應運而生。明嘉靖年,侯氏一族從樊村、盧莊移居這裡(據侯氏家譜),建起了“侯家衚衕”“寧家巷”。明末、清初,周姓一族由京畿地遷入(據周氏家譜),建起了“周家巷”;繼而又有米姓一族由米家關遷入,建起了“米家巷”;呂姓一族從葫蘆灘遷來。使得這裡真正成了一個擁有上百戶、數千口人的正式大村。

按說侯、周、米三族均系官宦後裔、讀書人家,後又發展成為村裡的三大主要族群,把“窯頭”這個土裡土氣的名字改個文雅含蓄的村名也未嘗不可,為什麼還叫窯頭村呢?很可能是與這裡的老住戶以燒磚制瓦為業,怕影響了生計有關係。那此後數百年未改村名沿用至今,又是為何呢?竊以為,最終還是與這個村的磚、瓦、灰陶、琉璃產業息息相關。

一個村有一個村安身立命的基礎。窯頭村從秦以來2000餘年燒磚制瓦,生產灰陶、琉璃製品。賡續綿延,千年不絕,且越做越大,由原來簡單的燒磚制瓦,到後來的燒製灰陶器皿、陶瓷產品、琉璃製品,產品種類越來越豐富。改革開放後的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幾乎家家點火,處處冒煙,生產磚、瓦、滴水、脊獸,以及壺、罐、盆等日用品。近十餘年來,家數雖有所減少,但規模越來越大、質量越來越高、品種越來越多、窯型越來越先進、所用燃料越來越環保、用途越來越廣泛。試想,若把窯頭村有史以來燒製的磚壘起來,足可以築一道新長城了。雖然現在已無法知曉古長城上的哪一塊磚是窯頭人制作,堯廟、舜帝陵的哪一片瓦是窯頭人提供,但我們都知道,從窯頭村後的“禹王廟”向東,直到城北村的“天神廟”,包括現在唯一保存的“真武廟”在內的九座廟宇,都是窯頭村民趕著羊群馱著磚送上去的。我們知道,河津老城的磚瓦主要是窯頭人提供的,包括太原晉祠、運城關帝廟、洪洞廣勝寺、晉城皇城相府,乃至北京、瀋陽的故宮,都有窯頭人的心血和汗水。到現在為止,窯頭村的磚、瓦、灰陶、琉璃製品、器皿,遍及全國各地(包括中國臺灣),乃至日本、新加坡、澳大利亞、美國等十餘個國家。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哪裡有建築,哪裡就有窯頭人生產的磚、瓦、灰陶、琉璃製品。所以,“窯頭”這個村名雖不雅,卻千古流傳至今,真是名副其實、順理成章。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水土孕育文化。千百年來,窯頭村的磚歷盡了朝代更迭、硝煙戰火的煙燻火烤;窯頭村的瓦歷盡了滄桑變換、世事興衰的風吹雨打,歷久彌新。窯頭村民從最初的燒磚制瓦遮風避雨、自給自足,到當成商品養家餬口;從形成產業發家致富,到把這一產業變成服務社會、建設美麗家園的理想,在長期的歷史實踐中,已形成了一種灰陶、琉璃文化,融入了窯頭村人的血液,嵌進了窯頭村人的集體記憶,凝合成了窯頭村人“勤勞儉樸、自強不息、樸實厚誠、勇於任事”的精神資源,真可謂:“千古不變是窯頭,萬年永存是精神。”唯窯有功,於斯為大,誠可信也!

面對窯頭村這片“抓一把泥土都能攥出文明汁液”來的黃土地,窯頭村人還有什麼理由不感到自豪;還有什麼理由沒有自信;還有什麼理由不堅守住這個聽得見鄉音、聞得出鄉味、記得住鄉愁的樸實村名呢!

文章寫到這裡,可以說窯頭村名的來龍去脈便一清二楚了。那緣何又有了東、西窯頭之分呢?

古語云:“天下之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王朝更迭、時移世易,這是規律,東、西窯頭雞犬之聲相聞,原本就是一個村子,或因了歷史變遷,或因了地形變化,或因了人口增加,幾經分合,詳情已無案可稽。目前,“西窯頭”村名最早可追溯到民國初年(有“西窯頭關岳廟碑文”佐證),往後,就是1953年到1961年,確有三次分合,史料鑿鑿,人所共知。

無論合也好、分也罷,兩村的地緣文化、大多數村民的從業性質都較為趨同,兩村人從古至今都從事著灰陶、琉璃生產,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一產業世世代代養育了東、西窯頭村的數千村民,灰陶、琉璃已成為兩村的支柱產業。現在,東、西窯頭兩村幹部村民,正在凝心聚力,全力打造“山西省灰陶、琉璃文化村”。東、西窯頭兩村的關係歷來親近融洽、來往密切,更讓人難以忘懷的是,從清末民初到上世紀70年代末,兩村人同飲一井水、共用一井繩,兩村子女結親的不在少數;更有趣的是,現在兩村的村委會主任還是舅外甥親戚。因了時下建設中心村、小村並大村的大趨勢,假以時日,兩村合二為一,又有何不可呢?

“安居而樂業,村興而民康。”“咬定青山不放鬆”,一個民殷村富、繁榮美麗的新窯頭村將會呈現在世人面前。“窯頭”這個村名也會聞名遐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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