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斗魚日本文化藝術之旅於12月初啟程，墨斗魚藝術家胡楊靜妮（墨斗魚簽約藝術家，本科畢業於央美，研究生畢業於北京服裝學院的青年藝術家）、冉春霞（墨斗魚簽約藝術家，湖北美院水彩系研究生在讀）一同前往。
此次行程中，我們在5天時間內，看了11個大展，每天接收到的信息量過大，以至於每晚回到酒店都覺得已無腦細胞生還。此篇文章為胡楊靜妮新鮮出爐的文章。快來一起看看，一個“不敢自稱藝術家，只敢自稱佛弟子”的藝術家的燒腦心得吧。
非常幸運地被墨斗魚選為簽約藝術家代表，參加為期一週的日本藝術之旅。坦白講，在北京這個展覽資源豐富、文藝生活多樣的城市生活了11年，美術館逛過不少，大師原作也看了許多，但像這次在日本密集觀看展覽，且質量如此之高的體驗確實前所未有。
此行連續五天，東西方一流的大師們用作品持續震撼著我的內心，好幾次在畫前流下眼淚，我想，無論是不是專業學藝術，這種感動都是所有人共通的。藝術之所以如此動人，是因為作品中流淌著的真與美是活生生的生命溫度。我們在這些安靜幽閉的展廳裡，被美的暖流包圍，被深深慰藉安撫，與畫中的時空遙遙相擁。
胡楊靜妮
01
寫實油畫專業的我
第一天就一頭扎進了以寫實聞名的美術館
保木美術館作為此行的第一站，花掉了大半天的時間。這家位於千葉縣、從東京驅車前往也需要1個多小時車程的私人美術館,以寫實油畫收藏著名，藏品非常豐富。
保木美術館位於環境優美的千葉縣
保木美術館外觀
這裡收藏和展示的全都是創始人保木將夫先生的心頭之愛，雖然數量繁多，但收藏脈絡清晰、風格鮮明，極大部分都是寫實風格的作品。這其中，既有日本寫實繪畫的泰斗人物，又有實力過硬的中堅力量，還有鮮活朝氣的新銳畫家。
保木美術館館藏，森本草介作品（圖片來自保木美術館官網）
保木美術館館藏，野田弘志作品（圖片來自保木美術館官網）
再寫實的繪畫，終究與照片還是不一樣，並不是孰好孰壞的關係，而是無法互相替代卻又互相借鑑的關係。作為一名畫者，我有很多個時刻都在思考：這兩者之間到底如何不同？我該如何拿捏差異化之間的那種分寸？或者說什麼才是一幅作品的靈魂。
在創作寫實油畫時，我常常思考的問題就是“已經有一張這麼好的照片存在了，我為什麼還要畫它?”
在保木美術館這樣一家在建築本身、收藏脈絡等各方面都已經做到接近完美的美術館裡，我被幾百張寫實繪畫包圍，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手繪的力量，它是一種匠人之心，一種修煉的痕跡，甚至，一段關於生命的思考。
保木美術館官內部
其實，雖說看的是日本的寫實主義，西方繪畫大師的影子卻能在畫作中常常被看到——倫勃朗的光影，維米爾的佈局，哈爾斯的神態，安格爾的氣質，維拉斯貴茲的構圖都能在第一時間被我們認出來，日本寫實繪畫中的西洋基因幾乎貫穿了老中青三代，到現在也沒有退卻的苗頭，“向大師致敬”似乎成了他們作品的一部分意義。
在保木美術館的藏品中，有兩位藝術家的作品令我印象最深刻。那就是山本大貴和日本寫實大師諏訪敦老師的作品，兩位藝術家的作品中都有描繪年輕女子的題材，但作品本身卻有著強烈的反差——山本畫中的女孩甜美安靜彷彿在與世隔絕的桃花源裡享受著一生最美妙的青春時光。而在諏訪的畫裡我看到的是年輕女孩灰青發紫的皮膚和乾裂的嘴唇，臉上血跡斑斑，縹緲冷寂的畫面中暗湧著糾纏與拉扯的力量。
山本大貴筆下的女子
諏訪敦筆下的女子
這兩種形象也正是我自己對年輕生命的感受，一面享受著生命的饋贈，一面不斷承受著生命之痛。
在過去的這幾年裡，我常以年輕女性為對象表達自己對生命的思考，尤其是皈依佛教之後，也在嘗試著從更廣袤更通達的視角去觀察當下作為一個正在生命旅途中的自己有著怎樣的狀態，以及我筆下要表達的對象，處於什麼樣的狀態。
胡楊靜妮研究生畢業創作作品
通過畫筆我完成了與那個“她”的聯結。而當觀眾通過看畫時，恰能感受到我當時的心情，那麼我與觀者也完成了一種聯結。這樣的時空交互，常常讓我彷彿找到了一點點繪畫的意義。
02
對談藝術家山本大貴
他筆下的櫻花女子，美到頭髮絲
三越百貨店是一家已經有110年曆史的老牌百貨店，其藝術品交佔據著日本百貨公司排頭兵的位置。此次，在三越百貨店我們見到了藝術家山本大貴，他的作品被國內微博大號評價為：能夠帶來一種手持相機回到大正時期的穿越感。
都說日本人的界限感很強，說話都只限於面上的客套和禮數，但可能因為大家都是整天與繪畫相伴的藝術工作者吧，聊起各自的經驗與困惑，我感受到的卻是滿滿的誠意、鼓勵和謙遜。
墨斗魚藝術家與山本大貴合影（左一為本文作者胡楊靜妮）
畫中模特穿的裙子也被放在了展覽現場的櫥窗裡
就從這條裙子開始。山本看出了我們的疑惑，便告訴我們這條裙子正是他畫中人物所穿，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與畫並置，是想讓大家看到寫實繪畫與實物的差異——即使你再尊重所描繪的對象，也不可能與實物一模一樣，因為從眼睛觀察到用手錶現，每一步都貫穿著主觀感受。
這與我對“再現對象”的觀點不謀而合，我一直認為只要是“人”的行為，就不可能絕對客觀，最終呈現在畫面上的東西其實經過了很多次有意識或無意識的取捨、過濾和消解，能被抓取到的信息深受成長經歷和審美經驗的影響，也就是說，所有的“如是表現”其實都是加了每個人特有的那片濾鏡所生成的圖像。
當這條裙子與一張極為寫實的油畫同時出現在展廳的時候，我覺得所有的語言都不需要了，主觀作品與客觀實物如此強烈的一致和差異並存於此，並強迫我們同時直面時，寫實繪畫有力地反擊了“你們不就是想畫得跟照片一樣嗎？”這一主流論調。
展覽現場，山本大貴先生的在展作品
當我們各自聊及自己繪畫風格和題材的轉變時，他拿出了包裡的ipad，一張張給我們看他從本科時期就開始的創作探索，從最初的水果題材到鸚鵡題材再到風景題材，看得出他一直不太滿意自己所表現的這些內容，他說“雖然這些畫當時都賣的很好，但我並沒有太大興趣堅持畫下去了，我想，還是要找到自己最想要表達的東西”，
直到他現在的創作主題——身著和服的日本女孩，第一次從他的畫中出現，他認為自己找到了方向。現在這些畫，常常一張就要持續畫一個多月，他卻樂此不疲，沒有想到的是，改變了題材之後他的畫賣得比以前更好了。他告訴我們，在日本，年輕藝術家要走職業道路同樣充滿煩惱和坎坷，但他們在學校時的創作內容很少會受到市場的影響。即便題材不受市場歡迎，也會繼續堅持嘗試和改變。
03
質疑自己，不是我一人的煩惱
百年料理店當面請教日本寫實油畫大師訪敦
諏訪敦
武藏野大學教授。
1967年出生於日本北海道，在武藏野藝術大學藝術設計研究院學習油畫。
1994年，被日本文化廳推薦見習生，到西班牙進修藝術。
1995年，他在西班牙巴塞隆納基金會主辦的第五屆國際畫展上奪得頭等獎，是首位獲得此項殊榮的亞洲藝術家。
諏訪敦簡介
諏訪敦筆下的大野一雄
實在沒有想到，此行竟然能在百年懷石料理店與日本寫實油畫大師諏訪敦老師交流。
相比山本大貴給我們的同齡人既視感，諏訪敦老師明顯就大了我們一個輩分，第一眼看到他不苟言笑，冷眼配黑色風衣的形象，結果一低頭看到他超級萌的眼鏡盒時，大家都“啊，卡哇伊”。
可能覺得我們和他的學生年紀差不多吧，高冷的氣場瞬間消散。沒有什麼比邊吃邊聊更愜意的了，原本計劃一小時的會面，生生聊成了兩個多小時，這在嚴格守時的日本是很罕見的，可見這一次聊天有多盡興。
同為寫實專業，很自然地聊到了如何對待肖像畫的問題。諏訪先生說，其實面對任何一個訂單，不要被客戶的要求束縛，也不要太依賴照片，去思索畫作背後的創作意圖和不斷向前探尋才是對於藝術家來說最重要的。
這樣的一番話無疑讓我這個剛剛完成一件訂單的乙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看到我很好奇他平時的繪畫生活，諏訪老師又說起了自己平時在工作室的狀態——
保持每天繪畫是必須的，除此之外，看各個門類書籍不斷豐富自己也是必須的，甚至去研究音樂、雕塑、新媒體這些看似與繪畫無關的東西。
諏訪敦作品
日常創作時，我總是在畫得很累的時候陷入懷疑自己的境地，當我有些羞愧地這個問題講出來的時候，沒有想到，諏訪老師說，直到現在他都還會常常懷疑自己，而懷疑自己恰是藝術家需要的一種素質。但他說，永遠不要去懷疑繪畫的意義，要堅持畫下去。
此外，諏訪老師還同我們分享了自己年輕時候留學的經歷。從武藏野大學油畫系畢業幾年後，他選擇了去西班牙留學，從西班牙寫實畫派大師洛佩茲身上學習到很多。他說，當置身於一個全新的環境時，所有的覺知能力都會被打開，很多信息會湧進來，這種衝撞正是成長的絕好機會。多年以後，當年邁的洛佩茲到達日本參加一個展覽時，諏訪老師被安排與他同臺對話，諏訪老師說他自己真的很驕傲。
聽著諏訪老師看看談起那些故事，我的心也潮湧澎湃。兩個多小時的時光也還是覺得太短了，回到酒店看見諏訪老師與我們分別後發的見面的Twitter，滿屏的謙遜和對墨斗魚此行兩位藝術家的讚賞，但更多的是師長一般的鼓勵和期許，讓我的內心充滿了感動。
接下來幾天暴走東京大阪各大美術館畫廊時，心裡都還回響著兩位老師對我們說的話。幾個大型展覽走下來，我領略到了東山魁夷的禪意境界，維米爾的生活氣息，蒙克的生命之輕，魯本斯的恢弘磅礴，藤田嗣治的陰鬱小資。正如兩位老師所說，繪畫背後的思考才體現作品的價值。
道出生命的分量，堅持畫下去，勇敢地探尋更深廣之境正是我一生該做的。
此刻喝著從日本帶回的宇治抹茶，敲著這些文字，思緒又一次被牽引到那個以“空寂”“物哀”“幽玄”為最高意境的美學國度。
日本交流之行已經結束了，但學習和思考卻是一生的課題。藝術不在美術館裡，它在自然裡，街道里，房間裡，物件裡；它在書裡，回憶裡，思想裡；更重要的是，它在眼睛裡和心裡。
墨斗魚藝術是一家原創藝術品的展示、售賣、傳播為一體的互聯網平臺，為大眾提供人生第一幅原創藝術品。作品主要來自於國內九大美院的青年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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