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萧红这个人是“作”死的,这话还是有点对的。
她的悲剧,一方面固然是时代悲剧,但是另一方面也的确是性情悲剧。因为,萧红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倔强的小孩子,和现实社会格格不入。
萧红的性情悲剧很早就体现出来了。
她很小的时候看到隔壁家嫁女儿,新郎欺负那女孩,女孩默默忍受,萧红回来气哼哼地说,假如是我的话,我才不会那样被欺负。
这话被她大伯听见了。
大伯就凶道,你倒是说说看,是你,你能怎么样,我看你比人家还不如!
萧红赌气不说话,从此就没那么喜欢大伯了。
年幼时的萧红,《黄金时代》剧照
其实,大伯这番话几乎可以总结萧红这一生的命运。
她对“世上很多客观存在的不公平”不服气,又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可她错以为自己能解决。
没想明白这件事的代价和风险,就跟着感觉走,做了再说,简单来说就是不通人情世故。
比如逃婚那件事就很能体现这一点。
萧红跟着她表哥跑了,要逃婚。其实,萧红对未婚夫汪恩甲本人根本也无所谓反感。逃婚前,她还作为未过门的妻子到汪恩甲家去过。
后来主要是受了时代的怂恿,想读书,这才跑。
这就像是小孩子气的心血来潮,还不敢一个人动,得有人带着。假如没有表哥,她未必敢跑。
她对她表哥也很不懂事。
萧红跟表哥在外面找了房子,开始还写信给朋友说,表哥对她有暧昧表现,让那人过来阻止。
真是天真,表哥不为跟你怎么怎么,人家干嘛带你跑啊?
当然,两人后期应该是同居了,直到表哥钱用完了,不得已只能回去。
这时候萧红又做了一件令人无法理解的事——又联系未婚夫汪恩甲了。
萧红,《黄金时代》剧照
一方面,只有小孩子才这么没有记性,这分钟跟你绝交了,下一分钟又跟你和好。
另一方面,就是给家里人示威,跟家里赌气,报复家人。
被宠坏的小孩子会很容易因为家里的一点怪责而痛恨家人,而对外面的人施舍的一点好就感激不尽。
这点在萧红身上体现非常明显,她后来穷得要死,堂弟要她回家去,她死活不肯回去认错,宁愿在街上像乞丐一样受冻挨饿,到同学的宿舍床底下住一晚。
她还一直在书中写母亲不喜欢她,祖母拿针刺她,父亲有多狠心,各种。直到临死前,她才发出呼喊,一遍遍地说想要回到家乡去,要跟父亲和解,要回去她的呼兰河去。
而事实真相 是:
她父亲张廷举说,祖母哪里拿针刺她了,不过是她小时候太破坏欲,把祖母糊窗子的白纸全捅破,祖母就拿针对她比划比划,恐吓她,为这事,她就跟祖母赌气了好几天。
她母亲一回娘家就忧心忡忡说,萧红这孩子给祖父惯坏了。
她父亲虽然严肃传统,把她开除出家谱,到晚年却跟人说,我女儿还留了一本《呼兰河传》呢。
这又何尝不是爱意深深呢?
那个时代,一个农村父亲都是这样的表现方式啊。
紧接着,萧红跟汪恩甲同居,有了孩子,又被汪恩甲抛弃,只留给她一屁股债务。
萧红没办法,只好写文求救,之后萧军就出现了。她又像孩子一般,全身心地依恋萧军。从萧军高兴的时候叫她“小孩子”就看得出来。
萧红和萧军
刚开始她穷困潦倒,若说现实点,要依赖萧军生存也没什么。但后来经鲁迅提携,萧红和萧军在文坛并起,稿费颇丰,萧红完全可以独立一些,但她没有。
萧军风流成性,经常乱搞,甚至连朋友的女人都搞,萧红为此痛苦不已,肝肠寸断。无奈之下,她远走日本,可即便到了东京,每次来信还是关怀着萧军。
朋友们都看清楚了萧红的不理智,所以,那个朋友的老婆被萧军搞了,却把脾气发在萧红身上。这就是懦弱导致的连锁反应。
萧红最后是怎么摆脱萧军的呢?源于端木蕻良的出现。
也就是说,萧红这个孩子,她的身边是不能断档的。她必须有人带着,就像当年逃婚,等表哥带着一样。
然而,选择端木蕻良又体现了萧红极度的孩子气——那是情感长期受压制的反弹。
前任萧军太强势了,所以这次她就挑了个温柔的有些懦弱的端木蕻良。
端木是家里的幼子,被宠坏了,在萧红面前也像个孩子。所以很自然的,懦弱的端木蕻良在乱世中几次抛下萧红,自己逃命去了。
后来萧红生了重病,端木却把病中的她丢给他们的朋友骆宾基。
萧红和端木蕻良
端木蕻良后来的夫人说,端木之所以走,是因为见识到了萧红和骆宾基的私情,是愤怒而走。
而骆宾基自己也说,萧红说病好了,要跟他结婚。
其实,以萧红的性格,当日处在死亡边缘,没有一个人可抓紧的情况下,用这种承诺来乞求骆宾基不要抛弃她,也是可能的。
萧红死时说:“我将与长天碧水共处,留得半部‘红楼’给别人写了——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
可是,这种“不甘”背后,有太多值得我们思量的地方了。
閱讀更多 墨箋清香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