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 意 背 後

季承出生於1935年5月,而季羨林在當年8月就去了德國。小時候,他對父親的印象,只是家人告知的牆上的一幅照片季羨林回國後,在季承的記憶裡,兩人也從來沒有過那種父子之間的肌膚之親,甚至連手都沒有牽過,但有一個場景令季承印象深刻:一次季羨林空閒,摸了摸他的頭說:“怎麼不把頭髮留起來?像個當兵的。”

“記得父親在摸了我的頭之後,立刻去水缸裡舀了一瓢水衝手,使我感到很新奇。”

父子還沒來得及熟悉起來,季羨林就回北大教書了,只有寒暑假才回濟南的家。再後來,季承和姐姐婉如先後考學,畢業後分配到北京,但是和父親的感情依然疏遠。一般說來,他和姐姐去看父親,事前都要商量一下,今天要談什麼。見面之後還要禮貌地握握手,所談的都是國家和天下大事,幾乎沒有談過家庭、個人,大家就像是陌生的朋友。

姐弟倆經常討論如何才能改善這種狀況,如何使父親真正融入家庭。季承說,也許他們做得不夠,也許父親不肯敞開他的感情之門,幾十年來,季老一直自外於家人,對家人冷淡,幾乎不聞不問季承結婚的時候,季羨林送了200塊錢,就什麼事都不管了 辦婚禮時,他給父親寫了信,寫了地址,但當天左等右等不見他來,後來一問,父親說找不到地方,就回北大了。

季羨林還有一些“怪毛病”:不許女兒用自來水拖地、刷衛生間;節電成癖,不同意買洗衣機、電冰箱、抽油煙機等家用電器,一家人在屋裡聊天,他也會進去把燈和電視關掉:不讓人給他換洗衣服、床單;還有儲藏東西的習慣,別人送的茶葉、食品,都收起來長期保存,偶爾拿出來請客時,不是生了蟲子就是變了質;愛書如命,子女從不敢借閱他的藏書,偶爾翻閱也會遭到白眼。

更令季承辛酸的是,季老對親人生死的淡漠。1989年春節後不久,為季家操勞一生的叔祖母過世,在她住院的20多天裡,季羨林一次都沒有前往探望。這之後的7年間,季承的姐姐、母親、姐夫相繼去世,季羨林也都沒有送鮮花,沒有去弔唁,沒有去告別。

後來,季承在整理父親未完的遺作《最後的撫摩》時,發現了一段文字,講述了季老有一天來到病房看望老伴的場景,字裡行間充滿不捨:“德華和以前一樣躺在那裡,似睡非睡,腦袋直搖晃、我撫摩了她的手,她的額部,都是溫溫的。這溫暖直透我的心。她沒有睜眼,也沒有看我,哪知道這就是最後的撫摩。”

季承被深深地打動了。原來,父親還撫摩過母親,父親也有溫存,並非冷若冰霜。他突然意識到,每位人物身後都會有他的難言之隱,季羨林也不例外父親不是無情之人,只是對家人不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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