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雯麗:友誼地久天長

續前文

費雯麗:愛過方知情重

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流落倫敦的美國歌唱演員Myra Deauville迫於生計淪落為妓女,在一次防空警報中她遇到了加拿大軍隊(從屬英軍)中的美國小夥Roy Cronin。Myra告訴Roy她是個失業的歌唱演員,博得Roy的同情,Roy為她付了房租以解她一時之困,但她並不想因此而嫁給Roy從而獲得更好的生活。但Roy愛上了Myra,帶她去見自己的母親和姐姐,並向她求婚。Myra向Roy的母親說明了自己的真實情況,然後離去。Roy找到Myra並問她為何不辭而別,因為自己馬上要到前線,他請求Myra跟他立即結婚,Myra答應了但再次逃離。當Roy得知Myra是妓女的真相,他找到Myra說他不管如何依然愛她並希望她嫁給他,但此時軍事警察來了,把Roy當做逃兵押走,空襲警報再次響起,Myra被炸死了。

我沒有編故事。

這是1930年的在紐約百老匯上演的一部戲劇。因為女主角接客、男女主角相識、重逢以及男主角被軍事警察帶走、女主角的死都在倫敦的一座橋上,這座橋也是戰士們出發去往前線必經的橋,這部戲劇因而以這個橋命名:Waterloo Bridge(滑鐵盧橋),其實就是個美國人在倫敦的故事。

但這部戲上演後因廣受批評、票房平平,只演了64場。然後這個劇本被賣給了環球映畫(Universal Pictures),於1931年拍攝成電影Waterloo Bridge(滑鐵盧橋)。因為這時剛進入有聲電影時代,影片中有不時出現性暗示或性挑逗的畫面——這是默片時代吸引觀眾的習慣手法——1940年,米高梅(Metro-Goldwyn-Mayer)從環球映畫購買版權重拍了這部電影,改編成一部二戰爆發時男主角回憶一戰往事的愛情故事,女主角從歌唱演員變成了芭蕾舞演員,片名不變,放映時反響一般,但譯製成中文後成為一部愛情經典,叫做《魂斷藍橋》。

費雯麗:友誼地久天長

《魂斷藍橋》

該片打動中國觀眾,以致於引起國外學者的驚歎與好奇,稱之為特有的“中國現象”,有人認為片中瑪拉和羅伊是典型的佳人與才子的組合,而瑪拉對於貞潔的理解以及西方社會中的門第觀念,都與東方的傳統信條和價值取向不謀而合。

我站在橋上回望,古往今來、古今中外的經典愛情故事的橋段一般是這樣的:初相見、英雄救美;再相會、郎情妾意;突生變、天各一方;偶重逢、難續前緣;成追憶、往事隨風。《魂斷藍橋》也是這個套路。多年過去,當年英俊瀟灑的小夥子已面容滄桑,他再次來到橋上,那個相思處、傷心地,無可奈何花落去,物是人非傷別離。正可謂“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漸霜風悽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惟有長江水,無語東流。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邈,歸思難收。嘆年來蹤跡,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妝樓顒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爭知我,倚欄杆處,正恁凝愁!”(柳永《八聲甘州》)。

請橫屏欣賞圖片

費雯麗:友誼地久天長

《魂斷藍橋》

魂斷藍橋,一看片名就魂飛魄散般被震撼了,因為“藍橋”是中國古代典故,形容一見鍾情的有情人終成眷屬。蘇軾(1037—1101)聽了柳永的歌雲:“藍橋何處覓雲英?只有多情流水伴人行。”不過,電影英文原名很沒震撼力,Waterloo Bridge(滑鐵盧橋),乍一看片名還以為是科教片。有點歷史知識的人或許會想到拿破崙?沒錯,這座位於倫敦泰晤士河上的橋確實因英軍戰勝拿破崙的“滑鐵盧戰役”而得名。影片在滑鐵盧橋上開始,在橋上結束,芭蕾舞演員瑪拉(Myra)和軍官羅伊(Roy)愛情和命運的關鍵點都在這橋上。為什麼會選這座橋呢?因為橋南是滑鐵盧車站,電影故事的緣起(二戰爆發)和劇情轉折點(一戰)都是因為羅伊接到緊急受命要去車站、乘火車開赴戰場。

看完這部電影,很多人深感可惜,一位好姑娘自殺殉情令人唏噓。很多人在想,如果姑娘沒有死,應該是一個皆大歡喜結局吧。沒錯,好萊塢早就想到這一點了,在彩色電影時代來臨時(此前兩部都是黑白片),米高梅又拍了一部Gaby,把結局放在了二戰勝利時,是個典型的好萊塢傳統意義上的大團圓,你或許會想到1945年日本宣佈投降時紐約時代廣場上水兵擁吻女護士的那張經典照片吧。但這不符合傳統戲劇意義上愛情悲劇要至少死一個、最好兩個一起死的基本定義(比如《羅密歐與朱麗葉》,比如《梁山伯與祝英臺》,不是《梁山泊的祝英臺》)。

費雯麗:友誼地久天長

費雯麗

實際上,費雯·麗主演的幾部經典影片《亂世佳人》、《慾望號街車》、《魂斷藍橋》,當然還有她和勞倫斯·奧利弗主演的莎士比亞戲劇《羅密歐和朱麗葉》、《哈姆雷特》(王子復仇記),都不是通俗意義上好萊塢式的大團圓結局。這是擁有強大內心能量和意志力以及絕倫的演技才能擔當的角色,經典之所以經典,費雯·麗骨子裡的自信甚至說桀驁不馴,讓她把那些經典角色演繹和發揮到極致。——這段是重點,考試要考。

有人還憧憬如果《魂斷藍橋》羅伊和瑪拉的扮演者羅伯特·泰勒(Robert Taylor,1911—1969)和費雯·麗(Vivien Leigh,1913—1967)在現實中也是一對該有多好啊。這是典型的影視劇情節帶入強迫症。他們倆確實都是顏值、演技都很高的明星,但現實生活不是演戲,雖說現實比電影更精彩,他們各自都曾有兩段婚姻,但彼此沒有任何感情交集,羅伯特•泰勒未成年時就每天抽三包煙,費雯·麗第一次結婚時只有19歲。羅伯特•泰勒和費雯•麗都生於某年某月的5日,病逝於某年某月的8日,死因都是肺病,羅伯特是右肺的癌症,費雯•麗是左肺的結核病,他們都沒有活過60歲。就讓一切隨風。隨風而逝,Gone with the Wind。

《魂斷藍橋》,最令人念念不忘的就是羅伊和瑪拉的多情的一吻,不止一吻。看的我是淚流滿面,看完後我想,一戰時羅伊是上尉,20多年後二戰爆發的時候是上校,晉升之路不容易啊。這20多年間,羅伊有沒有結婚?跟誰結婚?生了幾個孩子?都叫什麼名字?有沒有叫瑪拉的?這些問題好麻辣啊。這樣想似乎有點不近人情吧,有考慮過瑪拉的心情嗎?求瑪拉心理陰影面積。但這就是人情,如果羅伊和瑪拉的故事和事故發生在你身上,你樂意嗎?最起碼,瑪拉當過小姐,但羅伊沒嫌棄。實際上,當時的電影已開始實行明星制,為了明星的形象,電影要削弱片中體現負面影響的表達。比如在《魂斷藍橋》中,沒有任何畫面和對白交代和表現費雯·麗飾演的瑪拉淪落風塵、橋頭接客。

羅伯特·泰勒和《魂斷藍橋》的原作者Robert Emmet Sherwood同名,也和片中插曲的作者羅伯特·彭斯(Robert Burns,1759—1796)同名。這首插曲我們都很熟悉,熟悉程度恐怕要超過電影本身,歌名叫做《友誼地久天長》,蘇格蘭原文名字叫Auld Lang Syne,英文翻譯作old long since,可理解為“很久以前”,或“過去的日子”、或“舊日時光”。實際上這是一首蘇格蘭古老民歌,口口相傳。在1788年,羅伯特·彭斯根據一位老人的吟唱首次記錄下來做了改編,並寄給蘇格蘭音樂博物館。傳統上這是在新年前夜唱的歌,核心意義是回憶和告別,旋律是喜悅、歡暢的,是關於我們倆的(we twa,we two),不是單指友誼,更傾向於愛情或更廣泛意義上的愛)。在其後來的傳唱和流傳過程中,它被改編為不同的曲調和節奏以適用於任何聚會性的場合,包括葬禮。這首歌的中文版本有種懷念中的感傷和離別之際的憂傷,“我倆曾經終日遊蕩,在故鄉的青山上,我倆也曾歷盡苦辛,到處奔波流浪。”回憶和分別的時候應該快樂的啊。實際上這首歌在改編過程中已經跳出了原文並有了符合不同文化和語境的發揮,更有甚者只是使用原曲,另寫歌詞。比如在日本和中國臺灣,其學校的畢業歌《蛍の光》(取自中國螢窗雪案、勤學苦讀的典故)和《驪歌》,唱到最後總給人前路無知己、四顧兩茫茫的悲傷。

“很久以前”,既然它是如此輕鬆抒懷,充滿心存感念的喜悅,彷彿看到悠遠的天空和曠野,在這樣一種情調中,我認為這首詩歌是不需要翻譯的,想唱就唱好了,隨便哪個版本,不管在哪裡。唱的時候,一定記得乾一杯啊。

1940年初拍完《魂斷藍橋》後,費雯·麗和奧利弗在百老匯主演了舞臺劇《羅密歐與朱麗葉》。她倆都擺脫了既往婚姻的羈絆和困擾,這年8月31日,費雯·麗與勞倫斯·奧利弗結婚,證婚人是凱瑟琳·赫本(Katharine Hepburn)。1952年,費雯·麗和凱瑟琳·赫本都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女主角提名,費雯·麗獲獎。實際上,凱瑟琳·赫本拿過四次奧斯卡最佳女主角,包括1968年、1969年的兩連冠。

1936年費雯·麗和勞倫斯·奧利弗合演《英倫戰火》(Fire Over England)因戲生情後,再也沒有合演過電影,陰差陽錯錯過了《呼嘯山莊》(1938)、《蝴蝶夢》(1939)和《魂斷藍橋》(1940)三部經典片的合作機會。費雯·麗和勞倫斯·奧利弗結婚後,終於有機會在大熒幕上再次合作,這部電影就是《漢密爾頓夫人》(That Hamilton Woman),至少在表演層面,我認為這是那個時代最具表演個性的兩個人的最值得回味的經典碰撞。

費雯麗:友誼地久天長

表象看,費雯麗是脆弱的,但她表現出了骨子裡的倔強。我們愛他,不是愛她的外表,是發自內心的自信和精神層面的堅強。實際上,她的真實生活,因為感情和表演,一直活在疾病侵襲和精神崩潰的邊緣,但她沒有因此放棄去表現夢想,進而呈現給我們最完美的一面。

——未完待續——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