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群:斯人已逝,今日得閒

高建群:斯人已逝,今日得閒

前天我還問作協的同志老陳的病怎麼樣了。他們回答說:“老陳很堅強,已經做了第十一次化療,別的病人做了第九次化療就不行了,陳老還一直堅持著與疾病抗爭。還說陳老已經不認識人了,大家去看他,他說,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高建群:斯人已逝,今日得閒

今天早上,接到陳忠實先生去世的噩耗,很是震驚和痛苦。有一種中國文壇的天空塌了一個角的感覺。

這種心情,只有在路遙和張賢亮去世時我才有。記得路遙去世時,我寫給他的話是:“物傷其類、不勝悲慽!先走為大,先走為神!”

陳忠實先生的《白鹿原》是一部重要作品,同樣也是充滿厚重感的農耕文明史詩。我剛才在接受幾家報紙的採訪時說:“我把《白鹿原》和幾部當代描寫農村題材的小說作了對比,例如:浩然的《豔陽天》、高曉聲的《陳煥生上城》,甚至和被稱為文學教父的前輩作家柳青的《創業史》相比,覺得《白鹿原》對農村生活的描述,更為深刻和準確。

高建群:斯人已逝,今日得閒

它不是對農村題材作品圖解政策式的描寫,也不是頌歌式的描寫,更不是田園牧歌、民俗風情式的描寫,而是將銳利的筆觸深刻地鍥入了一個時代,鍥入到社會最底層,觸到了這個時代的痛處、我們民族的痛處。所以老陳在《白鹿原》的題記裡,引用巴爾扎克的話說:“小說被認為是一個民族的秘史。”

1993年5月20日《最後一個匈奴》座談會在北京召開,我在會上說:“希望首都的媒體不要只關注高建群,關注《最後一個匈奴》,我們陝西還有位好的小說家,叫陳忠實,他也在寫長篇,長篇叫《白鹿原》,不久會出版;還有位好的小說家叫賈平凹,也在寫長篇,長篇叫《廢都》,也會在年底出版;另外還有京夫、程海,也在寫長篇,建議你們首都的媒體,在報道這次會議時,把陝軍作為一個團隊來宣傳。”第二天《光明日報》的頭版發表了韓小蕙女士的《陝軍東征》一文,這就是新時期《陝軍東征》的由來。

高建群:斯人已逝,今日得閒

那一批作品的出現,有個特定的歷史大背景,當時北京正在申奧,所以輿論環境相對寬鬆一點,好多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兼之,新時期文學發展到了那個時期,該有它的成熟期和收割期的作品出現了。後來,我在北京見到柳萌先生,他問我如何看待當時的長篇小說創作。我說,有個時期,我們曾經達到過一個高度,縮短了與世界一流文學的距離,但是,很遺憾,這以後又滑落下來了,淪為文學的第三世界。

我第一次見到老陳,是在1979年4月20日,省作協恢復後的第一次創作會上,那時記得老陳背了個黃挎包,穿了一件半舊的襯衣,從西安郊區灞橋而來,坐在一個角落。坐著的時候,他總把挎包放在胸前,兩隻手搭在挎包上。他從骨子裡講還是一個農民,身上具有關中農民的所有優點和缺點。

那是一個令人無限懷念的文學時代。記得那次會議上,老作家們除了柳青已經過世外,健在的胡採、杜鵬程、王汶石、李若冰都悉數在場。年青一代,賈平凹的《滿月兒》剛剛獲獎,莫申的《窗口》剛剛獲獎,他們從北京領完獎後直接趕到會場。路遙則雄赳赳地斜倚在一個藤椅上,坐在後面的一個角落,半閉著眼睛。

我以“先走為大,先走為神”沉痛哀悼忠實先生的逝世。斯人已逝,今日得閒。他從此沒有了痛苦,沒有了案頭勞頓,沒有了人生俗務。我想,他的《白鹿原》將會被長久地記憶著,我也期待電視劇《白鹿原》的播出。

2016年4月29日於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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