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與海》:鍥而不捨,金石可鏤

《老人與海》,我讀了兩遍; 第二遍時,我想起了傑克•倫敦的《熱愛生命》。

荒漠,大海,兩個男人,一個面對即將毀滅自己的災難,肉體的痛苦早已超越了生命的極限;一個挑戰體力的限度與折磨,與一條大魚不斷周旋;無名淘金者咬住狼的脖子,飲下了狼的血;聖地亞哥老人拖著大魚的骨架,雙眼含淚回家......

那股源自人性深處,在荒野、自然中迸發出來動人的力量,熠熠生輝。 兩個普通人,用最強的力量,去捍衛生命的尊嚴,奏響了雄渾悲壯的命運交響曲。

《老人與海》:鍥而不捨,金石可鏤

《老人與海》,一個普通的打魚人的故事,被寫成小說,何以讓全世界的讀者為之感動?

一個普通的老人,“身上的所有,都顯得那麼古老,除了那雙眼睛。它們就像海水一般的藍,同時愉快並且不肯認輸的感覺。”

陽光在他的脖子下留下褐斑,釣索在他手上刻下清晰的勒痕,看似憔悴瘦弱的老人, 面對西西弗斯般的生活、孤獨和難以觸及的溫暖,老人的眼睛依然如海水般湛藍,炯炯有神、堅毅、銳利,他的氣概和神韻為我們呈現了一種剛性之美。

驚心動魄的三天,被濃縮在50000多 字的小說中,彷彿寫盡了人的一生。在孤獨、飢餓、與疼痛中,獨自垂釣18英尺的大馬林魚,力戰群鯊。老人用自己的勇氣與智慧,帶回的即使是被鯊魚咬得殘破不堪的魚骨頭,也不影響他成為驕傲、高貴的“獅子”。

“老人忍住了一切痛楚,拿出剩餘的力氣,重振喪失已久的自傲,來對付魚的痛苦掙扎。”寫下這樣的文字,何嘗不是海明威創作歷程的真實寫照。

“嚴肅文學是一項孤獨的活動。作家在公眾的關注中成長,如果他放棄了孤獨,作品就會流於平庸。一個好的作家必須每天面對永恆,或者是永恆的缺場。”

《老人與海》:鍥而不捨,金石可鏤

老人與大馬林魚對峙三天三夜,海明威和詞語較勁了一輩子。

海明威寫作的“冰山”風格呈現了一種獨特的美。他在紀實作品《午後之死》中,把文學創作比喻成大海上漂浮的冰山:冰山運動之所以雄偉壯觀,是因為它有八分之一在水面上。同理,對於文學創作,文字和形象是八分之一,情感和思想是八分之七。前者清晰可見,後者深隱其中。

文辭簡潔,樸實無華是海明威作品的語言風格。他為了追求藝術的爐火純青,不斷和自己死磕。

他認為作品儘可能精簡,只留住最核心的部分。

他因為記者生涯而形成的“電報體風格”主題突出,不蔓不枝,篇無閒句,乾淨利索,如鑽石般體積小,密度大、硬度高,每個符號、每個文字,都能產生扣人心絃的力量。

簡潔凝練是一種風格,更是一種功力。簡潔風格是海明威刻意訓練的結果。他曾經在給編輯的一封信中寫道:寫作和飛行、數學、物理學一樣有章可循,遵循的法則不可動搖。”

為了追求簡約的藝術,海明威大刀闊斧,“刪掉了小說中所有的解釋、探討甚至是議論;砍掉了一切花花綠綠的比喻;剪掉了亨利•詹姆斯時代文學的亂毛”;他認為,“副詞、形容詞是違反簡潔原則的罪魁禍首”。

經過反覆錘鍊的文字,他的作品中出現的都是簡單的句子結構、常用詞和日常用語,通過簡潔的景色描寫、人物動作,電報體的內心獨白,不動聲色、含而不露地為讀者留下無盡的想象空間。

“接下來陽光越發明亮了,耀眼的陽光照在水面上。”

“魚躺在船艄的陽光裡,身子結實,形狀像顆子彈,一雙痴呆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瞪著,”

“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是不能被打敗”,“我發誓跟你奉陪到底,至死方休。”

《老人與海》:鍥而不捨,金石可鏤

為了追求文字的簡潔、洗練,海明威竟然發明了“站著寫”

他寫作時站著寫,而且是一隻腳站著,並且讓自己保持飢寒交迫的狀態,他說這種姿勢使他一直處於緊張的狀態中,頭腦異常清醒,迫使其儘可能簡短地表達思想。

海明威特別重視作品的修改,他每天開始寫作,先把前一天的讀一遍,寫到哪裡就改到哪裡。全書寫完後從頭到尾改一遍。他的長篇小說《永別了,武器》的最後一頁,一共修改了39次才滿意。《喪鐘為誰而鳴》清樣出來以後,他連續修改了96個小時,一直沒有離開過房間。

鍥而不捨的追求,《太陽照常升起》、《永別了、武器》、《喪鐘為誰而鳴》,被認為是海明威最好的作品,《老人與海》曾經獲得普利策文學獎和諾貝爾文學獎,被稱為海明威精品中的佳作。

《老人與海》:鍥而不捨,金石可鏤

這位世人眼中的硬漢,可以在戰場上衝鋒陷陣,深海捕魚、駕車賽馬,但是傷痛、躁鬱和對文字質量的偏執追求,讓他一槍了斷了自己的生命,令人扼腕嘆息。

“寫作一旦停下,你就是一具空殼。沒有什麼能傷害到你,什麼也不會發生,一切都沒有意義,直到你第二天重新開始寫作......惟有死亡能終止這一切。”寫作對於海明威來說,是一種救贖,亦是一種成就。

“在大路另一頭老人的窩棚裡,他又睡著了。老人的臉向下躺著,孩子坐在他的身旁,守著他。老人正夢見獅子。”讀到這裡,我彷彿看到了海明威在古巴“瞭望田園”的情景:一隻小貓在他腿上躥上躥下,陽光穿過窗戶,照亮海明威內心永不休止的寫作慾望。

淘金者,老人、海明威,還有每一個在生活中永不妥協的你,我,都值得佩服和尊重。

《老人與海》:鍥而不捨,金石可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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