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不只是個演員


□王春雷

其實,我不只是一個演員;此刻,我就是我自己。

“其實,我是一個演員”。

其實,“我”不只是個演員

這是電影《喜劇之王》中,男主角尹天仇的一句臺詞。

拿著一本《演員的自我修養》,尹天仇在各個劇組間輾轉,去演一具死屍,去演一出場就被子彈擊中倒下的群演。每一次,尹天仇都期待演完之後可以如願分享到一份盒飯。夢想雖小,現實卻堅持不懈地給他一記記重錘——每一次,尹天仇都被嫌棄、被鄙視、被掃地出門……

1999年拍《喜劇之王》時,張柏芝19歲,周星馳37歲。有人說,尹天仇就是周星馳自己,在成名之前,星爺整整跑了6年龍套,經過了生活的淬火。《喜劇之王》的動人處,正在於周星馳“自傳體”式的本色表達:其實,我不只是一個演員;此刻,我就是我自己。

那部老片子裡,有兩個片段鼓舞過我。

片段一:在演藝路上四處碰壁的尹天仇,面朝大海,心暖花開,大聲吶喊:努力,奮鬥!

片段二:男女主角在海邊相互依偎、望遠方,柳飄飄說:“你看前面,好黑啊什麼也看不到。”尹天仇答:“也不是啊,天亮了就會很美。”

20年過去,《新喜劇之王》“開篇”處,大海邊,新女主角拿著一本《演員的自我修養》,從一群在海灘邊起舞的廣場舞大媽身邊走過,依舊重複尹天仇當年的戲碼。新片中再現老款的動情點,已經不足以打動觀眾。不是導演周星馳和演員們不努力,新片最大的問題在於,演員只是為演而演。努力地演別人,發力再猛,人物缺乏靈魂。

這幾天,一段段“流浪漢國學網紅”的短視頻在網上瘋傳,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中年男子坐在馬路牙子上,倚在垃圾桶邊,面對鏡頭侃侃而談,左《左傳》中《論語》右《史記》,上談廟堂下說江湖,旁徵博引講“不與民爭利”,深入淺出侃“善始者眾,善終者寡”。有網友為此感嘆:小丑在殿堂,大師在流浪。

穿得像丐幫弟子,吃的是殘羹冷炙,說的是名言警句,在短視頻中,這位愛書如痴、談吐不俗,大有人生導師範兒的“流浪漢”,用強烈的反差表現了一個“流浪漢國學網紅”的自我修養,確實是走紅“體質”。

他是誰?他為何流浪?熱心跟拍者找出了多個版本的答案,姓甚名誰就至少有四種說法,其中一個版本說他“出自名校、曾是公務員、熱心垃圾分類、遭遇家庭不幸”,言之鑿鑿,卻無準確信源的交叉印證。為何“流浪漢”信手拿起的書全是新書?拍自馬路牙子、垃圾桶旁的視頻,為何拍攝時間、地點等新聞要素全無?“流浪漢國學網紅”是真人還是假戲,這個問題仍需證據鏈來鎖定,時間會給出答案;短視頻平臺、賬號的藉機營銷、推廣表演,卻已經相當明顯。

在我看來,“流浪漢國學網紅”純屬角色扮演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國人中讀過經典、涉獵過國學、有些文學根基、談吐不俗的大有人在,給流浪漢網紅貼“大師”標籤,也大可不必。大師不世出,千萬別逮誰都加封大師稱號。

其實,“我”不只是個演員

當然,“流浪漢國學網紅”最新的視頻聲明,仍值得尊重:我不接受救助,不需要可憐,只希望得到尊重。我喜歡自己選擇的艱苦生活方式。

每個守法公民,都有權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從某種意義來說,我們每個人都是生活中的演員:為父母,為子女,是家庭角色;為上司,為同僚,為下屬,是職場角色;為農民,為企業主,為公務員,為醫生……是社會角色。

其實,我們都是演員。

其實,我們不該只是一個演員。因為,一味地只去扮演,入戲太深,便會“假作真時真亦假”了。電影《戀戀風塵》《悲情城市》,是我國臺灣導演侯孝賢青壯時期的代表作,吳念真的劇本、廖慶松的剪輯,都是侯孝賢屢出佳作的根底。廖慶松說:“我的剪輯對象更重要的是自己,而不是電影。”

拿到《悲情城市》拍攝素材,廖慶松沒有沉溺於電影炫技,為了剪出“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興味,他借鑑《天淨沙·秋思》的意境:“古道西風瘦馬,斷腸人在天涯。”翻檢葉嘉瑩教授的《中國古典詩歌評論集》,研究杜甫的七言律詩《秋興八首》。

從冗雜敘述中找到表達核心,在斷裂的鏡頭語言裡重建敘事,讓電影脫去形態外衣迴歸故事本身——這便是廖慶松的剪輯“秘訣”。

上週末《2019歌手》繼續鏖戰,本賽季最後一位補位歌手龔琳娜登場。“月亮出來亮汪汪/ 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哥像月亮天上走/ 天上走……”一曲《小河淌水》聲聲入耳。這場比賽,劉歡唱了一曲天然去雕飾的《彎彎的月亮》。最終,兩首詠唱月亮的歌,讓龔琳娜、劉歡名列第一、第二。不一味炫技,更專注講述,好歌不只動聽,更能動情。

驀然回首,我又想起《喜劇之王》中,為一份盒飯努力、奮鬥的尹天仇。片子尾段,尹天仇、柳飄飄一問一答:“不上班行不行?”“不上班,你養我呀!”

其實,“我”不只是個演員

“我養你啊!”這是尹天仇的真心話。

記得20年前看《喜劇之王》時,我在尹天仇身上看到了許多身邊人的樣子。一句:“我養你啊!”影院裡,不少人,哭了。

在努力、奮鬥中,20年過去了。此刻,我想說:其實,“我”不只是個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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