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宮流浪記:中國人的歷史,我們自己守護!

記得大學時,我很喜歡跟我們學校的鄧老師聊天,鄧老是我們歷史系的主任,對各種文物故事如數家珍。

他曾給我們講過閻立本的《歷代帝王圖》。

“這幅畫,以前收藏在故宮。畫上十三位中國曆代最重要的帝王,那個真叫惟妙惟肖。這畫既代表了東方書畫的最高水準,更是展現中國歷史的一幅鴻篇鉅作,現在這幅畫更是美國波士頓博物館的鎮館之寶。”

這番話,聽得我們一頭霧水,如此珍貴的故宮國寶,怎會跑到了千里之外的大洋彼岸呢?

見我們疑惑,鄧老給我們講起了故宮的文物故事……


中國近代那段不堪回首的歲月裡,故宮流散的珍貴文物不計其數。

1924年被趕出故宮的溥儀,從故宮裡帶出來76箱文物。

就在被趕出故宮的當日,他的行囊中還夾著大書法家王羲之的《快雨時晴貼》。

離開故宮後,溥儀被日本人挾往長春充當傀儡皇帝,當時為了籠絡日本人,也為了換錢生活,溥儀將他手中的這批文物一件一件地送給了日本政要充當見面禮。

故宮流浪記:中國人的歷史,我們自己守護!


《歷代帝王圖》局部

文章開頭所說的《歷代帝王圖》,也是在這一時期被賣給了一個叫梁鴻志的漢奸,後來這個漢奸把此圖轉手給了一個美國商人,於是名畫從此遠走他鄉。

1945年,日本戰敗。溥儀倉皇逃跑,他手上剩下的國寶被手底下的衛士一頓哄搶,境況堪稱悲慘。

明代山水畫大師王問的《萬松圖》,因其蒼勁有力,筆法淋漓,歷來被各代藏家視為絕世珍品。

這樣一幅名畫被當時那些紅了眼的衛士們爭相搶奪,不消片刻,七米長的畫卷就被撕成了數十塊!

更可悲的是,這些士兵們見誰也沒能搶到完整的畫作,竟將已被撕得粉碎的殘畫付之一炬。

於是這幅山水名畫,從此不復存在。

在那個年代,我們不知丟失了多少文物,它們每一件都值得扼腕嘆息。

每一個為了私慾的文物強盜,都是“中國的罪人”。這種罪,永遠不可能被饒恕!


“老師,當時的國人為何如此麻木呢?眼見文物被偷被賣而坐視不理?”我們問道。

聞言,老師立刻擺了擺手說:

“絕不是這樣的!我們中華兒女絕非不惜國寶之輩!在近代,我們就曾完成過一場浩浩蕩蕩的文物保護運動!”

1933年1月1日,日軍進攻山海關,3日傍晚,山海關失陷,北平告急。

時任故宮博物院院長的易培基先生憂心如焚,如果日軍攻入北平,那麼他的故宮裡那一百多萬件珍貴文物的下場只有兩個:

要麼,在戰火中毀之一旦;要麼,被日本侵略者肆意搶奪。

所以那個計劃,不能再等了!

1933年2月5日晚,滿載2000箱珍貴文物的卡車隊伍,趁著夜色從北平開往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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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場浩浩蕩蕩的文物南遷運動,拉開了序幕。時任故宮院長秘書的吳瀛,正坐在這輛車上。

臨行前,吳瀛的妻子曾問他:

“我們要去哪呀?”

只見吳瀛雙目緊閉,搖了搖頭,沉默良久後,他說:

“我不知道。”

當時,沒有一個故宮人能明白自己和這百萬國寶將何去何從,他們能做的,只是義無反顧地上路。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南京告急,這批國寶兵分三路,再度南遷。

在南遷的過程裡,故宮人受盡了艱辛。土匪、翻車、暴風雨。通常是他們前腳走,後腳日軍就趕來轟炸,稍微晚那麼一步便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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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的轟炸機

1939年,一路文物走水路轉移到樂山期間,由於戰事吃緊,能僱傭到的只有11艘小木船。時值長江的豐水期,故宮人們為了和日寇搶時間日夜不停地趕工。

一天晚上,故宮的職員朱學侃在船上入神地工作,由於夜色蒼茫,四周昏暗,心思焦急的朱學侃竟沒有注意到腳下艙蓋已開。

結果這位年僅32歲的故宮人一腳踩空,霎時墜身艙底,重傷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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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宮人推車跋涉泥潭


對於南遷的艱辛,章劍華先生在他的《故宮三部曲·承載》也作了許多記載:

當時故宮的第三路隊伍需要跨越3000米長的秦嶺轉移到漢中。

時值冬末,秦嶺大雪封路,車隊後面有一輛車的“拉桿”突然斷裂,車輛失控朝一棵大樹撞去,裝有文物的幾個大箱子登時飛出車外。

見狀,工作人員們立馬下車檢查,所幸這幾個箱子所裝的大石鼓並未損毀。

那時為了把這些每個都重達一噸的石鼓搬回車上,從來沒有幹過體力活的故宮專家們齊心協力,繩拉肩扛,用盡渾身氣力,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才完成。

誠然南遷困難重重,但勇敢剛毅的故宮人們卻從未低頭,就如他們《故宮守護隊隊歌》中所唱:

巍巍故宮,古物悠同!誰其守之,惟吾隊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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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遷過程中的部分隊員


最後,在所有故宮人的努力下,這三批文物在1946年彙集於重慶,後回到南京。

十六年的時間,超過兩萬裡的征程,這一百多萬件文物無一損毀!堪稱世界文物遷移史上的奇蹟!

今天,這些文物得以在北京,在南京,在臺北與炎黃子孫們相見,當年的那批故宮人功不可沒。他們註定被歷史所銘記!


當時聽完了老師講述的文物南遷史,故宮人在我心中留下了赤誠剛毅,堅韌不屈的深刻印象。

2017年12月11日,北京故宮博物館舉辦了一個特別的展覽,這個展覽不以朝代為主題,不以文物為亮點,只與一個老故宮人息息相關——

故宮博物館前副館長單士元。

上世紀30年代,當時還是學生的單士元選修了西洋史。給他們授課的教授曾說了這麼一番話:

“外人認為中國建築有獨到的風格,可惜的是中國人不懂本國建築。”

這番話對單士元產生了很大的觸動,於是年輕的愛國學子,決定在古建築領域幹出一番事業!1924年單士元進入故宮,那年,他17歲。

建國後,鄭振鐸請梁思成推薦一位古建築專家前往故宮幫助修葺古建築。聞言,梁思成笑道:“你不用到處找,故宮就有一個懂古建築的,叫單士元。”

自此,單士元開始為故宮殫精竭力。

當時故宮年久失修,又飽受戰火,可以說已是傷痕累累。單士元入主後,立馬開始主持故宮古建築的修葺和復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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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士元審查故宮工程圖紙

他主張故宮的修葺應該保留其歷史和文化底蘊,絕不可以把古建築變得“煥然一新”。為了做到這一點,單老幾乎是親力親為,事無鉅細。

有一次,在施工現場,單老看到幾個工人在和水泥、沙子和白灰時,只把水管一開就扎堆玩去了。單老見狀,立馬上前笑著說:

“你們攪拌施工用料時,可不能粗心大意啊!就像我們家裡吃芝麻醬麵,一定得少放水,待慢慢調勻出香味時,再一點一點續水調,再一點一點慢慢調,這樣芝麻醬才能調得均勻。”

從此,單老“拌芝麻醬老頭兒”的美名傳遍故宮。

爾後窮盡74年歲月,他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故宮。

在這漫長的歲月裡,他的起居室始終是一套只有78平的單元房,他不吃請,不要錢,從不為商業鑑定文物。

他還給自己立下三條座右銘:

其一,行止無愧於天地;其二,君子安貧真富貴;其三,不虞之譽秋風過耳。

年過花甲時,他還在為全國的文物保護四處奔走,單老常說,文物毀了,就像水潑了,是收不回來的。

1998年5月25日,單老在北京與世長辭。

他的葬禮上,與他同樣貴為“文物保護三駕馬車”之一的鄭孝燮先生寫下了這樣的詩:

鞠躬盡瘁魂歸去,灑淚追思悼國賢。

只可嘆——故宮瑰麗今猶在,人間已無單士元。

時至今日,走進故宮,看著一件件精美的藏品,我們能清晰地感受到蘊藏在文物之下的巨大力量。

那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上千年的興衰沉浮,是幾代人,數十年前赴後繼的不懈堅持。

歷史的車輪滾滾而來,我們終將和這壯闊的長河融為一體。

而在波光粼粼的歲月裡,文物,永遠是我們華夏深處最璀璨的回憶。

它們,理應被我們永遠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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