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是生活的一半。”她说的时候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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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李海鹏曾这样写到他的“奇妙瞬间”：“汉源书店里有一条很狭窄的天窗。中午时分，阳光在那里流淌下来，介乎明媚和灿烂之间，唱机里突然传出《今夜无人入眠》。”
而说起自己的“奇妙瞬间”，老严则会这样描述它：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2016圣诞节时期，老严摄于美国
她会记起过年时候到男朋友家见他的爷爷，记得他和蔼的面容和分别时紧紧的拥抱；会记得芬兰做义工期间，一天夜里和朋友躺在森林的草地上抽烟，一起听着平克弗洛伊德的《The Graet Gig In The Sky》，然后仰头看见漫天的繁星；会记得累倒在朋友家睡觉，醒来时桌上的那一大份热披萨；会记得初次离开男朋友家时，门外清晨紫色的天空......
“奇妙瞬间，好多好多。”她娓娓道来那些特殊的情境和风景。或许正是这份敏感，让她的照片增添了更多魅力。
老严是一个90后胶片摄影师，正如安塞尔那句常被引用的话：“我们不只是用相机拍照，我们带到摄影中的是所有我们读过的书，看过的电影，听过的音乐，爱过的人。”她把自己复杂的性格和情绪、对摄影的执着与热望、对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的追求、对慵懒与松弛的愿景一并写进照片的故事里。
△老严在“抹待也”展览开展时
“摄影是生活的一半。”她说的时候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1」
总之爱而不醒
自1839年摄影术被发明之后，我们便开始多了一种观察世界的方式。
在光线的作用下，底片上的化学物质不急不缓地根据光的强弱团成小颗粒，这就是达盖尔摄影法的基本原理。在早期的肖像摄影中，人的面部表情通常是僵硬的，因为那时需要连续坐在镜头前几个小时。
△达盖尔，第一个申请摄影专利
而在老严的照片中，人物总有一种特别的韵味。真实而自然的表情，松驰的肢体动作，你可以想见他们在被拍摄时的放松随和。闪光灯直射，将普通的日常换了一种刻画方式，多了一层新的仪式感。
她的镜头仿佛一座桥梁，一面连接着她对模特朋友们的主观感受，另一面则邀请观众走入她的视角里，感受他们最有魅力的时刻。
△模特尖尖
在模特郭郭的口中，她是个擅长捕捉的摄影师。拍摄中郭郭感觉不到她刻意地调动和引导，一切很自然地就发生了。所以郭郭在镜头前放下了生涩，能够非常自我地表现自己，而老严总能在她表情最好的瞬间按下快门。
△在郭郭男朋友的工作室，老严突然觉得郭郭的衣服和墙面以及沙发很和谐
几乎所有朋友都能在生活中发现老严对摄影的热爱。她拍完照片之后，会立刻冲洗出来，会马上用姓名加地点的方式归档。拍照占据了她业余的大部分时间，下班之后，不是拍照就是看电影。
△2017年3月，老严从会计师事务所办完辞职手续，当时她就去采访了落日飞车，拍下这张尊龙。
她认为面对喜欢的东西，不应该只做一个旁观者。她喜欢音乐，高中时期就在乐队里当贝斯手；喜欢各种黑胶唱片，就会在生日时把黑胶带到酒吧里播放，也会在采访中脱口而出背景音乐的乐队名字。她还喜欢喝酒，25岁之前就喝得肆无忌惮，经常喝得断片，有次派对还爬到了树上。
25岁之后她用摄影取代了酒精。对待摄影，便是如此热情。
△25岁前总是喝挂的老严
“我喜欢这个东西，就会想要参与其中去创造吧。源源不断的创作才是人和世界嫁接的一个永恒方式。”除却创作时，生活中也遍布着她按下快门的冲动：男朋友睡觉的样子，朋友玩闹时流露的真情状态，路上让她心动的风景，天空中飘着的羽毛。她的敏感，使她能够深入生活的表象之下，抓住言辞难以描述的暧昧时刻。
△拍下了约会时害羞又硬要抽烟的男朋友
对生活的敏感在她表述中是痛苦的。敏感意味着情绪会被放大，开心的时候愈加开心，难过的时候也变得更加难过。这种起伏，像不断坐着一辆过山车穿过稀稀疏疏的生活，情至深处她便会频频淌下眼泪。
另一面，她会在路上突然大笑出来，会因为男朋友特别喜欢自己而笑出来，会因为她得到采访自己喜欢的乐队的机会而笑出来，会因为今天穿了一条很好看的裙子而笑出来。
△第二次给尺口拍照，选在了老严最喜欢的西湖公园
面对自己的情绪时，她总是很坦诚的样子。
每一次拍摄，她都觉得值得记录，因为一个悲伤的隐喻：每次见面都仿佛是最后一次。她拍摄自己不熟悉的人时，就会感到他们在自己生命中的流逝；拍摄熟悉的人，虽然能够经常见面，但是当下的感觉已经变化了，见一次就少了一次。
△西湖公园拍卧轨的火车，老严抓拍点完烟的沈帜
「2」
真实的双面人物
摄影作品所表露的风格气质，往往和摄影者本人的性格紧密相关。真实坦率，一定是老严绕不开的特点。“坦率就是提高你跟世界沟通的效率。你跟别人坦率之后，别人也才会坦率地对你。”
△APOGE lookbook
但她身上的复杂也在于此。你会发现她游走在感性与理性的中间地带，行走于社交和自我孤独的天平之间。一面看上去简单快乐，一面又说着人活着不一定要开心，然后陷入自我厌恶的情绪里。
悲伤和喜悦之间、独处和人际交往之间的矛盾仿佛并没有在她身上打结，每一面都真实地在你眼前摊开。
△云凤和鲸
在采访中，她有时伸懒腰，有时蹲在椅子上，或者会把脚架着，半躺于两张椅子中间，完全不介意是与我初次见面。老严她自称休闲摄影，拿着爸爸的傻瓜胶片机，拍完全业余的烂作品，反反复复地表达对自己作品的不满。
△老严
她描述自己说：“大部分时间不喜欢自己，小部分时间可能喜欢一点点自己。大多数时间对自己的摄影作品不满意，小部分时间觉得好像还不错。大多数时间觉得自己好像以后能做成什么大事，小部分时间不明白以后。”
郭郭这样描述她感性和理性：拍照前，老严会播放音乐给她听，用音乐来表达之间对画面的构想。悲伤时，却会很亢奋的说想要去鼓山或者去看海。
△makar，老严的白俄罗斯朋友，他们俩双双失业的时候曾一同在西湖公园划船
同时，她还称赞了老严的行动力和执行力，对一切好像都有自己的把控一般，想做的东西就会立刻实现。比如今年情人节很直接地约了美国乐队Triathalon采访拍照，比如在去年the sigh她的个展“抹待也”中自学剪辑制作的视频。这种理性是郭郭很喜欢的优点。
△情人节那天老严给tirathalon做了访问，拍了照，觉得心满意足
在老严的作品中，常呈现的一个词就是亲密关系，无论是与朋友还是与自己的伴侣。她曾感慨于荒木经惟对阳子的爱意，感触到他照片中蕴含的深情。想到自己拍摄的照片，那些充满真挚感情的亲密照片，就好像是她活过的依据。
△云凤和小余
在生活中，老严有很多关心她的朋友，一群人一起玩闹的时刻，便是她兴奋的时刻。她会聊起郭郭、云凤、骏腾、小余等朋友的趣事，跟朋友组建“随随便便放映会”，在天台搭投影仪，坐在充气沙发一起看电影拍照。放映会做了好多次，一次次累加了她小小的成就感。得知朋友在她的影响下也开始尝试胶片摄影，她也会感到开心。
△老高
但另一方面，她又很能与自己相处。漂泊异国留学的经历，使她在独来独往中沉下心来做事，与外界接触的时间就少了。
她曾说过，快乐都是有反噬作用的，能感受到多少活着的感觉，多少自身存在的时刻，就能感受到多大的痛苦。用了多少力气活着，就有多少力气打回到自己身上。
△老严去Columbus看望男朋友的时候顺便拍了他的两位朋友
她的悲伤和快乐，寂寞和纵情都如此真实，一如她作品里记录的毫不矫作的瞬间。在我撰文时候，还会要求我不要写得那么文艺，玩笑说自己就是一个土鳖。
△脏手指的邴晓海
「3」
抹待也
“抹待也”是福州话没关系的意思。即是老严的座右铭、口头禅，也是她在the sigh个展的名字。
她说，这句话看上去潇洒，实际也是一种无奈。
△2019年1月26日摄于杭州酒球会封箱演出后台，图为the molds和脏手指的成员。
在展览介绍中她写道：“长大成人这种不可逆的义务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幸亏有这些照片，偶尔提醒我：其实活得也没那么糟，和喜欢的人类们一起长大成人也没那么糟。期望自己可以做一个松弛的人，或者，我们一起做呗。”
△郭郭
她虽然没有关注过多展览的动态，但还是获得了很多观众的好评。他们在照片前摆各种洒脱滑稽的造型，更多人欣赏她照片中传递的休闲精神，在日常的形象里定格永恒的记忆。她常拍的乐队the 尺口 MP也曾说道：“只想浪费时间休闲。”或许这正是她，这个福州女孩与福州共有的气质吧。
展览中，她用丝网印刷的十八个“抹待也”帆布袋不久便销售一空。随后又印了五十个，几天内也旋即宣告售罄。
买不到帆布包了，怎么办？抹待也。 摄影陷入瓶颈了怎么办？抹待也啊。想变成一个松弛的人，但是松弛就会丢失欲望，绝对舒服的状态，就不会有精进的动力。
所以这个思想上消极，行动上积极的人，便在不断挑战，不断触达边界。一面被欲望折磨，一面欣喜于挑战。一面痛苦，一面享受痛苦。
△最后一次给尺口拍照
她似乎习惯这样无奈却潇洒地前进下去，继续用各种形式拼命留住想保留的感觉，按下快门，截存一个世界的片段。
怎么办？抹待也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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