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册上的不堪,小说里的真爱:解密文姜跟齐襄公的传奇

桃有华,灿灿其霞。当户不折,飘而为苴。吁嗟兮复吁嗟!

桃有英,烨烨其灵。今兹不折,讵无来春?叮咛兮复叮咛!

以笔者对诗歌一知半解的水平来看,这首唯美的情诗既有文采,更有情调,想来记录了一段美好的爱情,但如果知晓这是一对亲兄妹在分别前夕所做,各位是否会跌破眼镜呢?

史册上的不堪,小说里的真爱:解密文姜跟齐襄公的传奇


儿子诸儿是威震诸侯,有开疆拓土之功的君侯,女儿文姜则才貌双全,芳名远播,但这并不能说明齐僖公对子女的教育就是成功的。

齐大非偶:女神也愁嫁

大女儿宣姜被老色鬼卫宣公截胡,让精明一世的齐僖公生吞了好大一只苍蝇,他深刻反省,心想这一次定要给自家嫁女外交最重的一块砝码找一个质量上佳的托盘。

齐僖公很快圈定了目标--郑国的世子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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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感观,英武不凡的忽一直令“春秋三小霸”的齐僖公青眼有加,当年周郑交质之时,洛邑的龙潭虎穴那可是一点都没含糊,后来还带领郑国军队击败了入侵齐国的戎师。

论渊源,齐僖公和郑庄公是多年的老朋友,双方的革命感情能够延续到下一辈自然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郑国是中原小霸,齐国是山东强国,父辈感情深厚,双方门当户对,这样的天作之合却被忽一口回绝,甚至给出了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公之未昏于齐也,齐侯欲以文姜妻郑大子忽。大子忽辞,人问其故,大子曰:「人各有耦,齐大,非吾耦也。」--《左传.桓公六年》

简单点说就是不敢高攀,甚至引申出一个著名的成语--齐大非偶,被后来无数有志青年竞相仿效,而这样冠冕堂皇的说辞令齐僖公自然不好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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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美满,却都事与愿违。

当然,世子忽的表现过于幼稚,为后来的悲剧埋下伏笔,那是后话,当下的情况是女神文姜感觉很受伤。

“仅不及乱”:畸形的爱恋

被拒婚对文姜的打击是巨大的,家里的坛坛罐罐很快被砸了个精光,气急攻心之下还生了一场大病,每日精神恍惚,终日半坐半眠于宫中,寝食俱废。

在《东周列国志》中有这么一段“世子诸儿以候病为名,时时闯入闺中,挨坐床头,遍体抚摩,指问疾苦,但耳目之际,仅不及乱。”嗯,作为兄妹,嘘寒问暖,耳鬓厮磨,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就是没走这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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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儿和文姜

回到前文中的情诗,上阙乃是哥哥诸儿(后来的齐襄公)所做,“当户不折,飘而为苴”充满了对下手太晚的悔恨;妹妹文姜则热烈地回应说“今兹不折,讵无来春?”,通俗点讲就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猪哥哥你到底在等什么?

如此挑逗还不知道该干嘛,诸儿就成猪儿了。

虽然典籍甚至小说中都未曾明说,但笔者始终龌龊的认为他们在分别前夕就做了最不该做的事情--兄妹乱伦。因为只有在少男少女时代这种“单纯”而热烈的爱恋,才会让他们在十五年后依旧念念不忘,甚至明目张胆的再续前缘。

用现在的话来讲,女神文姜可能阶段性的出了一点精神问题,然后被诸儿标准地趁虚而入,二人就这么好上了。而齐僖公不知是当面撞破,还是察觉了什么,他很快就给世子诸儿找了个宋国老婆,并急不可待的想将文姜嫁出去。


想到最重的筹码即将成为累赘,齐僖公就不由得头疼起来,还好接盘侠很快就横空出世了。

鲁桓公的“欢喜”

会于嬴,成昏于齐也。

秋,公子翬如齐逆女。--《左传.桓公三年》

左丘明的史书一如既往的精炼,正月订婚,秋天迎娶,这个很合“礼”,奇怪的是后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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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侯送姜氏于欢,非礼也。凡公女嫁于敌国,姊妹则上卿送之... ...于大国... ...于天子... ...于小国,则上大夫送之。--《左传.桓公三年》

文姜姑娘是他老爸亲自送过来的,这个很给面子的举动却被鲁国人说成“非礼”,惜墨如金的《左传》也花了一大段文字来解释送亲的规矩:不管嫁谁嫁给谁,从没有国君亲送的惯例。

怎么说呢,齐僖公的举动我们是可以理解的,上次被卫宣公坑走了一个闺女,这次还要防着不懂事的儿子,无怪乎上了年纪还亲自押镖,实在是不放心呐。

吸取上次的教训,齐僖公提前感受到了后世嫁女要看对方门风的习惯,不过他看的是亲家,现在则重点在亲家母而已。对于鲁桓公他是基本满意的,虽然比不了郑世子忽,但好在人家已经成年而且是鲁国正牌国君,放眼天下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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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姜成了鲁夫人

鲁国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说明他们也许知道了些什么,如果不是文姜太美背景太硬,怕是怎么也不会娶这个“名声在外”的姑娘。

冬,齐仲年来聘,致夫人也。--《左传.桓公三年》

同年冬天,齐僖公又派了弟弟仲年到鲁国看望文姜,发现她过得挺好,鲁国人民也很喜欢她,鲁桓公更是像捡了个宝一般爱不释手,终于是放心了。


至此,齐僖公终于完成了嫁女的操作,他在有生之年亲手制造了宣姜在卫国的狗血剧情,却没能将文姜的结局看到最后。

鲁桓公的困惑

九月丁卯,子同生。--《春秋》

文姜到鲁国的第三年生了一个儿子,因为跟桓公同月同日,干脆就叫做“同”。奇怪的是孔子也郑重其事的记下了具体日期,这在《春秋》里很少见,一旦出现对于鲁国而言要么是大事,要么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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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大事自然没错,自诩“礼仪之邦”的鲁国之前发生了惠公乱伦(生下了桓公)和隐公被弑的丢脸事件,好不容易生出来一个毫无争议的嫡长子,记一下也很合理。

说是坏事嘛,另一本书的记载就有点危言耸听了。

九月丁卯,子同生。疑故志之,时曰同乎人也。--《春秋谷梁传》

《谷梁传》跟《左传》的性质雷同,都是解释《春秋》的书籍,“时曰同乎人”就是说当时的人都认为同这孩子长得像“某人”。

可是还能像谁呢?自然是远在齐国的猪哥哥了。

说来是有可能的,虽然典籍上没有任何记载,但按照春秋的规矩,国君非外交场合一般不出国门,国母回家探望尚且健在齐僖公是合“礼”的。而这一去,说不定临淄城里就有一把干柴在等着烈火。

所以,鲁国人按照这个确切的日期往前推十个月,很多东西就一目了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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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儿,文姜和不知所措的鲁桓公

其实谁是谁的儿子或者外甥并不重要,麻烦的是世人的八卦之魂却因为蛛丝马迹而熊熊燃烧,鲁桓公想必也听到了许多风言风语,却又不能跳出来解释什么,同时他深深爱着文姜,这种困惑即将演变成焦躁。

桓公之死

夏四月丙子,享公。使公子彭生乘公,公薨于车。--《左传.桓公十八年》

还是记录了详细日期,但这次肯定是坏事:在两国国君的友好会晤之后桓公被彭生扶上车,然后就不明不白地“薨”掉了,小说里彭生将桓公撅成了两半,想来是天生神力,毕竟后者是人不是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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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公之死

春秋时代的会盟除了宋襄公和齐桓公两大霸主是各被抓了一次肉票之外,大体上是安全的,鲁桓公也并非死于蓄谋已久的谋杀,而是临时起意的暗杀。

可是,诸儿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公会齐侯于泺,遂及文姜如齐。齐侯通焉。公谪之,以告。--《左传.桓公十八年》

鲁桓公夫妇去齐国旅游,文姜抽空跟现任齐候“通”了些什么,被老公骂了一顿(谪之)之后有跑到猪哥哥那里告密去了。

对于猪哥哥而言,既不想让文姜妹妹回去,也不愿让丑事公之于众,就只好委屈一下妹夫了。可怜了鲁桓公,对妻子真心实意,戴了绿帽子也没有动手打人,却窝囊地死在了齐国。

也许此时他才明白,原来大舅哥真会跟自己抢老婆。

文姜嫁到鲁国十五年,鲁国史书对这桩丑事只字未提,但这次终于瞒不住了,结合之前的蛛丝马迹,终于被后世文人渲染成了一场有模有样的狗血大戏。

鲁庄公的抓狂

姬同这孩子命还是不错的,至少能够以嫡长子身份顺利登上国君的位置,但有一个问题一直令他抓狂:到底是舅舅杀了父亲,还是父亲杀了假父呢?

元年春,不称即位,文姜出故也。--《左传.庄公元年》

这是一个涉及是否要报仇的大问题,虽然能不能做到是另外一回事,但想多了谁都会得神经病,还好鲁庄公很快走了出来,因为他知道:至少,我是鲁国唯一的国君,哪怕母亲都没能参加我的继位典礼。

如,车至禚地,见行馆整洁,叹曰:“此地不鲁不齐,正吾家也。”--《东周列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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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禚地的文姜公园

按照小说的说法,文姜深感在夫家和娘家都没脸见人,干脆在齐鲁边界住了下来,这是一个合理且治愈性质的结局,可惜史册里的文姜远没这么安分。

三月,夫人孙于齐。不称姜氏,绝不为亲,礼也。--《左传.庄公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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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文姜不再是当年齐宫那个憧憬爱情的少女,而是一个深陷欲望旋涡的荡妇,当年三月又跑到齐国去了。无怪乎脸面丢尽的鲁庄公要跟她断绝母子关系了(绝不为亲),对此左丘明不忘点评“礼也”,无非是找点场子,因为当事人的“非礼”堪称肆无忌惮。

二年冬,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书,奸也。--《左传.庄公二年》

四年春王二月,夫人姜氏享齐侯于祝丘。----《春秋》(庄公四年)

夏,夫人姜氏如齐师。--《春秋》(庄公五年)

七年春,文姜会齐侯于防。

冬,夫人姜氏会齐侯于谷。--《春秋》(庄公七年)

翻开《春秋》后笔者吓了一跳,敢情寡妇文姜后来保持了一年一次的齐国自助游项目,这种视舆论于无物的心态的确值得“赞赏”。

敝笱在梁,其鱼鲂鳏。齐子归止,其从如云。--《诗经.国风.敝笱》

载驱薄薄,簟茀朱鞹。鲁道有荡,齐子发夕。--《诗经.国风·载驱》

南山崔崔,雄狐绥绥。鲁道有荡,齐子由归。既曰归止,曷又怀止?--《诗经.国风·南山》

这三首都是齐鲁国人对二人“鸟兽之行”赤裸裸的讽刺,这个“齐子”就是齐候的妹子,通过“鱼”、“水”和“云雨”等词的暗喻,直指文姜常与其兄行 “云雨 ”之情 、 “鱼水”之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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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再怎么浪,文姜也是如假包换的鲁国国母,鲁人倍感丢脸也无可奈何,鲁庄公则陷入了一个“怎么做才叫孝顺”的大难题,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扮起了鸵鸟。

及瓜而代:狗血剧情的终结

虎狼之年的文姜和猪哥哥度过了七年的快乐时光,然后就痒不起来了。

齐侯使连称、管至父戍葵丘。瓜时而往,曰:「及瓜而代。」期戍,公问不至。请代,弗许。故谋作乱。--《左传.庄公八年》

这是一次失信带来的血案,顺便产生了“及瓜而代”的成语,本来是齐襄公的自作自受,而《史记》则请出了当年的刺客兼替死鬼--彭生的鬼魂,他化作野猪显性吓得诸儿摔断腿导致行动不便,再叼走了鞋子并恰到好处地放在后来他藏身的柜子外面,导致了反叛者的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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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儿之死

这么说来,襄公之死也是兄妹通奸事件带来的蝴蝶效应,太史公一如既往地地叫这口黑锅甩给了红颜祸水。

从行为和后来的谥号来看,猪哥哥作为国君还是不错的,这跟他老爸如出一辙,只是在办事随性方面更胜一筹。

齐僖公的本意是想通过联姻早就争霸的盟主,但他也始终是一位父亲,女儿的出嫁在当时未尝不是最好的安排,只是世事难料罢了。局面再怎么闹心,至少他是看不到了,也算是眼不见为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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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伊始节奏缓慢,不光要拼爹拼女婿,更是拼儿子的时代,齐僖公未能达成的目标,势必将顺延到他们的后辈身上。诸儿惨死之后,齐僖公的另外一个儿子在一场生死时速中提前赶回临淄,登上了齐候的宝座,他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齐桓公姜小白。


按照礼法,她应该被冠以夫家谥号桓,被称为文姜是后世对她才华的肯定,或者是鲁国人的刻意为之。在孔夫子道德洁癖的主导下,《诗经》里并没有保留任何这位才女的作品,甚至连称颂她美丽容姿的也都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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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姐姐宣姜的遭遇是身不由己的话,那绝代风华的文姜就是典型的咎由自取了。话说先秦时代太后豢养面首根本不是新闻,比如后来的哀姜、芈八子和夏姬等,但兄妹乱伦就不止是礼法,更是人品问题了。

因为陷入少女时代的畸形爱恋不可自拔,以至于害死夫君后仍不知羞耻的往返于齐国,想来她得不到一个被原谅的理由。

结语:史册上的奇葩

夏,夫人姜氏如齐。--《左传.庄公十五年》

这是文姜最后一次出现在史册上,从用词上看,这次的行动依然是非“礼”的,鲁国人依旧没有原谅她;而从年代上看,此次回国应该是祝贺弟弟齐桓公的霸业初成。

后来我们不知道文姜又活了多久,是否善终,回了鲁国还是继续逗留边界,然而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属于她的传奇已经结束了。

史册上的不堪,小说里的真爱:解密文姜跟齐襄公的传奇

之所以三番五次地出现在惜墨如金的先秦史册上,并非是有多么的光彩夺目,而是因为文姜荒唐的行为导致了齐鲁两位国君的横死,不经意间撬动了春秋的走向,也被道德洁癖家孔子当做反面教材而万世鞭挞。

风华绝代的文姜,总归还是给了后人一个没有忘却她的理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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