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清华国学院创办人, “四大导师”只给他一个人的面子

清华国学院“四大导师”的盛名可谓尽人皆知,而有本事把他们都聘请来的人,自然也不是凡俗之辈。

这个人,就是吴宓:陈丹青作品《清华国学院》,自左至右:赵元任、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吴宓

他是清华国学院创办人, “四大导师”只给他一个人的面子

吴宓原本是清华外文系的教授,擅长将中国与西方的文化进行对比,是第一个将比较文学引入中国的人,被誉为“中国比较学之父”。1925年,清华大学筹建国学研究院,校长曹云祥点将吴宓,因为吴宓曾在哈佛大学留学,还被誉为“哈佛三杰”之一(另两杰为陈寅恪、汤用彤),所以曹云祥想让他用哈佛的模式来筹建国学院。

国学对于吴宓来说,并不是很擅长,但他并没有退缩,而是迎难而上,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把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赵元任这四位顶尖级的大师给请来了,轰动了整个学术界。

尤其是聘请王国维最见功力。王国维曾是末代皇帝溥仪的老师,在学界地位极高,而且当时刚从北大辞职,因为他不习惯大学的教学方式,任凭蔡元培百般挽留也坚决辞职。可想而知,清华想聘请他,难度有多大。

这个问题把吴宓也难住了,论学校的名气和实力,当时的清华远在北大之下;论邀请人的身份和地位,自己跟学界领袖蔡元培相比更是望尘莫及,怎么才能让王国维心甘情愿地来清华呢?

吴宓想了整整三天,最后横下一条心,什么计谋都不用,就用自己的诚心去打动他!

那天,吴宓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离王国维家远远的就下了车,步行走到门口,轻轻地敲了三下门,毕恭毕敬地站在旁边等着。等王家的下人把他领进去,吴宓又冲着王国维毕恭毕敬地鞠了三个躬,这才把来意说了一遍。王国维考虑了几分钟,很快就答应了。

后来王国维说,自己之所以答应来清华,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吴宓的态度。

他是清华国学院创办人, “四大导师”只给他一个人的面子

吴宓虽然贵为国学院主任,但他却把自己定位为一个“秘书”,心甘情愿地为各位教授们服务。正如冯友兰所说:“雨僧(吴宓字雨僧)一生,一大贡献是负责筹备建立清华国学研究院,并难得地把王、梁、陈、赵四个人都请到清华任导师,他本可以自任院长的,但只承认是‘执行秘书’。这种情况是很少有的,很难得的!”

在当时,吴宓以助人为乐而著称,朋友有了困难,只要跟他说,他绝不会推辞,如果帮不上忙,他会比求他的人还着急。据有人回忆,吴宓每到发工资的时候都特别忙,因为求他的人太多,他得去邮局给各种各样的人寄钱。有一个学生考取了去美国留学的名额,却因为家里没钱,想放弃。吴宓听说后,一下子就给了他三百大洋,还说,这是送给你的,不用还。

不过吴宓并不是毫无原则地帮人,有一次,一位老师借了他五块钱,说一周之内就还,可一周过去了,还没见他还钱,吴宓就专门跑去他家里要。很多人不理解,说你平时那么大方,经常白送别人很多钱,怎么这次又斤斤计较起来了呢?吴宓说:“给就是给,借就是借,这不是五块钱的事,而是信用的问题。”

吴宓对《红楼梦》研究极深,是国内屈指可数的“红学”大师,而且他的讲课方式也极有特点,边讲边演,惟妙惟肖,学生们都说:“听吴先生的课,不是听报告,简直是看演出!”

在上世纪40年代,“看”吴宓讲《红楼梦》几乎成了流行的时尚。1947年,吴宓到西安讲学,当地的一些权贵想请他讲《红楼梦》,吴宓起初没答应,后来权贵们又找到他的父亲,让他的父亲来说情,吴宓这才勉强答应了。到了会场,吴宓往台下一打量,个个交头接耳,嬉皮笑脸,顿时没了兴趣,简单说了一阵就回家了。他的父亲问怎么这么快就讲完了,他说:“对着他们讲红楼,就像对着牛弹琴一样,可惜了一把好琴。”

他是清华国学院创办人, “四大导师”只给他一个人的面子

因对《红楼梦》极为痴迷,向来好脾气的吴宓还当了一回“恶霸”。

抗战时,吴宓在位于云南昆明的西南联大教书。有一天,昆明街上出现了一家牛肉馆,名为“潇湘馆”,因这家店的主人是湖南人,湖南又叫潇湘,所以起名“潇湘馆”倒也合情合理。但坏就坏在“潇湘馆”还是林黛玉在荣国府时住的地方,结果把吴宓给惹火了——牛肉馆竟然叫“潇湘馆”,真是岂有此理!当即拿着根棍子去把人家的店给砸了,还非要让老板把店名改了。

老板知道他是西南联大的,就去找校长理论。可吴宓这回是真生气了,死活不认错,非要逼着老板把店名改了。真是“流氓有文化,什么都不怕”,老板一看惹不起,只得把“潇湘馆”改成了“潇湘”,吴宓这才勉强同意了。

说起来,吴宓还真是有点倔脾气。在武汉大学教书时,驻武汉的法国总领事对他仰慕已久,经常请他赴宴。但吴宓对他没兴趣,每次都找借口婉言谢绝。后来,总领事听说吴宓喜欢外文书,就特地买了一套,派一个中国仆人去给他送去。这个仆人平时傲慢惯了,对中国同胞爱搭不理的,这次总领事让他给一个中国人送东西,心里就很不痛快。到了吴宓家门口,仆人冲着门“咚咚咚”砸了几下,叫道:“哪个是姓吴的,快出来拿东西,我是法国总领事派来的!”

吴宓正在家里跟朋友聊天,一听这话,微微不悦,但也没说什么,就打开门,让他进来了。那人打量了一圈,轻蔑地哼了几声。吴宓突然火了,用手杖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指着那人道:“你再敢对中国人这么没教养,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那人吓了一跳,还嘴硬说:“我可是法国总领事的人,你敢打我?”

吴宓腾地跳起来,举起手杖就冲了过去,那人一看,连忙扔下书就跑了出去。

旁边的朋友问他:“你这么瘦小,他那么粗大,万一他跟你动手怎么办?”

吴宓说:“这种人是不敢动手的,凡是靠着别人狐假虎威的人,其实都是非常胆小的,你只要比他硬,他就会怕你。”

他是清华国学院创办人, “四大导师”只给他一个人的面子

(图:年轻时的钱钟书与杨绛)

吴宓有一个比他还有名的徒弟,叫钱钟书。对这个徒弟,吴宓是宠爱有加,上课的时候,每次讲完一个问题,他都会问钱钟书:“你有什么意见?”钱钟书博览群书,又年轻气盛,每次都是指出一大堆问题,吴宓也不生气。

钱钟书在清华毕业时,冯友兰告诉他学校准备让他留校读硕士,算是破格录取,面对这样的好机会,钱钟书却断然拒绝了,并口出狂言:“整个清华,叶公超太懒,吴宓太笨,陈福田太俗,没有一个教授有资格充当钱某人的导师!”

后来有人把这句话告诉了吴宓,吴宓笑笑说:“钟书的狂,并非孔雀亮屏般的个体炫耀,只是文人骨子里的一种高尚的傲慢,这没啥。”

吴宓对毛彦文的苦恋也堪称绝唱。

吴宓跟毛彦文很早就认识了,在清华读书时,吴宓的同桌好友朱君毅就是毛彦文的未婚夫,而且他后来的妻子陈心仪也是毛彦文的好友,说起来,毛彦文还算是吴宓跟陈心仪的媒人。不过,当再次遇到毛彦文的时候,吴宓却突然像发了疯,不惜抛弃妻子和三个可爱的孩子,像飞蛾扑火一样地去追求毛彦文,连他的父亲都痛骂他“无情无礼无法无天”。

然而,更悲剧的是,其实毛彦文并不爱他,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面对吴宓的火烈攻势,毛彦文能躲就躲,能不见就不见,连他写的信也是原封不动地退回。后来被逼无奈,毛彦文还嫁给了大她28岁的大佬熊希龄。

吴宓仍然心有不甘,一连写了38首诗,还公开在报纸上发表,甚至在课堂上也给学生们读,让学生们一起体验自己的痛苦,其中最有名的一首为:“吴宓苦爱毛彦文,三洲人士共知闻。离婚不畏圣贤讥,金钱名誉何足云。”

好友金岳霖还专门劝他说:“你的诗好不好我们不懂,但其中涉及毛彦文,这就不是公开发表的事情。这是私事情,不应该拿到报纸上宣传。我们天天早晨上厕所,可我们并不为此宣传。”结果遭到吴宓的大骂,声称:“我的爱情不是上厕所!”

金岳霖也正因苦恋林徽因而苦恼,知道好友的苦处,就再没吱声,乖乖地让他骂了个痛快。

建国后,吴宓虽然又娶了邹兰芳为妻,但他对毛彦文的感情仍然极深,还请人画了一幅毛彦文的画像,挂在书房里,天天欣赏不已。

1999年,有人在台北采访毛彦文,说:“大陆出版了《吴宓日记》,里面有很多关于您的内容,表达了吴宓先生对您的爱慕之情。您有什么话要说吗?”已是百岁高龄的毛彦文想了一会儿,最后说了一句:“好无聊。他是单方面的,是书呆子。”

不知道吴宓在天上听了这话,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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