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不要騙自己，等有錢了以後

圖片來自電影《教授》豆瓣劇照

01

這個故事，是飯桌上聽來的。

他55歲，在一個隱沒在茫茫蒼山裡的縣城當保安，鄉下的家至今是土坯牆、黃泥地、灌風漏雨，村裡人路過的時候，大老遠就繞開，怕危房隨時會倒掉砸到人。

這個鄉下的家，離著縣城只有7公里的路，可他，已經有3年沒回過家了。

當然不是不想回。

而是因為，他不想請假被扣錢，大客車的路費他也想省下，農村裡的親戚禮數更不允許他空著手回去。

這樣算下來，每次回一趟家的成本，無論多節省，還是得花掉好幾百。

他不捨得。

有這些錢，還不如一起攢起來寄給家裡的親戚幫忙整修一下房子，等房子裝得有個樣子了，到時候再回家也光彩。

於是，回家的路只有7公里遠，他硬是忍了3年一次都沒回去看看，就只是一門心思攢著勁兒往家寄錢修房子。

前幾天，他突然腦出血去世了。

值班監控裡看到他，凌晨1點多的時候，還在託著下巴望著茫茫夜色出神，早上8點有人進來換班的時候，人已經涼了。

出殯的時候，不知道誰在嚎：現在房子裝好了，你也回不來了。

一隻狗從人群中躥出來，渾身的毛髮板結成了髒兮兮的一整塊，嶙峋的肋骨一抽一抽，衝著他的骨灰盒一陣狂吠，最後一聲嗚咽，一瘸一拐，沒入人海。

02

這個故事，是一個讀者講給我的。

她父親是個小地方的老教師，一輩子都活得規規正正，不抽菸不喝酒，從未混跡過燈紅酒綠，也沒敢奢望過詩和遠方。

除去日常開銷，他把所有的工資都存到卡上，尋思等著退休以後，一部分留給兒女，一部分自己拿去過過以前想過卻沒過過的另一種生活。

退休政策還沒調整的時候，老教師終於熬到60歲退休了。

那天街角喧囂，空氣中飄著溼漉漉的雨絲。

他騎著那輛騎了大半輩子的大梁自行車，車把上還掛著裝了兩個柚子的藍布兜。

拐出來的時候，被一輛大貨車迎面撞飛。

被拉去醫院的時候，醫生說，顱腦損傷，情況不好，治的話，前期需要先準備20萬。

她哭著問，那這些錢花了，我爹就能治好了對嘛？

醫生搖頭。

錢花了最好的結果是能把人保住了，不過就算保下來也得是植物人了。如果不治，那就拉回家去，很快。

她們全家人開了這一生最壓抑的一次家庭會議，結論是，不治了。

可拉回家後，情況並沒有像醫生說得那樣——很快。

所有的兒女都跪在老教師床前，身子止不住得顫，眼淚止不住得流，因為人還在，兒女都不敢在人還活著的時候哭喪，但都知道他很快就要不在了，所以，目睹至親至愛在眼前一點點死去的全程，就這樣殘忍而無聲地進行著。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六個小時過去了，老教師的眼睛一直望著天花板，直勾勾，木呆呆，溼漉漉……不像是失去知覺的茫然，倒更像是對命運不公的絕望。

縱使一屋子都是人，一個人獨自面對死亡的過程，依然淒涼孤單，依然無人陪伴。

當天夜裡，她父親還是走了。

睜著眼睛走的。

忙活了一輩子，以為熬出來了，結果卻等來了這樣一個結局。

死前的那一瞬間，一個人的靈魂會不會從病痛的夢魘中脫離出來，被慷慨賜予幾秒鐘迴光返照的清醒？

如果有的話，那一刻從他腦海中飄過的會是什麼？

是貝加爾湖上穿梭在紅葉中的小火車？是聖托里尼藍色屋頂下翻滾著的海洋？是18歲那年偷偷愛過的一個姑娘？還是一個人走在空無一人的田間小路上？

想起這些，就當那天的柚子沒買過，就當60年的時光從未等待過。

03

經常有人會跑來問我，軌姐，某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去做。

他們說的這些事情，包括，該不該放棄一個喜歡的人，該不該逆著家裡人的意思一個人去北京闖蕩，該不該去跟一個對自己若即若離的男孩子表白，該不該辭掉一份待遇很好但上司一直在伺機吃自己豆腐的工作……

我往往會反過來問他們一句，如果去做了，你會被毀了嗎？

如果不會，那就去做做看吧。

早戀的故事是從你喜歡了的那一刻開始的，說走就走的旅行是從你開始隔三差五查看機票又把頁面關掉的那一刻開始的，與噁心的一切徹底決裂是從你在深夜中的輾轉反覆難以入睡開始的。

如果當下的每一天都不是你想要的生活，那改變這一切最好的時間不是等你有錢了再說，而是，現在，立刻，馬上。

你只有試著做過了，你才知道那些過不去的坎究竟能不能過去，那些忘不掉的人到底能不能忘掉。

就像是電影《教授》中，得了絕症的教授對自己女兒說的那樣

“多趟幾趟渾水，多搞砸些事兒，然後從中提取某種能值得銘記一生的智慧，而不是媽媽和爸爸的陳詞濫調。”

04

我們這一生所愛，多數並沒有荒唐到無稽之談、白日做夢、不講道理的地步。

有人終生遺憾的，只是沒有早點回家看看。

有人終生遺憾的，只是為兒女操了一輩子心卻從未有過一天真正為自己而活。

我們總以為自己當下最想要做的事有多奢侈，但到生命戛然而止的那一刻，你才回過神兒來發現，那件當初被你糾結來糾結去的事，到底有多簡單、多卑微。

遺憾在這世間還有一個名字，叫人世無常。

看過一段這樣的話（有人說是尼采說的，其實bullshit）：

你要搞清楚自己人生的劇本——不是你父母的續集，不是你子女的前傳，更不是你朋友的外篇。對待生命你不妨大膽冒險一點，因為好歹你要失去它。如果這世界上真有奇蹟，那只是努力的另一個名字。生命中最難的階段，不是沒有人懂你，而是 你不懂你自己。

反正，你不能因為這樣那樣的藉口，就要把所有的美好都設定在生命的終點站上。

永遠不要騙自己，等有錢了以後。

死抱著這句話不放的人，這輩子大部分的時間，往往都會被渾渾噩噩地錯付掉。

那些讓我們魂牽夢繞的小情大愛，那處讓我們心心念唸的詩和遠方，那隻在森林中穿過風聲的麋鹿，那把在塵土與角落中沉睡已久的吉他，那一口吊在嗓子眼的啤酒小龍蝦，都應該隨時發生在努力前行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