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次戰略進攻，紅白雙方內戰中的表現，成為未來大縱深作戰的縮影

如果有人問及一戰與二戰之間最大規模的戰爭是哪次戰爭？我想我會毫不猶豫地回答俄國國內戰爭。這場長達5年的戰爭，導致雙方武裝力量損失將近1000萬人。這麼龐大的損失數字不僅表明了軍事行動的激烈程度，而且證明了軍事藝術主要是在戰略領域付出的昂貴代價。

先談談勝利方紅軍。戰略進攻做為紅軍戰略行動的主要方式，在戰爭中得到充分發揮。在到1920年11月打敗弗蘭格爾的31個月作戰中，紅軍有25個月採取了進攻行動。從紅軍建立之初，就充分意識到了進攻作戰的好處。到了1919年，戰略進攻已經成為按照紅軍統帥部的統一企圖，同時或連續實施的方面軍進攻戰役和集團軍進攻戰役，與這些部隊一起行動的還有區艦隊以及游擊隊和起義部隊。

一般來說，紅軍的戰略進攻需要完成下述任務：粉碎對方主要軍隊集團、堅守戰略上和政治經濟上十分重要的地區等。在國內戰爭的不同階段，同時參加戰略進攻的方面軍數量各不相同。例如在1918年秋冬到1919年冬春，在不到一年時間，紅軍同時在5條戰線實施進攻行動；1920年夏，同時在2條戰線上實施行動；而1920年秋，僅在一條戰線上。在多數情況下，紅軍的戰略進攻還是極大改變了軍事政治局勢。

紅軍騎兵部隊發起衝擊

總體而言，受到當時條件的限制以及紅軍自身兵力兵器的不足，紅軍主要的戰略進攻行動按照蘇聯觀點只有8次，參戰兵力15-44個師，7-15萬人，火炮260-900門、機槍1100-3800挺（筆者不由感嘆20多年後他們的下一代實施的戰略進攻規模之宏大，詳情參閱拙文-蘇軍二戰進攻作戰述評），多數情況下紅軍兵力兵器並不具備對敵方的優勢。

在戰略進攻中，紅軍通常在方面軍進攻地帶總寬度20%-50%地帶上實施主要突擊，在這種情況下，兵力兵器的密集使用也在不斷加強。1918年-1919年初，主要突擊方向一般集中20%步兵與騎兵、10%機槍和15%火炮，而隨著戰爭的發展，後期達到了45%-70%的步兵和騎兵、40%-80%的機槍和火炮。

根據當時的狀況，紅軍的突擊集團通常包括最有戰鬥力的集團軍、軍、師以及裝甲兵和航空兵。同時，受到技術條件的限制，特別重視使用大量的騎兵。在1919-1920年的幾次戰略進攻中，騎兵部隊都當仁不讓的成為突擊集團的主力。

1919年紅軍在葉卡捷林諾斯拉夫

紅軍的戰略進攻目的非常明確，除了重視殲滅對方武裝力量集團外還很重視對於重要政治經濟中心的奪佔。因為這些地區或者城市的失去會使國家無法生存、軍隊無法作戰。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紅軍在殲滅高爾察克作戰中，另一個重要目的就是奪佔烏拉爾和西伯利亞；而在進攻鄧尼金作戰中，紅軍同樣關心頓巴斯、羅斯托夫、新羅西斯克等城市的攻佔問題。

讓我們對這8次戰略進攻作戰做一簡要回顧。

東方面軍進攻1918年9月5日-1919年2月28日，紅軍投入兵力7.5萬人、火炮260門、機槍1130挺，敵方兵力7萬人、火炮220門、機槍720挺，進攻寬度2000千米，進攻縱深150-900公里，持續時間177天。

東方面軍作戰1919年3-6月

東方面軍反攻1919年4月28日-6月20日，紅軍投入兵力12.35萬人、火炮450門、機槍2000挺，敵方兵力13.2萬人、火炮320門、機槍1400挺，進攻寬度1500千米，進攻縱深350-450千米，持續時間54天。紅軍的南集團軍群（轄第1、4、5集團軍和土耳其斯坦集團軍）連續實施3次進攻戰役（布古魯斯蘭進攻戰役、別列別伊進攻戰役和烏法進攻戰役），北集團軍群（轄第2、3集團軍）實施了1次進攻戰役（伊熱夫斯克和格拉佐夫方向）。結果，高爾察克主要集團（漢任將軍的西集團軍）遭到重創，殘部被驅趕到烏拉爾山前丘陵地帶。

東方面軍進攻1919年6月21日-1920年1月7日，紅軍投入兵力13萬人、火炮500門、機槍2450挺，敵方兵力12.9萬人、火炮320門、機槍1230挺，進攻寬度1800千米，進攻縱深3500千米，持續時間201天。此次作戰目的就是全殲高爾察克部隊和奪取烏拉爾。紅軍總攻包括了數個集團軍群進攻戰役（別爾姆進攻戰役、葉卡捷琳堡進攻戰役、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進攻戰役、鄂木斯克進攻戰役和新尼古拉耶夫斯克進攻戰役）與數個集團軍戰役（即茲拉託烏斯特戰役、車里雅賓斯克戰役和克拉斯諾雅爾斯克戰役）。爾後在伊爾庫茨克方向的進攻，是由1個集團軍即獨立第5集團軍獨立實施的。紅軍在此戰中進攻全縱深為3500千米，一直延伸到貝加爾湖附近。

東方面軍進攻作戰

南方面軍反攻1919年11月10日-11月18日，紅軍投入兵力11.55萬人、火炮500門、機槍1950挺，敵方兵力6.95萬人、火炮260門、機槍790挺，進攻寬度750千米，進攻縱深70-160千米，持續時間39天。作戰是在兩次集團軍群戰役過程中進行的，一次是在方面軍中央地帶的奧廖爾-庫爾斯克戰役（投入第13、14集團軍和1個突擊集群），一次是在方面軍左翼實施的沃羅涅日-卡斯托利亞戰役（投入第13集團軍部分兵力，第8集團軍和1個騎兵軍）。結果使敵方遭到重創，也為轉入總攻創造了條件。

南方面軍和東南方面軍總攻1919年11月19日-1920年1月10日，紅軍投入兵力14.4萬人、火炮890門、機槍3800挺，敵方兵力16.55萬人、火炮800門、機槍3300挺，進攻寬度1500千米，進攻縱深350-550千米，持續時間53天。紅軍連續實施了一些列不同規模的戰役：1次方面軍戰役（哈爾科夫戰役）、2次集團軍群戰役（頓巴斯戰役和羅斯托夫-新切爾卡斯克戰役）以及一些集團軍戰役，鄧尼金主要集團被擊潰，殘部撤退到北高加索。

北高加索戰役1920年1月17日-4月7日，紅軍投入兵力7.03萬人、火炮590門、機槍2730挺，敵方兵力5.86萬人、火炮440門、機槍1070挺，進攻寬度800千米，進攻縱深330-360千米，持續時間72天。戰役目的在於消滅位於頓河和北高加索的鄧尼金部隊。紅軍在季霍列茨克-葉卡捷琳諾達爾-新羅西斯克方向上，由數個集團軍連續實施一些列進攻戰役，而在其他方向則實施了一些集團軍獨立進攻戰役，最終鄧尼金部隊不復存在。

1920年3月，白衛軍乘船逃往克里木

西方面軍和西南方面軍進攻1920年5月23日-8月25日，紅軍投入兵力12.64萬人、火炮700門、機槍3370挺，敵方兵力13.55萬人、火炮750門、機槍3280挺，進攻寬度800千米，進攻縱深300-600千米，持續時間104天。紅軍推進了300-600千米，進至華沙、盧布林和利沃夫的接近地，但因在維斯瓦河遭到波蘭軍隊反攻受到重創，退至格羅德諾和佈列斯特-裡托夫斯克一線。

南方面軍進攻1920年10月28日-11月17日，紅軍投入兵力14.31萬人、火炮530門、機槍2660挺，敵方兵力3.81萬人、火炮210門、機槍1660挺，進攻寬度350千米，進攻縱深180-350千米，持續時間21天。這次紅軍唯一一次有完全優勢的戰略進攻作戰，結果完全佔領了克里木，弗蘭格爾帶著殘存的原黑海艦隊部分艦船則“轉進”去了突尼斯的比塞大。

南方面軍北塔夫里亞反攻作戰

總體而言，在多數情況下，紅軍能夠長時間奪取並掌握戰略主動權。以不斷增強的力量對敵方實施突擊，且實際上沒有長時間的間歇，使得敵方無法鞏固中間防禦地區。而且，在這些作戰中，紅軍還實施了方面軍群戰役，南方面軍和東南方面軍對鄧尼金軍隊的總攻與西方面軍和西南方面軍對波蘭軍隊的進攻就屬於這種類型，當然這根本無法與日後在衛國戰爭中的方面軍群進攻戰役相提並論。

在戰爭過程中，根據戰役目的、兵力兵器對比、戰區性質、兵力部署、戰線寬度與縱深，實施進攻的紅軍採取了向心突擊、包圍突擊或者割裂突擊。例如1919年夏，東方面軍在發展勝利同時對敵軍實施了縱深割裂突擊；而在1919年秋-1920年初春對鄧尼金的總攻中，紅軍也應用了同樣方法。結果，白軍的戰略防線被撕裂開來，紅軍的突擊主力強大的騎兵部隊迅速進入打開的缺口，向縱深發展勝利。當然，紅軍還廣泛採取了一種方法，就是實施分割突擊（2-4次或以上），目的在於隔離和逐個消滅敵軍獨立集團。

1918年在莫斯科的第一批紅軍

當然，紅軍暴露出來的問題也不少。

例如1918年秋，東方面軍計劃實施合圍戰役，但由於缺乏足夠的快速突擊集群及相應的兵力兵器，戰役未能成功。1920年秋，南方面軍對敵軍包圍同樣未獲成功，由於方面軍集團軍之間協同不足，第4、13集團軍不得不克服敵軍的堅固築壘防禦，而無法及時與已深入敵後的騎兵第1集團軍協同作戰。

而且，由於紅軍的兵力兵器不足，首次突擊威力與突然性大打折扣，使得對方可以從非受突擊地段調集兵力，拖延了戰役持續時間，增加了戰役的困難性；紅軍1919年南方面軍反攻作戰與1920年北高加索作戰就遇到了這個問題。

1920年的紅軍炮兵部隊

讓我們再來看看白軍的戰略進攻。與紅軍相似的是，白軍也非常重視戰略進攻，目的一般是消滅各個戰區的紅軍部隊並奪取重要的政治經濟中心。與紅軍相比，白軍的戰略進攻在戰線寬度與縱深上比紅軍小了很多。白軍主要的戰略進攻作戰有下述4次

1919年3-4月，高爾察克軍隊，縱深180-360千米。白軍出動14.3萬人、火炮210門、機槍1330挺，紅軍為10.14萬人、火炮334門、機槍1882挺。紅軍第1、2、3、5集團軍先後受損，被迫放棄烏法、薩馬拉、伊熱夫斯克、阿克糾賓斯克等地；白軍稱紅軍被俘5.6萬人，損失火炮200門、裝甲列車13列。

1919年的白衛軍騎兵

1919年9-10月，高爾察克軍隊，縱深90-120千米；白軍5.75萬人、火炮239門、機槍766挺，對紅軍5集團軍（3.48萬人、火炮76門、機槍479挺），紅軍第5集團軍進行了艱苦的防禦戰後撤過託博爾河。

1919年6-10月，鄧尼金部隊，縱深50-200千米。白軍在進攻之初取得了勝利，但最終因為各軍隊集團缺乏協調性以及缺少預備隊而未達成預期的全殲當地紅軍計劃。紅軍第8、13、14集團軍先後受損，先後失守察裡津、庫爾斯克、沃羅涅日等地。白軍稱紅軍被俘10萬人，被繳獲火炮48門、機槍730挺、裝甲列車5列。

1919年6月鄧尼金部隊的進攻

1920年9-10月，弗蘭格爾軍隊，縱深70-180千米，白軍擊潰紅軍第6和第13集團軍，先後佔領亞歷山德羅夫斯克、馬裡烏波爾和尼科波爾，稱紅軍損失4萬餘人-被俘1萬餘人。

公正的來說，白軍在準備戰略進攻時，還是很重視選擇主要突擊方向。一般都是選擇在可以在最短時間推進到重要的軍事政治經濟中心的方向或者指向該戰區影響紅軍戰略防線穩定的紅軍部隊。

在進攻上，白軍主要方式是突破兩個以上地段防禦，而後沿向心方向發展勝利，最終合圍並殲滅對方軍隊集團。不過由於兵力兵器不足以及缺少協同性，白軍在戰爭過程中沒有完成任何一場合圍戰役。此外，他們還會採用的方法是割裂和分割防禦、正面突擊等。為了達成突擊，白軍也很善於運用兵力兵器的機動。

1920年10月14日紅軍在卡霍夫卡繳獲的白衛軍英制MK IV坦克

綜上所述，紅白雙方軍隊在突破防禦問題上已經不像一戰那樣過於困擾，它們都對日後的蘇聯的大縱深進攻理論提供了大量的正面與反面例子。在這場戰爭中，彼此都已認識到突破方法在於在突擊方向密集使用兵力與兵器，在敵軍防禦佈局中迅速打開缺口，並向側翼和縱深擴大缺口。擴大勝利取決於是否善於從縱深增強兵力、使用預備隊和投入快速軍隊集群。而這些就是日後大縱深進攻的基本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