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背後的世家:世家的選擇

世事無常,漢末時代的諸侯混戰,就是一場你方唱罷我登場的亂棋。這些軍閥們不管是想要爭霸天下,還是隻是甘於守住自己的一畝二分地,都離不開對戰略資源的控制。而真正掌握著這些資源的人被稱為世家,這些世家們有的是一方豪強,藉著儒家的外衣養出了貴族的氣質;有的是累世為官,積累了許多的人脈財富。不管他們來自何方,最終要去的地方只有一個,就是掌控朝堂,建立一個只有世家才能參與的王朝。

一、同集團之間的聯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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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勢造英雄,“亂世”像一塊帶血的鮮肉落入海中,激起了無數鯊魚的殺戮之心。原本就掌握武裝力量的軍閥在“伐董卓聯軍”潰散之後,都敏感的發現東漢已經徹底衰亡,這時一個名叫“野心”的東西在所有參與者的心中悄然滋長。就連自為忠義、堅持討伐董卓的孫堅在得到傳國玉璽之後,也並未交出,而是自己藏了起來。每個人都在做著準備,每個人都堅信自己是最受上天眷顧的那個人。所以,秦始皇才會刻下“受命於天”的玉璽。

想要謀取天下的軍閥在為戰爭和地盤做著準備,想要掌控天下的世家也在為將來做著準備。這些世家不願意參與爭鬥,不是因為他們品行高潔,而是因為他們不願意輕易放棄既得利益,多方下注,最後獲得全勝才是他們所需要的。既然如此,那就扶持“代理人”吧。

世家們想要代理人,那麼袁氏兄弟就是天然的盟友。作為已經積極參與軍事行動的袁氏兄弟,自然是不願意繼續臣服於他人。於是他們招兵買馬開始了自己的爭霸之路。袁紹驅逐韓馥,袁術割據淮南,其實就是最好的證明。“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擁有著極高的號召力,雖然起家之時都是像喪家之犬般東躲西藏,但是一旦佔據一方要地,便立馬拉起足夠的隊伍,叫囂著爭霸天下。

可是對於世家來說,二袁並立可不是好事,分散了資源不說,也會引起世家之間的矛盾。那麼該選擇何人作為扶持對象呢?我們簡單分析一下袁氏兄弟的特徵,讀者朋友們就會自能選擇出來。

首先來看袁術,這個人是一個典型的富家公子。作為司空袁逢嫡次子,他幾乎不用任何努力就能夠繼承袁家龐大的基業,這也養成了其“驕豪、喜為大言、勇而無斷”的性格。這樣的人顯然缺乏足夠的情商和能力去爭霸天下。雖然最後一度佔據揚州稱帝,但是不過是一次又一次透支袁氏幾代人所積累的財富和人望。

而袁紹則不同,雖然出身在袁氏一族。但是他所經歷的一切都必須要不斷向族人證明自己的能力,嫡子與庶子之間差別絕對是普通人所難以想象的。這種環境讓袁紹一直小心經營自己的名聲,小到儀容儀表,大到接人待物都如刻意彩排一樣毫無差錯。正如“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所說“袁紹有姿貌、威容,愛士養名。既累世臺司,賓客所歸,加以傾心折節,莫不爭赴其庭,士無貴賤,與之抗禮。”但是,畢竟是出身名門,演技再高也難以掩蓋他真正的品行“寬而不斷,好謀而少決;不斷則無威,志大而智小,色厲而膽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畫不明,將驕而政令不一”。從這一點來看,袁紹是在不是一個值得追尋的明主。但是就世家而言,袁紹卻合乎他們的心意。

世家所需要的不是一個雄主,他們只需要一個旗幟,能夠聚集人馬,又可以撐起來作為擋箭牌的旗號。而且旗杆絕對要緊握在他們手中,由他們控制旗幟的方向。正是這樣,袁紹的寬仁就讓世家享有足夠的特權,袁紹的大志給了他們可以挑動的機會,袁紹的優柔寡斷給了他們架空權力的空間,袁紹的“兵多分畫不明”更是讓世家能夠插手軍務。而且這樣的人還有著袁氏一族的資源和多年經營的好名聲,這對世家來說簡直是完美的不能再完美了。

於是,袁紹的勢力肉眼可見的不斷增長,短短數年就從東躲西藏的喪家之犬變成了雄踞四州的大軍閥。到了公元198年(建安三年),此時的袁紹兵鋒所指,莫不敢從;鐵蹄所至,所向披靡。手中除了土地和軍隊之外,各個謀臣更是多如牛毛。但是即便如此強大,最後仍舊因為其性格原因和組織劣勢被曹操在官渡之戰中一舉擊敗,這也算是世家投資的一次失敗。

二、世家的第二個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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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董卓之亂後,攪合進亂世的可不僅僅只有袁w氏二兄弟,其他的軍閥難道世家就沒有耳聞嗎?顯然並非如此。袁紹掌握了極大的世家資源,但是並不代表沒有願意燒冷灶的世家。曹操顯然就是冷灶中的一個。作為一個“閹三代”,曹操的青年時代處心積慮地想要擺脫自己的身份,但是卻在一次又一次的努力中被支來使去。按照愛惜羽毛的世家們想法,曹操就適合去扮演反派,解民倒懸、公正廉明的事應該由他們士族子弟去做。於是,曹操就在這樣的排斥中浪跡半生。好在出現了轉機,董卓亂政雖然是東漢的大不幸,但是卻是各地野心家的大幸。經過關東聯軍討伐董卓的戰役之後,曹操對東漢政府也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在這種認識中,曹操開始了自己搶佔地盤的戎馬之路。

好在曹操有能力,像所有三國類遊戲一樣,開局的曹參先是憑藉一己之力消滅黑山賊、平定南匈奴這樣獲得了一個棲身之所——東郡,曹操也獲得了自己真正意義上的實權官職東郡太守(值得一提的是這還是袁紹表舉的)。接下來,曹操也迅速地打開局面,黃巾軍餘黨死灰復燃,兗州刺史劉岱被臨陣斬殺,曹操直接升級為兗州牧,這在漢末已經是一個極為重要的官職,要知道此時的袁紹也只是一個冀州牧,名義上兩人是評級的。

有能力是一回事,能否真的成就大事又是另一回事。曹操此時手中握有的力量除了兗州牧這個虛名之外,其他的就只剩下收編黃巾軍精銳所組成的“青州兵”。

那麼也算的上一方諸侯的曹操是否獲得了世家的青睞呢?我們不妨從曹操此時的謀士談起。

謀士,作為中國歷史上一個極為特殊的存在,上到伊尹、姜尚,下到李斯、張良,他們個人並沒有赫赫戰功,更沒有列土封疆的野心,他們就像是帝王的智囊,為效命的主公出謀劃策,從軍務到戰略,從民生到政務,他們已經成為帝王成就一番偉業所不可或缺的必需品。當然,謀士不是天生的。謀臣除了可以讀書識字之外,還有著敏銳的洞察力,出色的判斷力。而這些只有世家大族才能夠培養,原因很簡單,世家大族有著足夠多的學術資源開闊士子的思維,有著足夠多的人脈拓展士子的眼界。

不管將來的曹阿瞞是要固守兗州,還是一統天下都離不開謀士的支持。當上兗州牧的曹操手中握有這樣的謀士嗎?答案顯然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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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開始出現在曹操身邊的就是陳宮。陳宮具體歸附曹操的時間史書上沒有提到,但是陳宮的出場在《三國演義》中卻給了一個十分戲劇化解釋:在曹操刺殺董卓未遂的逃亡過程中,途經陳宮任縣令的中牟縣,為陳宮所擒獲。但是陳宮為曹操的抱負所折服,捨棄了一身榮華,追隨曹操而去。這給了陳宮登場的一個解釋,但是並不能完全可信。但是其中有一點值得注意,那就是中牟縣這個地方地處兗州,史書中對陳宮的記載也提到“少與海內知名之士皆相連結”,這就可以看出陳宮是兗州本地士族的重要一員,在兗州這個地方關係網密佈。也正是這樣的原因,才能夠幫助曹操順利獲得兗州牧這樣一個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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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宮出場時間不明確,但是另一個人卻十分清晰。初平二年(公元191年),此時的曹操剛剛平定東郡的黃巾軍以及南匈奴,但是比起軍事勝利的喜悅,曹操更加開心的是潁川荀氏的荀彧棄袁紹而歸附曹操。就荀彧當時給的理由是“或度紹終不能成大事,時太祖為奮武將軍,在東郡,初平二年,彧去紹從太祖。”也就是說,在荀彧的眼光看來,袁紹並非是能夠定鼎天下的人物,因而選擇了曹操作為落腳之地。荀彧的到來,讓曹操真正看到了希望,有了“吾之子房也”的欣喜。

這樣,在曹操起家之時的重要謀士已經聚齊。一個是來自兗州本土士族的代表,另一個則是潁川士族的代表。就整個影響力來看,當然是潁川士族更為龐大;但是就曹操統治基礎的穩定來看,兗州士族更具實際意義。就這樣,曹操獲得了兩大士族群體的部分支持。

那麼作為士族世家的代表,這兩股勢力為何能夠願意支持一個閹宦之後呢?其實很容易理解,因為相比於黃巾軍這樣的破壞者,一個出身統治階級的曹操更容易被兗州世家所接受。而且擊敗了黃巾軍和南匈奴的曹操也向世家們展現了自己的實力,可以充當一個十分有力的軍事保護。

而荀彧選擇曹操,可以猜測的就更多了。除了傳統意義上認為的袁紹與曹操個人之間的優劣比較之外,可能也代表著士族中對於東漢朝廷的另一個打算。支持袁紹的這部分世家很明顯想要從根本上推翻東漢,建立一個由世家聯合統治的新王朝;而另一派則更希望維持一個衰弱但卻統一的東漢政府,繼續保持各地世家豪強實際上的獨立狀態。這一點從荀彧對於漢獻帝的態度就可以看出。

三、兗州世家的底線

按理說,有了這兩人及其所代表勢力的支持,曹操應該可以算得上是高枕無憂了。但是,事情的發展卻並非設想的那麼美好。興平元年(公元194年)陳宮代表的兗州勢力叛變了。這件事要從公元193年說起,這一年曹操的父親曹嵩來曹操處路上,被陶謙派兵殺害 ,曹操遂進兵徐州,向東南擴展勢力。陶謙退守老巢。不久曹操軍糧將盡,撤圍回軍。次年(公元194年)夏,曹操再徵徐州,略地至東海。曹操徵徐州期間,所過大肆殺戮,一路上“雞犬亦盡,墟邑無復行人”。東郡守備陳宮對曹操不滿,於是與陳留太守張邈、張邈之弟張超、從事中郎許汜及王楷等同謀叛亂,迎呂布為兗州牧。這是史書上給的理由,但是這絕對不是唯一的理由。因為在東漢末年,平民百姓慘遭殺戮絕不是個例,陳宮絕對不是聖母,因此對這件事或許有不忿之處,但絕不會因此而背叛。唯一能夠解釋的就是曹操引起了兗州勢力的嚴重不滿。

張邈本就是“黨錮之禍”中號稱“八廚”之一的名士,他在兗州士族中極具影響力。能夠激起陳宮與張邈聯合叛亂,說明曹操的某些舉動嚴重威脅到了兗州士族。在《三國志》中並未有明確說明,但是我們仍舊可以從蛛絲馬跡中發現端倪。初平三年(192年),攜平定黃巾軍的威勢,曹操自信滿滿地進入兗州,擔任兗州牧。但是兗州名士中並非所有人都十分接受曹操,其中最為激烈的應該就是邊讓。邊讓是東漢末年名士,兗州陳留郡浚儀縣人。年少時,博學善辯,又能寫文章,曾作《華章賦》,因此名噪一時。漢靈帝時,大將軍何進以軍事徵召為令史。官至揚州九江郡太守。邊讓仗著自己的才氣,不把曹操放在眼裡,多次輕視和貶低曹操。這無疑是一個耳光狠狠地抽在曹操的臉上。也讓曹操再一次明白,自己仍然不被士族接受。多年的殺伐征戰,讓曹操無法忍受邊讓,恰好此時有邊讓同鄉人向曹操誣陷邊讓,曹操立馬就讓郡中官員將邊讓就地誅殺。除此之外,曹操為了鞏固在兗州的統治,也不斷地對世家大族進行壓制和監控。殺了邊讓的曹操確實洩了自己心中的怒火,更多的卻是在警告兗州士族,曹操是個軍閥,而非一個愛惜羽毛的名士。

兗州士族接受曹操,甚至不惜以兗州牧為餌,就是希望能夠將曹操養成一個守戶之犬,但誰曾想到他們細心培養的卻是一隻意欲擇人而噬的猛虎,這顯然是世家們難以接受的。正是如此,才有了陳宮等人趁著曹操後方空虛,背後捅刀,扶植呂布的原因。因為在這些世家們看來,此時無處可歸的呂布更符合世家們的利益,而呂溫侯的性格也相對更容易控制,畢竟單單一個王允就能挑動呂布與董卓火併。

只是可惜,這樣一個兇險異常的環境卻再次因為兗州世家的所託非人而破碎,最終曹操在連年征戰中不斷汲取營養,徹底掌握了兗州這塊地盤。自此,他也有資本向北方第一軍閥袁紹發起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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