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君荒唐致死,臣子陪葬?逃亡?在家發呆?晏子給出了第四種答案


國君荒唐致死,臣子陪葬?逃亡?在家發呆?晏子給出了第四種答案


讀《晏子不死君難》


公元前548年,齊國,齊莊公在位。


故事的開始,是一場喪禮,形式隆重而人心不敬。


大夫棠公去世,同事崔武子前來弔唁(驗),看上了棠公的美貌遺孀棠姜,於是不顧占卜凶兆,不管姓氏同源,無視剛下土的前同事,執意娶了她。


然後原文就是八個字:

莊公通焉。

崔子弒之。


齊莊公也看上了棠姜,與之私通。

崔武子發現了,本著“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實在是虧”的想法,殺了齊莊公


齊莊公再不濟,好歹也是一方諸侯一國之君,雖然死得荒唐不堪,但不管怎麼死的,都得要有墊背的。於是乎,一大批臣子和家屬或主動陪著去死,或被動連著被殺,或拉家帶口逃亡,都有。


主子死了,屬下也得跟著陪葬。

自願者,體現的是我們無法企及的道德水平;

非自願者,體現的是我們無法接受的道德綁架,還有無法抵抗的連坐效應。

當然,如果對於自願陪葬的行為不能認同,可以把它叫做愚忠,如果能夠認同,那麼這種精神就是死忠,是信仰。


每個人的生死,都與信仰有關。任何人都有信仰,這是比宗教更為廣闊的詞語。


信仰宗教,可以為遵循教義而死;

信仰家庭,可以為保護親人而死;

信仰國家,可以為報效祖國而死;

信仰錢財,可以爭奪財物而死;

信仰美食,可以暴飲暴食而死;

信仰自然,可以隱居至入土;

信仰某人,打call到死;

甚至於安逸都可以是信仰,可以懶死。


就是一種打心底想要的東西,潛意識裡拼命追求的事物。人人都有,這也叫做慾望。


其實只要是個人,都是一根筋的固執生物。只不過扯著你的筋的,和扯著我的筋的,不是同一種慾望。


吵架之所以會發生,就是因為雙方都固執於自己所想,卻偏偏都認為只是對方頑固,而自己則不存在這個問題,看不到自己的慾望。

那些能讓步的,勸架的,是不是就不固執了呢?愚以為不是的。人人都固執,能讓步只是因為當時爭吵涉及的事物,不是他固執的點,不能說明他是個不固執的人。

或者說他更追求和諧,所以固執於勸和。勸和也是立場啊,有了立場,就是有了固執的信念。


有些歪理的即視感。


一般認為,一條1m的線有兩個極端,極左的端點0和極右的端點0。

然而個人認為,這條線不是隻有兩個極端,線上的任何一點,都是極端。

0.7m的點,極端地0.7,不是0.72,也不是0.69。它極端地0.7。

在0.7m的位置折出一個角來,那麼它就是等同於極左端點0和極右端點0的一個極端0.7點。同理可解釋這條線上的任何一個點。


但是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只認一條線的兩個極端,一個左一個右,這是因為社會約定俗成了,只拿重點,忽略次要,這麼用可以讓生活更加便利。


所以說,那些勸和的人,也是極端的,只是我們習慣性顧著那兩個吵得面紅耳赤的人,集中精力解決主要矛盾,次要矛盾成了盲點,自動忽略了站在中間的那個人。他站在0.5的極端點上。


總之,你的慾望在擺佈你的人生。

總之,只要慾望不傷天害理,希望可以不帶偏見地看待每一個人的選擇,即使他的選擇與我不同,即使他可以不用死而選擇了死,也不代表他就是愚蠢。

一個人有所追求,並願意拼盡全力去實現,這不是很浪漫很痛快嗎?


選擇懶惰的人,自然會受到墮落的報應,選擇奮鬥的人,自然會等到飛躍的那一天。

雖然是說,每個人的選擇都是心甘情願自作自受,不好指手畫腳,不過人生苦短,還是選擇天天向上的好,不然這一輩子來都來了,多虧啊。


那些自願陪葬的人,自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並付諸行動,對他們來說就夠了。若有所得必有所失,犧牲某些東西(包括生命)在所難免。

好過很多人,活一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


這有一個同樣活得明白的傢伙,只不過他的道理,他的信仰,和那些上趕著陪葬的人不一樣。


聽說了弒君之舉,大夫晏子立刻趕到崔武子的家門外,侯著。


這個晏子就是我們在語文課本上認識的《晏子使楚》裡“出使狗國”“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的那個善辯的外交大師晏子


此刻,他守在崔家門外。幹守著,看不出他想要鬧什麼動靜。


當時是,對於齊莊公被弒這件事,齊國臣子的應對行為可大致分為三類:

死(殉國),

行(逃亡),

歸(回家待著不管不顧)。


晏子就守在崔家大門外,這是個什麼態度呢?身邊的人就問了:


曰:“死乎?”

曰:“獨吾君也乎哉?吾死也?”


曰:“行乎?”

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


曰:“歸乎?”

曰:“君死安歸?”


“國君死了,您這是要殉國嗎?”

“國君是我一個人的嗎?我幹嘛為他殉國?”


“您是打算要逃亡嗎?”

“這是我的罪過嗎?我幹嘛為他逃亡?”


“那您是要回去?”

“一國之主都死了,哪裡還有家啊?我回哪裡去啊?”


相信那個提問的人一定是臉上笑嘻嘻內心mmp,這到底想怎樣你給個準信啊!我就是個跟班的,你這不要那不要我怎麼安排啊?


晏子解釋道:


作為百姓的君主,

豈可仗勢凌駕於百姓之上?

治理國家才是要務。

作為君主的臣子,

豈可為了餬口拿俸祿幹活?

治理國家才能養民。

所以說,

若君主是為了國家而死,那麼臣子就應該殉國;

若君主是為了國家而逃亡,那麼臣子就應該跟隨逃亡。


問題是,這齊莊公是因為自己的私事死的,而且是荒淫無道的私事,我晏子

又不是他的什麼私交好友,哪能承擔那殉情的責任?

再者說了,這弒君者崔武子,恰恰就是當初擁立齊莊公上位的人,哪裡就輪到我為他死為他亡為他天天吃不下飯?


“將/ 庸何/ 歸?”

面對如此國君,如此國情,

老天爺啊,

我可以回到哪裡去呢?

哪裡才是我志向的歸宿啊!


這是個迷茫的明白人。正如《琅琊榜》裡言豫津說的:“朝局難測,我們大家的命運又會如何,都難以預料,但是唯有把握此心而已。”

只因無法把握朝局,唯有把握本心。

晏子心之信仰,不是國君某人,不是榮華富貴,不是保命要緊,而是報效這個國家和實現自己的志向。

雖然不知道正確答案,但好在晏子知道錯誤答案是什麼,所以便不死、不亡、不歸。


崔家大門終於打開了,晏子跑進去,頭枕靠在齊莊公屍體的大腿上痛哭。哭完起身,三踴(勇),跳了三下,走人。


踴,意為跳躍。

這裡的跳躍,是古代喪禮的規範行為之一,向死者跳腳號哭,以展現十分哀痛的心情。

在死者初死的時候、小斂的時候(為死者沐浴穿衣)、大斂的時候(為死者收屍入館),這三個環節都要跳腳號哭,謂之三踴。


此處晏子的三踴,是提前把齊莊公的整個喪禮需要跳的腳和哭的淚都一次過給了,出了這個門,就再也不回頭。

深情而又果斷,瞧瞧人家這覺悟!

或者是說,當時他就是跳了三下,記錄為三踴。這樣理解的話,就沒那麼酷了。


有人對崔武子說:“這個人,一定要殺掉!”

崔武子也是個明白人:“晏子在百姓當中很有聲望,得留著,可以得民心。”


故事的結尾,還是一場喪禮。晏子齊莊公的喪禮,簡單粗暴而深刻痛快。


付出與否,追隨與否,如何對得起自己的志向,如何對得起自己的生命,你拎得清拎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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