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寶安在哉?

【作者的話】



本文寫於2019年4月4日。

今天早上打開手機,看到高玉寶去世的消息,心中一沉,重發此文,送別這位工農兵自己的的作家。


01

戰士高玉寶創作了長篇小說《高玉寶》,90後、00後可能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但他卻是許多50後、60後乃至70後最喜歡、最熟悉的作家之一。

《高玉寶》中的一則故事“半夜雞叫”曾被選入小學課本,還被拍成木偶動畫片。“半夜雞叫”講了這麼一個故事:

地主“周扒皮”為了讓長工們能多幹些活,半夜三更起來學雞叫,因為當時沒有鐘錶等計時工具,僱長工時就訂了“契約”:雞叫就得起床下地幹活。

周扒皮憑著半夜雞叫的絕技,迫使長工們不得不每天提早起床,披星戴月地勞作。長工們累的要死但也無可奈何,只是好奇為什麼“雞都向著有錢人”?直到有一天小長工小寶發現了周扒皮半夜做雞的秘密。大傢伙這一氣非同小可,決定將計就計,以抓偷雞賊的名義將周扒皮暴打一頓,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


這個故事之所以吸引人,不僅在於揭露了地主老財的殘酷剝削,還歌頌了勞動者的智慧和反抗精神,所以整整影響了幾代人。


高玉寶安在哉?

02

進入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以後,一切都在反轉。


一些“聞名遐邇”的地主惡霸,如劉文彩、黃世仁、南霸天等都有人翻案,周扒皮也不例外,有人考證出他勤勞、節儉、善良。

與此同時,高玉寶則遭受了最惡毒的辱罵和攻擊,大家只要用搜索引擎搜一下“高玉寶”就明白了。


高玉寶安在哉?

攻擊高玉寶的主要理由是《高玉寶》的故事和人物不符合事實,這是非常蠻橫並且外行的說法。

《高玉寶》是一部小說,周扒皮也好,小寶也好,眾長工也好,都是作家虛構人物,即便有原型,也不能用原型否定文學形象。

衡量一部現實主義文學作品的價值,關鍵就看其是不是反映了社會的本質?而“半夜雞叫”的魅力與價值,恰恰就在於真實反映了舊中國封建-僱傭勞動剝削的本質——人的非人的化、牲畜化、工具化。

周扒皮的原則是“效率優先”,長工的死活他不管,只管地裡的活有沒有幹完,莊稼長得好不好。

03

小說作者高玉寶,出身東北的貧苦農民家庭,沒有條件上學,他15歲做勞工、17歲學木匠,1947年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1948年在遼瀋戰役的烽火中加入中國共產黨。

他也是一位戰鬥英雄,在遼瀋、平津、衡寶戰役中立大功6次。

高玉寶入伍時,幾乎是一個文盲。人民軍隊培養了他,他也憑著頑強的毅力,邊打仗,邊學文化。

一開始他連“半夜雞叫”四個字寶都不會寫。“半”字畫了半個窩頭代替;“夜”字畫了個星星一看是夜晚;“雞”的繁體字最難寫,他只好畫了一隻雞;“叫”字在小學看圖識字課本上見過,可是他怎麼也想不起來,便畫了一張大嘴,張著口大叫的樣子。

就這樣一步一步,他終於成長為著名作家,1962年,他還被保送進入中國人民大學學習。

高玉寶的可貴之處在於,他本是一個受壓迫受剝削的人,被剝奪了學文化的權利。但他參軍後並不滿足政治上、經濟上的翻身解放,還要掌握文化領導權,掌握用文學作品再現被剝削被壓迫歷史的權利,這恐怕正是他遭到文化精英痛恨的根本原因——因為高玉寶動了他們的禁臠。

04

其實,周扒皮對長工的“效率管理”,還處於比較原始、笨拙的階段,周扒皮自己也很辛苦,實踐證明風險也很大——周扒皮差點喪了命!

而在同一時期——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大洋彼岸,美國的工業資本家對工人的“效率管理”已經達到了令周扒皮望塵莫及的程度。

反映這方面最著名的作品當推卓別林的《摩登時代》。這部電影拍攝、上映於1936年,卓別林用犀利、生動的鏡頭,讓觀眾看到流水線上工人已經喪失任何主體性,完全變成機器的附屬物。

長工在識破了周扒皮的詭計之後,還可以報復性地在田間地頭“偷懶睡覺”,但流水線上的工人卻連稍稍走神的空間都沒有。

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發明家”向老闆推銷“工人吃飯機”,理由是這樣可以將工人的午飯時間縮短二十分鐘。儘管最後由於設計“不完美”而最終沒有進入實用,但“工人吃飯機”的精神氣質及原理,卻和“半夜雞叫”高度重合——

勞動者的休息、吃飯時間,由於不能帶來利潤或財富,所以對財主、老闆來說是沒有意義的,必須儘可能地縮短。


高玉寶安在哉?

05

周扒皮是農業時代的周扒皮,“工人吃飯機”是工業時代的周扒皮,今天,還有沒有周扒皮?

讀到這樣一則新聞——

【#環衛工配發智能手錶#,停留20分鐘就自動報警喊“加油”】近日,某地的環衛工人配發了一款手錶,除定位功能外,工人們只要在原地停留休息20分鐘以上,手錶也會自動發出“加油”的報警聲,這在管理規定裡也屬違規停留。

看來,周扒皮已經人工智能化了,高玉寶安在哉?

向無數為勞苦大眾翻身求解放而犧牲的革命先烈們致敬!

高玉寶安在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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