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報記者目擊:武漢戰“疫”膠著,社區防控形勢嚴峻

武漢“封城”已經超過10天,與疫情的戰鬥依然膠著。

定點醫院裡,醫護人員在隔離病房全力以赴。物資、救治、醫療隊……各種信息吸引公眾的關注

但在城市的最底層,防控疫情最重要的社區陣地戰也已開始。傳播力極強病毒、複雜的社區形勢、薄弱的防護,讓基層疫情防控面臨嚴峻的考驗。

處境艱難的社區中心

鄭豔玲發燒了,37度8。

她是武漢市武昌區首義路街社區衛生中心主任,帶領著一支幾十人的小團隊,奮戰在抵抗疫情最基層的戰場。現在她只能待在家裡,焦急的看著同事們繼續與疫情拼殺。

更令她著急的是,在社區中心,還有3名社區醫生出現發熱症狀,不得不居家隔離。

健康报记者目击:武汉战“疫”胶着,社区防控形势严峻

這家社區中心已經全部改為發熱門診

“請幫忙呼籲一下,基層社區醫務工作人員特別需要防護物資。”她在電話裡反覆強調,“特別、特別需要。”

根據武漢疫情防控工作的部署,目前社區主要承擔三件事:發熱患者的預檢分診,分擔大醫院的壓力;對居委會提供的發熱病人進行入戶排查,上門監測;對居家隔離的密切接觸者、疑似患者以及輕症確診患者進行入戶上門隨訪,提供最基本的醫療保障。

目前,首義路街社區有100多名密切接觸者以及疑似或確診患者需要上門管理,社區醫生要與他們面對面溝通、測量體溫、監測血氧,需要做好嚴格的防護,否則就會成為潛在的移動傳染源。

但現實是,社區中心的物資儲備,基本不能為社區醫生們提供有效防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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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區醫生只能穿這種防護服進入患者家庭

在首義路街社區衛生中心,記者看到了一份物資庫存與消耗清單。“醫用酒精,0;N95,0;醫用外科口罩,0;護目鏡,0;頭套,0……”

社區中心副主任於芳說,現在最頭疼的是沒有酒精,“基本的消毒、院感都受到影響。”

前兩天,當地社會愛心捐贈給他們送來了1000多件防護服,但是這種幾近透明的無紡佈防護服實在太薄了,不得已,上門入戶的醫生們只能把這種衣服裹上三層。“護目鏡也是,有10個護目鏡,每次上門輪流戴,回來消毒處理一下接著用。”社區中心辦公室主任劉和倫說。

無奈之下,醫務人員只能自己想辦法。他們自己找渠道買了幾套防護服、幾瓶手消毒液,“但是現在根本買不著了。”於芳說。一名護士用塑料文件袋做了個簡易面屏戴上,同事們紛紛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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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用文件袋自制的面屏

由於防護不足,也缺乏專業的防護培訓,社區醫生壓力很大。“現在這個樣子,只能硬著頭皮上。但是風險太大。”一位社區醫生說,萬一發燒的幾個同事中有人確診,這個社區中心的所有醫生都是密切接觸者,“那就全癱瘓了。”

萬般無奈的確診家庭

2月1日下午兩點半,一個入戶小組從社區衛生中心出發了。

這是一支“混編”隊伍:穿著白色防護服的社區醫生、穿著紫色雨衣的街道辦社工以及穿著黃綠色熒光背心的民警。他們要對一位因為無法住院,不得不待在家裡隔離的確診患者及其家屬進行隨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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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區入戶小組,白色防護服的是醫生,藍色雨衣是居委會,黃色熒光背心是民警。他們都面臨感染風險。

“街道辦、居委會、公安的防護裝備更差,也沒什麼保護意識。”路上,一位社區醫生對記者說,“但是他們還是得一起進入患者家裡,不然我們連門都敲不開。”

在首義路附近一座低矮昏暗的平房裡,入戶小組碰到了臉色難看的趙毅,他是患者的家屬。

“確診了為什麼不讓我們住院?家裡什麼條件都沒有,讓我們怎麼照顧?讓我們在家隔離不出門,生活怎麼辦?”他帶著哭腔,衝著上門的醫生們大吼。

經過反覆解釋,社區醫生終於進了門,給患者監測體徵,告訴家屬如何消毒防護。還好,監測結果還不錯,體溫降了,血氧在正常範圍,趙毅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一些。

“輕症患者的確不一定非得去大醫院住院。”採訪中,有社區醫生告訴記者,但是這種居家隔離方式,也暴露出一些問題:比如管理難度大,雖然有上門和電話隨訪,但是患者和密切接觸者是否進行了嚴格的自我隔離,全靠自覺。更何況很多時候他們都在各大醫院為住院奔波,又助推了醫院交叉感染風險。另一方面,長期在家,患者及其家庭承受著極大的壓力,很多人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這是一個不好的信號。

苦苦等待的疑似患者

2月1日下午,記者又跟著另一路社區醫生進行入戶隨訪,這次的對象是一個正在等待核酸檢測的疑似患者趙顧。

趙顧從初四(1月28日)開始發燒,經過CT檢查,已經是高度疑似,但是最終確診仍需要經過病毒核酸檢測。但是,在社區什麼時候能輪上檢測,還是未知數。

“咱們兩條腿走路,一方面我們社區中心通過上報渠道報給上面,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有回信。你們也打120試試,也許能被直接送到大醫院做確診。”上門的社區醫生馬凌給家屬出著主意。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雖然現在發熱患者的預檢分檢在社區,但是我們沒有轉診患者的渠道。”一位社區衛生中心負責人告訴記者,“每天都有很多人來發熱門診或者打電話問,怎麼樣才能去做核酸檢測確診,怎麼樣才能轉到醫院。其實我們能做的,只能是上報。”

以往運轉通暢的醫聯體,也失去了作用。“和醫聯體上級醫院聯繫,早就爆滿了,根本送不進去。” 首義路街社區衛生中心的醫生們嘗試了幾次,只能放棄。

拿不到檢測結果就沒法確診,沒有確診結果就進不了醫院,疑似患者們只好各想辦法。趙顧在家屬陪同下去醫院打了點滴,開了藥,但是退燒效果並不好。

不論是趙顧,還是馬凌,亦或其他的患者和醫生,現在都把希望寄託在了即將開業的火神山、雷神山醫院。“它們一啟動,也許問題能緩解一些吧。” 馬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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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區醫生在入戶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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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患者家裡出來,護目鏡裡全是霧氣,

什麼也看不清

強烈建議改變社區策略

“兩座神山醫院總共才幾千張床位,真要敞開了收,瞬間就能滿。”一位定點收治醫院的負責人覺得社區醫生們的想法太樂觀了。

這幾天,他一直在為緊張的床位忙的焦頭爛額。在他的醫院,收治住院人數甚至超過了核定的床位數,處於超負荷運轉。但問題在於,這些在醫院的患者,並非都是需要住院治療的。

“疫情早期顧不上,輕症重症也來不及作區分。”他說,這樣就導致許多輕症患者在醫院病房其實不需要做複雜的診療處理,只需做一些對症處理,然後就是等待達到出院標準。而許多迫切需要住院的重症病人,卻不能收入院。此外,還有一批輕症患者,因為無處可去,也仍在四處爭取住院的機會,加劇了床位的緊張程度,也帶來疫情繼續擴散的隱患。

在這位醫院負責人看來,比較理想的局面是在社區建立留觀中心,隔離收治疑似患者和輕症確診患者。社區統一提供醫療支持和生活照顧。“這樣社區的能力接得住,患者也不用帶著病毒滿城跑。”他說。但他又強調說,一切政策還是要聽政府的,以武漢相關部門發佈的為準。

在首義路街社區,類似的想法也正在推進中。劉和倫介紹說,目前政府已經有計劃在社區建立一所留觀機構,開展集中收治,到時候社區醫生也將主要配置到那裡,“但願這個進程能快一點。”

(文中趙毅、趙顧均為化名。)

健康報記者曹政發自武漢,本報記者姚常房對本文亦有貢獻。

審核:陳會揚 曹政 閆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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