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當時考大學要過十道關,任何一處出紕漏,結果都會泡湯

從小,我對大學就情有獨鍾。那時,我家住在沙坪壩,是出了名的文化區。重大、建院、政法、川外幾所大學離我家都不遠,小時候經常和小夥伴們到這幾所大學去篩煤灰、打麻雀。每見那些神氣的大學生,就羨慕、佩服。上大學的念頭從此就擱在心裡。

我十七歲那年,背井離鄉來到西雙版納的一個無名的小山溝裡,開始了漫長的“脫胎換骨”的歷程。白天拼命幹活,晚上在油燈下看書畫畫,幻想著有一天還能有機會接受高等教育,走入夢寐以求的大學校園。然而我的努力是徒勞的,當時我算作“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不難想象,我那些掙表現是枉費心機。為了端正我的“動機”,指導員當著我的面,一把將團部調我去小學教美術的調令扯得粉碎。

我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那些推薦上大學的幸運兒,乘著營部專派的拖拉機揚長而去。即便這樣,我仍然繼續做著我的白日夢,這份痴心也漸漸地變成了一個心結。

知青往事:當時考大學要過十道關,任何一處出紕漏,結果都會泡湯

1977年秋去冬臨,熬了七年的知青生活到了讓人無法繼續忍受的境地。前途黯淡,希望渺茫,心裡塞滿了失望、傷心、悲憤。突然,絕望中生出一線生機:全國恢復高考招生。消息傳來,知青中反映不一,大多數人失去參加高考的信心,一些人攝於領導的臉色沒有勇氣報名。我當時心一橫,決定要碰一碰運氣,因為我不甘心放棄任何上學的機會。

高考的日子漸漸迫近,我不敢請假複習,更不敢幹活時省點力氣,我還得繼續“掙表現”。我清楚,此時哪怕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閃失,都會使我的全部努力瞬間化為泡影。所以,我比先前更加拼命幹活,晴天滿身汗,雨天周身泥,我希望用自己勞動的熱情感動指導員。

從連隊推薦到學校錄取,這中間有十道關口,任何一處出紕漏,上大學的願望都會泡湯。這十道關分別是:連隊推薦關、營部上報關、辦通行證關、團部批准關、縣上初試關、州上覆試關、文化考試關、身體檢查關、政審通過關、學校錄取關。

知青往事:當時考大學要過十道關,任何一處出紕漏,結果都會泡湯

雖然這十道關對我來說難如登天,可是我已經下定決心,竭盡全力要去闖一闖。畢竟努力過了,不成功也怨不得自己了,也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如果沒有盡力就認輸了,恐怕這會成為一輩子的陰霾。

指導員老段的那張臉,讓人看見就發怵,漆黑乾瘦的臉上長著一個勾彎鼻,說話時總是半閉雙眼,抬頭望天,讓你總是弄不能明白他心裡在盤算哪樣。我畏畏縮縮地遞上那張捏得皺巴巴的報考申請書,慌忙不迭地掏出根金沙江敬了上去。他抱著水煙筒,把香菸折斷,點火,然後吸了好半天,眼晴一眨一眨地,就是不開腔。末了,吃不准他是被上面突然時興的考試搞糊塗了,還是看到我那副可憐兮兮的熊樣,反正這次他沒有端正我的“動機”,毅然寫上了他的大名。

我當時就像偷了雞吃一樣竊喜!一想前面還有九道關,心情難免又沉重起來。

第二天傍晚收工後,我跑步到三公里外的營部送申請。這次教導員的嘴臉也還不俗,居然沒有把這看成“資產階級新動向”,申請書也收了。

當夜,我反倒睡不著覺了,在床上來回翻。因為平常觸黴頭的事碰多了,沒有磕磕絆絆反而心裡不踏實。

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天太陽下山,我晚上又跑到了營部,這回終於順利地拿到了蓋了紅章的證明。又走了十幾公里,到了團部,領了准考證。團部到縣城有四十多公里,我們這些考生走了一半多路,恰巧有輛卡車在路邊道班下1人,聽說我們這些人是考學的,就把我們拉扯上車,直達縣城。

初試下來,幾個熟識的朋友都在十二名合格者之列。幾人相約結伴到景洪去參加複試。西雙版納呆了七年,我還是第一次到景洪,平時連隊裡看管得緊,沒有通行證可以說是寸步難行。之前也聽說有的知青為了回家,可是沒有通行證,只好躲在油灌車裡,結果被活活地悶死了。

考試後的日子特別難熬,表面裝得沒有事,可是心裡早就火燒火燎了。第二天開春時,慢慢地聽說有別處知青接了通知走人的消息。我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向我逼近。我清楚一但走不了,往後日子比先前會更難熬。

知青往事:當時考大學要過十道關,任何一處出紕漏,結果都會泡湯

我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個星期六的中午,從山上拖料子下來,收工回宿舍。司務長買米回來帶回一沓信,他掏出一封遞給我,接過一看,是公函,落款處赫然印著紅字:勐臘縣招生辦。

我雙手顫抖,看著信封,卻沒有勇氣打開。狠命地吞了幾口長氣,心一橫,把信封撕開。裡面是一張打印的紙:錄取通知書。我興奮得全身哆嗦,心裡的一塊石頭,“轟隆”一聲落了地。

第二天就是星期天,知道消息的很多同學來為我送行。平常大家也不常碰面,記得那天喝了很多苞谷酒,唱了很多歌。晚上我去指導員老段家告別,他已躺下了,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他的老婆和七個孩子綣縮在火塘邊,木然地盯著我。忽然,我感到他們的生活跟知青一樣艱難。

我把唯一的財產一口鋁鍋留給同伴,然後捲起鋪蓋,將幾件換洗衣服塞進一個黑色旅行袋裡,到公路上搭拖拉機,直奔縣城。拖拉機爬上連隊的山坡時,我回身最後一望。這裡畢竟是生活過七年的地方,腦子裡很亂,心頭陣陣泛酸。我在心裡默默地說:“別了,勐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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