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三大案”,讨论的不是案情真相,而是背后的残酷党派之争

前言

“江湖而忧在魏阉,此三先生之直效其忠也。”

<strong>遍观中国古代历史,每到王朝步入衰颓之时,其特点均有许多相似之处。除了政治腐败,民不聊生,残酷的党争是其重要特点。

东汉中后期,伴随着年幼皇帝的即位,皇权逐渐转移至外戚。而当皇帝长大后不甘心大权旁落,又集结身边的宦官重新夺回了权力。由此外戚与宦官长期对立争权,在党争中互相消耗同归于尽,大大加速了东汉王朝的灭亡。

而晚唐的牛李党争更是持续了将近半个世纪,双方在朝堂上为了反对而反对,不问是非只问党派,党同伐异。双方都依附于当时权势熏天的宦官集团,无任何进步意义,并让本已衰颓的唐王朝进一步走向深渊。

当明王朝步入其暮年时,伴随着政治的腐败,统治者的日渐昏庸,如汉、唐一样也出现了类似的党争现象。

以天启“明末三大案”为前提,揭开了党同伐异的历史局面

<strong>万历朝局党势渐成,形成了诸如东林党、楚党、齐党、浙党、昆党等党派,党同伐异势同水火。

“明末三大案”,讨论的不是案情真相,而是背后的残酷党派之争

万历四十三年(1613)年梃击案爆发,当年夏五月己酉,蓟州男子张差持梃入慈庆宫,击伤守门内侍,此案发生后,举朝哗然,围绕张差是否疯癫及是否曾被郑贵妃宦官庞保、刘成指使产生了巨大的争论。万历皇帝破天荒的召见群臣,终以处决张差、庞保、刘成而告终。此案虽结,然围绕此案的纷争导致官僚集团进一步分裂。

万历四十八年(1618)七月万历皇帝去世,朱常洛即位。然不久,因服用崔文升、李可灼进献的红丸,一夕暴毙,是为红丸案。朱常洛去世后,太子朱由校本应继位。然李选侍为了个人私利挟持小皇帝,拒绝离本应为皇帝居住的乾清宫,引起了朝臣的不满。

以杨涟、左光斗为首的朝臣结合宦官王安一举抢先拥戴朱由校登基,并将李选侍驱逐出乾清宫,是为移宫案。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并称明末三大案,围绕三案的是非真伪争议不断,而党争也在其中越演愈烈直至明朝灭亡。

“东林党”和“阉党”的残酷争权,重塑中枢权力格局

“明末三大案”,讨论的不是案情真相,而是背后的残酷党派之争

天启初年,明熹宗朱由校顺利地登上皇帝宝座,主要因为仰赖杨涟、左光斗、刘一燝、周嘉谟等大臣以及司礼监太监王安的联手努力,因此明熹宗对他们信赖有加,一些在万历朝遭到排挤打击的正直官僚受到起用,于是出现了早期的政治格局——“<strong>众正盈朝”。

可谁怎料想,古代人一直秉持这一种“<strong>远亲不如近邻”的思想,谁能获得皇帝的青睐谁便能假皇权而获得实权,在这一点上东林党人显然不如与皇帝朝夕相处的宦官。于是经历了一次全新的“<strong>大洗牌”,在众多宦官中,魏忠贤异军突起,再一次重塑了天启年间的“<strong>政治生态”。

党同伐异之争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看得到成果,做大事之前肯定要细心谋划和布局。接下来就以魏忠贤代表的“阉党”如何瓦解东林党势力进行分析?

  • 建立以魏忠贤为核心的阉党组织

“三年春,引其私人为魏广徽为大学士。”

魏忠贤利用天启皇帝不断排挤忠良,扩张势力,伴随着权力的增长,越来越多的寡廉鲜耻之徒依附其身边,而魏忠贤也想通过树党扩大自身的势力范围。

  • 毁掉东林党组织聚集的书院

天启二年(1622),阉党分子朱童蒙上疏攻击东林党人邹元标、冯从吾兴建首善书院讲学。其实,朱童蒙的真正用意并非在于毁掉书院。

东林党人以书院为纽带不仅建立密切的联系,书院也成为了东林党人传播主张评价时局的平台。毁掉书院就等于打掉了东林党重要的平台。

“明末三大案”,讨论的不是案情真相,而是背后的残酷党派之争

  • 乘胜追击,一举歼灭

天启四年(1624)的党争终以阉党占据上风告终,但在明末残酷党争的环境下,魏忠贤并不准备就此收手。

天启五年(1625)兴起“六君子之狱”,将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六人投入狱中。魏忠贤的爪牙许显纯在狱中以莫须有的追赃为借口,对六人残酷折磨致死。

  • 整肃队伍,开展整顿官僚之风

据《明史》记载“当此之时,内外大权一归忠贤,内竖自王体乾外,又有李朝钦,王朝辅、孙进等三十余人,为左右拥护。外廷文臣则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主谋议号“五虎”;武臣则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主杀戮号“五彪”。”

天启末年经过残酷的党争,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把持了朝政,重塑了中枢权力格局,东林党人或死或贬几乎无法在朝中立足。

“阉党”权利至高无上,开始新的领导集团

魏忠贤通过党争清除东林党后,其在朝野乃至全国再无可以对其挑战的政治势力,以其为首的阉党成为了全国政治的领导核心。“<strong>自内阁、六部至四方总督、巡抚,遍置死党”,随着魏忠贤走向权力巅峰,从上到下谄媚之风盛行。

  1. 由于自万历朝以来,朝政日趋腐败,在整体劣币驱逐良币的环境下,士大夫寡廉鲜耻不再成为道德上忌讳。
  2. 在变化莫测的政局中,投机者不仅能避免因站错队造成的损失,还可以获得不菲的政治利益。

投机归附魏忠贤的官员,“<strong>归之者升之九天,一月三迁,蟒玉峥嵘”。而那些坚持本心、恪守原则的人,则会在变化的政局中手足无措,“<strong>六君子之狱”和“<strong>七君子之狱”从某种程度上会对官僚集团的心理产生影响,这些人的悲惨结局必然会使官僚集团出现分化。

“明末三大案”,讨论的不是案情真相,而是背后的残酷党派之争

对魏忠贤的依附在中央体现在官员对其无尽的吹捧。群臣抓住一切机会称颂谄媚魏忠贤,如天启六年(1626),袁崇焕在宁远之战中力挫努尔哈赤统帅的后金军的进攻,当时引起了很大轰动,对这一胜利,朝廷竟将此归功于魏忠贤的指挥。

对魏忠贤狂热的个人依附,除了体现在官员对其无底线的吹捧外,还深刻体现在地方兴建生祠上。

生祠,就是为生人建造祠堂,但通常生祠并非祠堂固有的形式,祠堂本应是为故去的宗族长者或先贤而建,这一违背常理的行为反映出建造者内心对被纪念人的极度崇拜,在天启末年,建立生词也成为地方讨好谄媚魏忠贤的一种手段。

“东厂魏忠贤,心勤体国,念切恤民。顿蠲茶果铺垫诸费,不但机户翻然更生,莫不途歌巷舞,公请建祠用致祝厘等因。”

就蠲(juan)免杂费而言,本身这是一种德政,事实上明朝地方遭遇灾荒,朝廷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蠲免本身是一种惯例。然而,浙江巡抚潘茹桢却将此作为魏忠贤的功绩。

“明末三大案”,讨论的不是案情真相,而是背后的残酷党派之争

然而之前的依附仅仅局限在中枢官场内部,而兴建生祠则欲将这种依附之风传导至全国,这也正是魏忠贤所愿意看到的。潘茹桢的上疏如同打了潘多拉的盒子,很快各地掀起了狂热的建造生祠运动。

但是对于不拜生祠,给予打击报复。如“<strong>前有遵化道耿如杞、蓟州道胡士容,人人矜憐,而终不敢一生路也。”在魏忠贤的恐怖高压下,不拜生祠者不仅遭到严厉惩罚,还要罗织莫须有的罪名将其在道德上抹黑。

以魏忠贤为核心的“阉党”到底给当时的社会带来哪些影响?

  1. 天启末年全国对魏忠贤疯狂的个人谄媚冲击了传统儒家的廉耻观,对士大夫的精神世界造成了巨大的污染,当底线被击穿后,就会形成所谓“破窗”效应(及时矫正和补救正在发生的问题),士人乃至社会的理想信念和道德坚持会发生动摇,毒化社会氛围。
  2. 在个人崇拜中,势必会进行官僚集团的整肃,由此一批以谄媚起家的官僚居于高位,而坚持原则实事求是的人惨遭打击,后必然是会造成能者下庸者上的局面。上位之人所关注的是如何讨好魏忠贤,自然为国家的奉献意识大为降低,进而影响国家政权的运行。
  3. 对魏忠贤狂热的崇拜也会增加明朝地方的财政负担,严重的会危及地方的治乱安危。在对谄媚魏忠贤成为政治正确之时,为了兴建生祠,地方督抚必然利用手中的权力百般挪用地方财政。

崇祯初政,魏忠贤倒台,再一次重塑了格局

魏忠贤的专政归根结底是利用皇帝的信任,不过一家臣而已。如果皇帝拥有子嗣并被立为皇太子,熹宗皇帝一定会刻意培养栽培,则早晚会形成以皇太子为首的第二个权力中心。而这对魏忠贤是一个极大的政治牵制,魏忠贤代替圣意为所欲为的时代就结束了。

“明末三大案”,讨论的不是案情真相,而是背后的残酷党派之争

天启七年(1627),八月二十四日,朱由检在皇极殿登基即皇帝位,年号崇祯,明王朝正式进入崇祯时代。不过,崇祯皇帝即位之初并没有立刻对魏忠贤下手。当时阉党势力庞大,直接拿下魏忠贤显然操之过急。

“时江西某官犹不识时务,欲建隆德祠以颂忠贤功,忠贤大惧,即奏将造祠钱粮解充辽饷,上允之。”

这件事情向外界传达了一个明确的信号,皇帝不再如过去那样放纵对魏忠贤狂热的个人崇拜。对政治氛围敏感的官员立刻嗅到机会,主事陆澄源上疏弹劾魏忠贤心腹崔呈秀,使其被迫回籍。崔呈秀去朝后,针对魏忠贤的文攻随即展开。

天启七年(1627)十月二十六日嘉兴县贡生钱嘉徵毅然上疏弹劾魏忠贤十大罪。钱嘉徵的奏疏产生很大的影响。钱嘉徵的奏疏很快引起众人相继上疏参攻魏忠贤及其党羽。不过在离京城之际,魏忠贤过于招摇,终导致皇帝决定派兵拿问,魏忠贤自知不免,于夜晚自缢身亡。

清洗阉党与《三朝要典》的销毁,标志着再无阉党专权的局面

“此次清查阉党逆案,除首恶魏忠贤、客氏已明正典刑,其余共列七类,首逆同谋六人。交结近侍十九人,交结近侍次等十一人,逆孽军犯三十五人,谄附拥戴军犯十五人,交结近侍又次等一百二十八人,祠颂四十四人,共计二百五十八人。”


“明末三大案”,讨论的不是案情真相,而是背后的残酷党派之争

魏忠贤生前权势滔天,在其周围聚集起很大的政治团体。“<strong>自内阁、六部至四方总督、巡抚,遍置死党

”。如此众多的党羽令崇祯皇帝如鲠在喉,如果不及时清查阉党,而只是将首恶法办,则无法除恶务尽。魏忠贤的专政固然是因为其获得天启皇帝的信任,但倘若没有党羽为之摇旗呐喊,魏忠贤也很难呼风唤雨。

同时,崇祯皇帝清查阉党的另一个目的在于借由清洗阉党,让其执政更加顺畅。阉党从中央遍及地方,天启年间深受魏忠贤提拔重用,是魏忠贤给了他们政治前途,如此他们又会如何忠实的执行皇帝的命令呢?虽然魏忠贤已死,但阉党势力尚存,崇祯皇帝虽贵为九五之尊,一时也无法取得压倒性胜利。

但阉党自身的问题决定了其倒台的必然性,阉党虽然都依附于魏忠贤,但阉党本身并不是一个严密的政治集团。纯粹的说,阉党并不像东林党那样有坚定的政治信念,更像是为政治利益而结成的松散政治集团。阉党内部人人想自保,想通过出卖别人来将自己置之度外,这就为个个击破提供了机会,而一旦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始倒下,阉党整体的垮台也就指日可待了。

天启末年,伴随着阉党专政的加强,有必要树立阉党的道德高地,进而站在道德的高地去攻击诋毁政敌,这也是中国古代政治斗争中常有的套路

。魏忠贤本身便是移宫案的当事人之一,在移宫案中很是狼狈。对于当年三案的一些史实,在当时阉党并不处在道德高地,这些都促成了阉党借修《三朝要典》树立其专政合法性进而永久禁锢东林党的政治道德基础,在中国古代泛道德化的时代,这无疑是阉党必走的一步棋。

“明末三大案”,讨论的不是案情真相,而是背后的残酷党派之争

《三朝要典》针对明末三案进行了颠覆性的描述,王之寀、杨涟被认为是大奸大恶。尤为具有杀伤力的是,《三朝要典》还逐一批驳了针对阉党或支持东林党的奏疏,并在文末对上疏者进行抨击,这种抨击其实就是一种阉党的政治宣言。即事实上,只要名列《三朝要典》之人已经成为了阉党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可将皇史宬内原藏一部取出毁之,仍传示天下各处官府学宫学官所有书板,尽毁不行。自今以后,官方不以此书定臧否,人才不以此书定进退。”

随着《三朝要典》被废除,对东林党人的平反也在逐步进行。对东林党人的平反客观上有利于清查阉党,同时通过平反,也可以凝聚团结更多官僚的向心力,被平反的东林党人也更感念崇祯皇帝,在回到朝廷后必然更忠心于皇帝。

从天启到崇祯初,明朝中枢政治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围绕着三案所进行了残酷的党争,从“众正盈朝”到魏忠贤专政再到崇祯初政清查阉党平反东林。明朝的中枢政治不断发生剧烈的重组,中枢的权力不断改造同样对地方政治生与风向产生微妙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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