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好父親”郎雄,與李安攜手探索“父親之道”,最終成就彼此

郎雄老師是中國臺灣的知名演員,他有一個代號叫“中國好父親”。

雖然距離郎雄老師去世已經過去了17年,但提起來飾演父親最適合的人選,許多人還是會第一時間想到這位在電影《飲食男女》中一個人就操辦起一桌豐盛家宴的“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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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雄在1930年出生於江蘇宿遷,1947年前往臺灣,並於1950年後開始出演電視劇連續劇。

由於歷史太悠久,過往的影視作品都很難在今天找到可以播放的電子格式,因此要從公共途徑一睹郎雄老師年輕時的風采,只能通過僅有的幾張生活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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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70年前就已經開始從事演員工作,但郎雄老師在1976年才獲得人生第一個重要獎項。當時46歲的他憑藉《狼牙口》中的角色,獲得了第13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男配角獎,可謂是大器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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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器晚成的最佳拍檔

儘管在獲得金馬獎最佳配角後,郎雄老師開始逐漸獲得更多演出機會,但真正讓他成為“中國好父親”的作品,距離他的這一次獲獎還有15年的時差。

1990年,當時還是新晉導演的李安寫出了電影《推手》的劇本,並獲得了當年的最佳劇本獎。幾經轉折,《推手》的劇本交到了郎雄老師手上,讓這位退休在家的老人倍感興趣。

時年37歲的李安,把前半生的努力都投入到自己熱愛的電影事業中,卻沒有泛起太大的波瀾,日子難過得一度只剩下43美元。終於因為《推手》劇本獲得的業界的關注,他獲得了人生第一筆電影投資。

這種大器晚成的經歷,與郎雄第一次獲得金馬獎最佳配角的心路歷程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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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相似的兩人見面後一拍即合,李安對郎雄老師的形象和演技深感滿意,郎雄老爺子對李安作為導演的敬業與深思熟慮感到安心,兩人甚至通過片場合作成為了“忘年交”,

正是在兩人的合作無間下,李安拍出了讓自己聞名全球的“父親三部曲”,《推手》、《喜宴》和《飲食男女》。而這三部電影,也確定了郎雄老師成為“中國好父親”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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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及郎雄的“緣”:父親三部曲

李安的“父親三部曲”,是根據自己的生活經歷作為模版改編出來的。因為在現實中,李安也有著一位中國式標準“嚴父”。這位老父親非常傳統,像《推手》的朱老先生一樣,對禮數有著近乎是偏執的要求,在很長一段時間甚至還要求李安逢年過節要行跪拜禮。

但這位老父親在固執的外表下又有著柔軟的內心,儘管他希望李安能成為“讀書人”而不是“戲子”,但面對兒子對電影的一往情深,他並沒有做出過分的行為阻止李安。

最多隻是在兒子耳邊打趣:“小安,等你拍到50歲,應該可以得奧斯卡,到時候就退休去教書吧!”這充滿無奈的玩笑,更像是一種妥協和釋懷,意境像極了《喜宴》最後高舉雙手的“投降”一幕。

甚至當李安因為《綠巨人》的失利飽受挫折時,李老先生題字一副“入山不必太深,下筆不必太濃”,勉勵李安不要放棄初心,繼續拍自己喜歡的電影。

口硬心軟,大愛無言,李老先生就是中國式父親的典型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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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在“父親三部曲”裡塑造的父親形象,就有著上述中國父親的強烈特點。而郎雄老師那張飽含滄桑卻又線條剛硬的臉,那雙目光堅定卻又不失柔情的眼,恰好能把中國式嚴父的所有特徵都收斂其中。

就是他,他長了一張五族共和的臉

李安在選角時看見郎雄老師,二話不說就挑中了他。“五族共和的臉”指的是無論全世界哪個地方的人,只要看到郎雄老師的臉,就會認為他是中國式的老父親。雖然這句話當時讓人感覺過於誇張,但多年過去後,事實證明李安的直覺是準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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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手》從執拗一生到最後釋懷

《推手》是父親三部曲的第一部,也是李安嘗試對父親思想展開探索的第一步。

電影中的父親朱老先生,是一名退休的太極拳師。兒子小朱是美國華裔,並且娶了美國女子瑪莎為妻。為了讓朱老先生安享晚年,小朱決定把他從北京接到自己身邊養老。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父親的傳統生活習慣和作息,與身為劇作家的妻子瑪莎產生了極大的矛盾。兩人甚至因為矛盾而升起爭執,讓夾在兩人之間的小朱感到無所適從,甚至要通過撞牆來發洩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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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兒子因為自己的存在如此煎熬,又據聞小兩口打算通過撮合他與陳老太太的方法“趕走他”,朱老先生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並打算在人生地不熟的美國自力更生。

可是性格執拗的他看不慣打工餐廳的無理行為,在廚房大打出手,甚至不慎將警察打傷。但也正因為如此,小朱得以在看守所與父親重逢,經過兩人推心置腹的對話。朱老先生終於作出半妥協的決定:

獨立居住,並靠教授太極拳維生,但會定期拜訪兒子一家,享受天倫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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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是李安對父親題材的首次探索,電影中的父親形象更偏向於傳統意義上的固執父親。朱老先生自始至終都保持著自己的態度,即使最後作出妥協,也是在不回去同住的基礎上進行的。

雖然從現代家庭倫理學得角度出發,這樣的妥協其實十分高明。但如果從人物性格特徵出發分析,這種半妥協的出現其實證明了朱老先生依然保持這自己身為父親的“傲氣”。

然而,能讓執拗一生的朱老先生在最後時刻作出半點讓步,也能看出李安認為能與父親“和解”的方法,是希望父親能從偏執中解放思想,以妥協的方式和新生活共存。

電影以小朱和瑪莎講解太極推手的鏡頭結束,李安把自己對推手的理解,融入到朱老先生最後作出妥協的舉動上,也是為了表達上述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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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雄老師深諳李安的用意,所以他開篇已自帶氣場,讓老父親不怒而威的神態演繹得活靈活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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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餐桌上與瑪莎因為教育孩子的觀點而爭執,也把固執長輩不理解新時代觀念的言行表現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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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態度開始妥協時,他又能調動出足夠的情緒,讓人感受到這位固執老人在改變傳統思想過程中的痛苦。例如躺在床上與小朱的說的那句:“活罪好受,寂寞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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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例如父子倆最後在看守所的對話,隔著重重鐵欄都能感受到郎雄老爺子那悲傷的深情要溢出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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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雄老師通過精湛的演技,完美地演繹出從執拗一生的倔強到最後忍痛妥協的轉變,把朱老先生這個最傳統的中國老父親演活了。他也憑藉《推手》獲得了第28屆金馬獎最佳男主角的殊榮。

但根據李安回憶,郎雄老師其實並不滿意自己在《推手》中的表現,因為拍攝時間只有短短24天,雖然所有劇情都已經拍攝完成,但想必敬業的郎雄老師並不滿意自己的某些表現。所以當時他看了試片後,只留下“難看”兩個字就離開了。

沒想到這部“難看”的電影,卻令他再次榮獲金馬獎,並讓他邁出了成為“中國好父親”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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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宴》自始至終釋懷,最後一刻妥協

在李安和郎雄老師都邁出了自己在“父親三部曲”中的第一步後,李安對父親題材的探索有了新的突破,而郎雄老師與李安也越來越默契,所以他們攜手奉獻了“父親三部曲”的第二部《喜宴》。

《喜宴》是一部題材比較大膽的作品,因為電影中由趙文瑄飾演兒子偉同是一名同性戀者。他與男友賽門及異性好友葳葳聯合上演了一出假婚,希望能借此逃避父母的逼婚。

沒想到郎雄老師飾演的父親和歸亞蕾老師飾演的母親此番前來是要幫偉同辦一場喜宴,結果在各種陰差陽錯之下,偉同和葳葳共同經歷了一場傳統的中式喜宴,並在意亂情迷之中孕育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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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同的男友賽門得知後自然大動肝火,偉同和葳葳因為一直在“隱瞞真相”內心的壓力也到了極限,所以三人當著偉同父母的面就用英文吵了起來,他們以為兩位老人都不懂英文,聽不明白他們說什麼。

但其實老父親是懂英文的,他到美國後很快就瞭解了兒子的情況。但他並沒有揭穿偉同的騙局,而是順水推舟讓他們繼續演下去,目的就是為了能讓葳葳懷上孫子,延續家族的香火。

老父親偷偷約出賽門,交給他一個代表“過門”的紅包,並把他所瞭解的一切與賽門和盤托出。驚訝的賽門同時也被老父親的睿智和妥協感動,答應會保守這個秘密與偉同及葳葳一起守護孩子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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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在一家人觀看完喜宴的紀念冊後結束,比起《推手》中的無奈妥協,《喜宴》中的妥協似乎有著更多的釋懷和豁達。

李安在這部電影中,依然保持了老父親不怒而威的傳統形象,而且看上去比起朱老先生的固執也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當老父親最後一刻說出自己原來一直都在“演戲”時,我們才發現其實他對偉同的事情早就已經釋懷,只要能延續高家香火,他就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主動妥協。

比起朱老先生的半妥協,《喜宴》中的老父親更加灑脫,證明李安此時已經對於父親如何和解的方式有了更深入的理解。妥協並不需要親口說出,也許父親一直以來都不反對自己的電影事業,就是對自己最大的支持?有時父與子之間的和解並不需要用太多的言語表達,心靈相通的血緣讓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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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雄老師對角色的演繹,再次完美表達出李安的意境。比起在《推手》中生龍活虎的朱老先生,郎雄老師對這位老父親的演繹是靜態的。

劇情安排是因為身體原因,需要經常休息,有時歇著了甚至讓兒子偉同都會覺得他是否已經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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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從結尾倒推回來,也有可能是老父親刻意所為,營造出一種虛弱的感覺讓兒子按照自己設定的劇本繼續“演戲”。郎雄老師對這種疑似有隱性設定的角色拿捏得非常好,沒有表現出刻意的表演痕跡,似乎完全已經融入到那個為了“抱孫子不惜坑兒子”的狀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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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要維持靜態,但當發現兒子要“偏離既定路線”時,他也會表現出傳統父親的強勢。例如偉同表示不打算辦喜宴時,他大動肝火。結局三人爭吵,歸亞蕾表示要勸架時,他強壓怒火讓妻子不要“鬧”。

動靜結合要維持得恰到好處,才能既讓兒子按計劃“行事”,又不會暴露自己的真實意圖,這無論對劇中人還是演員而言都是考驗表演功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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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為郎雄老師完全融入到這個老父親的角色中,所以他能把角色的本能反應結合自己精湛的演技表達出來。就好像這最後一幕,郎雄老師接受安檢時高舉的雙手,像極了他作出妥協的肢體語言。

但是根據訪談記錄可知,郎雄老師這個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並沒有刻意而為,可見他入戲相當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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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和郎雄老師的第二步,踏進了德國柏林電影節,也踏進了奧斯卡。《喜宴》不僅獲得了金馬獎和金熊獎,還提名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李安在國際上打響了名頭,郎雄也被認可為“父親”的代言人。

《飲食男女》執拗的父親最終解放了

如果說《喜宴》最後的“投降”還帶有幾分無奈,那《飲食男女》中的父親則是完完全全的釋懷了。

郎雄老師在電影中飾演的是退休廚師老朱,老朱早年喪偶,獨力撫養三個女兒成人。隨著女兒長大,老朱感到自己的情感產生了一個缺口。他一方面希望女兒們能找到一個好歸宿,但另一方面又捨不得割捨與女兒們之間的複雜感情。

三個女兒在這種家庭模式下長大,也形成了各自迥異的性格。大女兒傳統保守,一心希望能代替已故的母親,協助父親維繫這個家。二女兒開放叛逆,一心希望早日離開父親。三女兒雖然存在感比較低,但從她橫刀奪愛的手段來看,她善於察言觀色,為人討巧,性格介乎兩位姐姐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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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劇情的推進,乖巧的三女兒通過奪愛嫁入豪門,率先離開了父親。大女兒也在長期壓抑情感下徹底爆發, 與明道飾演的體育老師燃氣熊熊愛火,迫不及待地坐上明道的機車絕塵而去。

反倒是一直叛逆的二女兒,放不下對父親的顧慮,拒絕了追求者也延後了外派的工作機會。但沒想到老朱本人卻“放了一個大招”,趁著最後一頓家宴,向二女兒的朋友表明了愛意。

被眾人認為是這個“家”的核心人物的老朱,卻主動提出要離開重組家庭。多年來孤身一人的情感壓抑在最後徹底爆發,以一種震驚所有人的方式宣洩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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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推手》和《喜宴》的結局,《飲食男女》的結局更加完美。《推手》的朱老先生半妥協成全了兒子卻委屈了自己;《喜宴》裡面的老高雖然深謀遠慮得償所願,但情感上的無奈始終讓他難以釋懷;《飲食男女》的老朱則是從意識上徹底擺脫了情感壓抑的舒服,徹底解放了自己,並收穫了幸福。

李安經過“父親三部曲”的探索,在如何與父親和解的命題上找到了終極答案,儘管他無法讓自己的父親做到徹底擺脫情感壓抑的桎梏,但他可以讓自己解放思想,避免成為自己孩子的“老父親”。

在我的思想裡面,我已經不教小孩“孝順”這個東西,只要愛我就夠了。——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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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郎雄老師,也通過“父親三部曲”把中國式父親可以展現的全部形態都演繹了一遍。

從《推手》中執拗一生都最後依然委屈自己的朱老先生,到《喜宴》裡全程釋懷但最後一刻才妥協的老高,再到《飲食男女》中完成了從情感壓抑中解放自我的老朱,郎雄老師用自己那張天生合適當父親的臉,結合穩重精湛的演技,把每一種形態的父親都演繹得恰到好處。

郎雄老師對父親角色的演繹,不僅表達出了李安對父親的所有理解,也通過自己精湛的演技,讓觀眾對父親產生更多的思考和探索。他的一舉一動實在太具備中國父親的痕跡了,讓國人看過他的表演後都難免會帶入其中思考自己與父親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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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通過“父親三部曲”解開了自己關於父親的心結,並且享譽國際。郎雄老師因為“父親三部曲”而成為人們心中的“中國好父親”,並且與李安因戲結緣成了忘年交。

兩人成就了彼此,關係也十分親密。在2002年郎雄老師因為心臟病去世前,他還特意託人向李安隱瞞病情,並囑咐他不要分心,要拍出更好的作品。李安得知郎雄老師去世後,在與郎雄老師的遺孀通電話時崩潰痛哭,久久不能平息。

2004年,李安的父親李昇也去世了,李安百感交集之下說出了讓人無比唏噓的話:

郎叔走了,父親也走了,於我而言有如一個時代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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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木支危樓,大家對李安的“父親三部曲”有什麼看法?認為郎雄老師的“中國好父親”稱號名副其實嗎?歡迎在下方留下你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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