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我們中國藝術家必須團結

本文選自中信書院好書快聽欄目。好書快聽旨在用最短的時間,讓你吸收一本書的精華。本期分享的書是《十年一覺電影夢:李安傳》。

李安:我們中國藝術家必須團結

《十年一覺電影夢:李安傳》

張靚蓓 著

2013年4月

李安是我們非常熟悉的華人導演。他拍過《臥虎藏龍》,當時在海內外都很流行,被認為開創了新的武俠片類型,得了很多獎。2005年,他導演的《斷背山》同時獲得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和奧斯卡最佳導演獎,這些年也有很好的作品問世,像《色,戒》《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等,都很有影響。

這樣一位著名導演,他在踏入電影圈之前,經歷過什麼樣的困難?在準備每一部經典作品的背後,他有什麼樣的構思?在拍攝當中,他又經歷什麼樣的衡量和取捨?

我們今天分享的這本《十年一覺電影夢:李安傳》,將會帶您探索這些問題。實際上,這本書可以叫作“李安的前半生”,他從自己的童年經歷說起,一直講到拍攝《臥虎藏龍》為止。寫這本書的是臺灣知名記者李靚蓓,她在2001年飛往李安家中,做了兩次深度訪談, 加在一起有五天時間。這是李安第一次接受那麼長的訪談。他也是有問必答,說出許多內心真正的想法。

平日裡,李安給人的印象都是好好先生的樣子,看起來很溫和,做起事有條不紊,但他也有創作者不顧一切的執著,眼光也很敏銳。這本書為我們呈現了有很多面孔的李安。接下來,我們就跟隨作者的講述,一起來看看李安的五副面孔。

一個失敗的好學生

1954年10月23日,李安在臺灣屏東潮州出生。他的父親叫李昇,江西省德安縣人,當過江西省崇仁縣的縣長,國民政府內政部的科員等,1949年遷徙到臺灣,擔任臺南二中、臺南一中的校長。李安在花蓮度過了愉快的童年,直到數學成為他的噩夢。他三十多歲時,還會在做噩夢的時候,因為解不出數學題被嚇醒。

李安:我們中國藝術家必須團結

李安考上臺南一中後,恰好他老爸就是校長。當時李安父親拿出大學志願表,問他想考哪個專業,他當時就表示:“我都不喜歡,我想當導演。”大家聽了哈哈大笑,但李安當時是真誠的,不過等著他的卻是當頭一棒。他第一年考大學,離分數線差了六分。第二年因為緊張,數學考試時一個字都看不清楚,竟然考了0.67分,再次落榜。放榜時,他一個人跑去海邊,家人都以為他要尋短見,慌忙去找他,最後還是弟弟發現了他,兩個人默默地穿過沙灘,摸黑騎車回家。

李安從小就是乖乖仔,但學習成績不好。他是家裡的老大,又有一個做校長的父親,壓力可想而知。他也不是不想滿足父母的期待,可惜在那樣的教育環境下,他的導演夢在別人看來就是異想天開。

這是李安的第一副面孔,一個失敗的好學生。

一個放飛自我的藝術生

李安雖然考大學失敗,但補習一年,還是考上了臺北藝專。他回憶,在那裡雖然條件艱苦,但真正找到了自己的愛好,

他的靈魂第一次獲得解放。

在臺北藝專,他演戲不下十五出,還拿過臺灣大專話劇比賽的最佳男主角,同時又自編自導許多外國戲劇,搞得風生水起。一年級下學期,他開始看大量的藝術電影,他還涉獵芭蕾、寫作、聲樂、素描等領域,成了小小的藝術全才。後來,他轉到美國伊利諾伊大學戲劇系導演組讀書,1980年順利拿到藝術學士學位。

李安:我們中國藝術家必須團結

畢業之後,李安繼續去紐約大學就讀電影製作研究所,在1984年取得碩士學位,當時拍出了畢業作品《分界線》,獲得紐約大學電影節的最佳導演獎及最佳影片獎。當時,他的經紀人也極力捧場:“你將來在美國沒問題的,若有人認為你是中國人有問題,那是他們的問題。”李安聽著也有些飄飄然,但未來的道路顯然沒有那麼簡單。

李安在他的求學期間呈現了第二副面孔,一個放飛自我的藝術生。

一個鬱郁不得志的奶爸

1986年,李安妻子林惠嘉博士畢業,在紐約找到工作,而他自己還在不停地修改劇本,尋找拍攝機會,但都沒有結果。直到1990年,他的計劃全部落空,在美國沒有飯碗,也做了回臺灣的決定。他平時在家負責煮飯、接送小孩,分擔家事,做起了家庭主夫。在當時,壓力是非常大的。

當年,他很怕自己像臺語歌《燒肉粽》歌詞所唱的那樣,讀了幾年書,畢業之後無路可走,只能先賣賣肉粽。李安回憶,他當時就賴在家裡,不肯去做賺錢的工作。“我若是有日本丈夫志節的話,早該切腹了。”

這是李安的第三副面孔,一個鬱郁不得志的奶爸。

一個解構父親的導演

1990年暑假,李安的二兒子李淳出生,當時正是他最消沉的時候,卻迎來職業生涯的轉機。他寫了兩份劇本,《推手》和《喜宴》,都在臺灣得獎。在臺灣“中影”副總經理徐立功的幫助下,李安拍攝了《推手》。從此之後,李安正式開始導演生涯,當時他已經三十七歲了。

李安:我們中國藝術家必須團結

《推手》獲得成功後,李安又接著拍攝了第二部電影《喜宴》,並首度獲得柏林電影節金熊獎,這部影片也入圍金球獎和奧斯卡獎最佳外語片獎。更難得的是,《喜宴》票房也全線飄紅,在臺灣上映八週,就收入一億兩千萬臺幣,全球票房高達三千二百萬美金,成本僅僅是七十五萬美金,《喜宴》成為1993年全世界投資報酬率最高的電影。

當年在紐約,有觀眾問他《喜宴》是部什麼電影,他回答說:“這是部李安的電影!”他的思想、教養和背景都自然地反映在作品裡。包括後來的《飲食男女》,這三部作品都有父親的角色貫徹始終,描述的也是這一權威角色的彷徨和困境,因而被稱為“父親三部曲”。

對他來說,中國父親是壓力、責任感及自尊、榮譽的來源,也是過去父系社會的代表,但在現代社會中逐漸失去了統御能力,也失去了原汁原味。父子之間不只是親情,更重要的是傳承。但是,《推手》中的兒子對傳承不知所措。《喜宴》中的兒子是同性戀,沖淡傳承意味。而《飲食男女》里根本就沒有兒子,都是女兒,傳承已經變味了。

父親是家庭的中堅,家庭是社會的鏡子,李安藉著這面鏡子表現華人社會的變遷。父親的老去不可避免,又無可奈何,折射出人情和社會的困境。“父親三部曲”奠定李安在影壇的初步地位,也磨礪了他對劇本、拍攝和預算的掌控能力,為他執導更成熟、更廣闊的作品做了準備。

李安的面孔逐漸清晰,他這時是一個解構父親的導演。

遊走東西方的異鄉人

李安第一次和好萊塢片廠合作,是拍《理性與感性》,它由哥倫比亞電影公司發行。這部電影是根據簡·奧斯汀的同名小說改編的,他當時收到拍攝邀請,心想這些人腦袋是不是短路了。因為這類英國片有特定的背景和模式,和華語片差別很大,但隨著劇本的深入,他發現二者又有異曲同工之處。這些作品都是關於理性與感性的掙扎,都有禮法和自由的衝突,甚至連姐妹之間吵架的話都是一樣的:“那你對我的心又瞭解多少?

李安:我們中國藝術家必須團結

這部電影和李安合作的既有當時的大牌明星休·格蘭特和埃瑪,也有初出茅廬的凱特·溫斯萊特,當時她還沒有因為《泰坦尼克號》而紅遍全球呢。李安第一次和西方各路明星交手,積累一些和演員磨合的經驗。《理性與感性》拍到一半時,李安第一次感覺到可以把電影當成一種職業,也第一次感到可以面對父親:“我有一份職業了,I’ve got a job.” 這部電影也贏得了極好的票房和口碑,屢獲大獎,成為簡·奧斯汀小說翻拍的經典作品。

1997年的《冰風暴》是李安的第二部英語片,也是他從通俗喜劇跨入悲劇電影的嘗試。在李安看來,《冰風暴》和《理性與感性》恰恰相反,後者是社會制約要你成為好人,但片中的主角都想越軌,追求自我。而《冰風暴》裡則是社會開放,你被鼓勵叛逆、任性而為,但主角們又出於本性中的保守良善,重新思考常軌。

對他來說,《冰風暴》是他導演生涯的再出發。

兩年後,李安又接拍西部片《與魔鬼共騎》,它描繪的是美國南北戰爭時期南方游擊隊的生活。這部電影延續了李安細膩的人物關係傳統,也加入之前沒有嘗試過的戰爭大場面,可惜的是,它投資巨大,票房卻十分慘淡,成為當年賠錢率最高的片子。

在李安的電影裡,沒有立場鮮明的好人和壞人,只有情非得已和五味雜陳。這和他的身份緊密相連,在臺灣,他是外省人;在北美,他是少數族裔的華人;在大陸,他是臺灣同胞。總之,他特別能體會邊緣人的處境,電影裡也能刻畫出這類人的各種形象。

這一時期,李安的導演之路從華人影片拓展到西方好萊塢製作,開始和國際化的大團隊合作,但並沒有到駕輕就熟的地步。這時,他表現的是第五副面孔:遊走東西方的異鄉人。

電影的追夢人

講完李安的五副面孔,最後,我們特別來看看《臥虎藏龍》這部電影誕生的臺前幕後。因為《十年一覺電影夢》這本書裡一半篇幅都在討論《臥虎藏龍》的臺前幕後,可以說是一部電影製作的深度分析樣本。藝術創作有一個冰山理論,就是說

作品本身呈現出來的內容只是冰山一角,而作品之外的醞釀和準備卻如冰山底座一樣龐大,含義豐厚。

李安:我們中國藝術家必須團結

從籌拍到奧斯卡結束,《臥虎藏龍》整整糾纏了李安三年。其實,拍武俠片是李安從小的夢想,是對“古典中國”的嚮往。但是,李安又不想拍傳統的武俠片,只停留在感官的刺激上。拍攝這類片子也需要許多條件配合,文戲導演很難插手武戲,武術指導又對文化沒多大興趣。加上市場考量,製作費用比現代文藝片高出許多。

李安是從哪些方面準備這部鴻篇鉅製的呢?

首先是劇本的打磨。《臥虎藏龍》改編自王度廬的同名武俠小說,但他剔除很多細節,專注於幾對核心人物的關係:以玉嬌龍與俞秀蓮表現女人戲的陰陽;以李慕白與玉嬌龍刻畫人性的挑戰與掙扎;以李慕白和俞秀蓮展示典範人物的困境;還有玉嬌龍和羅小虎這對情人,展現主人公澎湃的內心世界。劇中的對白也反覆修改,追求宜古宜今,並藉助西方手法完善偵探推理。當然,選角、武術指導、外景拍攝、音樂創作和剪輯都花費了很大的功夫。大家印象深刻的竹林戲,當時拍近景需要把竹子砍下來,但十分鐘後竹葉都幹了。為了讓竹林更綠更漂亮,只有等下雨的時候才拍外景,因為雨天砍下的竹子才能綠上半個鐘頭。

正因為有編劇、導演、演員、工作人員的通力合作,才有《臥虎藏龍》的誕生,才有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殊榮。

回首李安的這十年電影路,他試圖走入一個自造的夢境,似睡似醒,支離破碎,但又似乎自有理路。正如他的自述:

“它是我與幻想扭鬥、企圖將它顯像過程中的一抹留痕。

它是我將思緒表達在紙張、膠捲、音符等媒體上的一個烙印。

它是一種顛倒眾生、真情流露的做作。

它是我的青冥劍,是我心裡的玉嬌龍,是我心底深處那個自作多情的小魔鬼。

它是我企圖自圓其說所留下的一筆口供。

它是我想要了解這個世界的一點努力。

這就是李安心目中的電影,其實自始至終,他都是電影的追夢人,這就是他的第六副面孔,貫穿了童年的壓抑和夢想,經過多年的積累,終於在人到中年的時候爆發。

這本《李安傳》不像傳統的傳記那樣,寫點傳主的經歷,吹捧一下取得的成就,它更像是一個紮紮實實的解剖樣本。李安將自己內心的很多想法和盤托出,也提供了很多藝術創作的實操指南,讀起來很有快感,也能給人很多不一樣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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