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疫情,讓某些尸位素餐的人現了原形。
見識過“一問三不知”的唐主任,以及滯留物資的慈善機構後,
大家宅在家裡還沒發黴卻已氣得肝顫。
災禍之下,人性各異。
但也總有一些人的存在,宛若定海神針般,穩人心,振士氣。
讓你相信這世上沒有踏不平的坎。
最近有網友直言,
“關於疫情,我只聽兩個人的話。
一個是鍾南山,另一個是張文宏。”
鍾南山,大家都知道,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那麼,能與之媲美的張文宏又是何許人也?
意外的網紅之路
張文宏,
上海醫療救治專家組組長、華山醫院感染科主任。
他的出圈,始於1月29日的新聞發佈會。
“第一批醫生都很了不起,人不能欺負聽話的人,所以我把他們換了下來。”
“現在起一線崗位全換上黨員,沒有討價還價!”
“我不管你入黨的目的是什麼,現在就得給我上去。”
沒有耍花腔,也不拖泥帶水。
鏗鏘有力的幾句話,迅速引爆互聯網。讓平日聽多了不知所云的空話套話的老百姓精神為之一振。
“這人太剛了,真敢說啊。”
在網友的驚呼聲中,他一戰成名。
然而張文宏的敢說,還遠不止於此。
早在1月30日,他就敢把疫情發展的三種結果抖出來給你看。
最好:2-4周內所有病人治療結束,2-3個月內全國疫情得到控制;
最差:控制失敗,病毒席捲全球;
膠著:病例數在可控範圍內增長,抗疫過程會十分長,可能長達半年至一年之久;
交了底之後,他又坦誠現狀:
不算太好,但也並不糟糕,相信通過後期努力可以控制住。
人類所有恐懼,都出自於無知。
在人心惶惶的非常時期,客觀真實的信息顯然比單純的打雞血更振聾發聵。
隨著公信力日益提升,張文宏卻拒絕被推上神壇。
“最好的特效藥其實是自身的免疫力。現在醫生最主要的作用,是幫助病人熬過這兩個禮拜。”
當你宅家宅到懷疑人生,他告訴你:
“你在家裡不是隔離,是在戰鬥啊!你覺得很悶,病毒也給你悶死啦。”
是不是瞬間神清氣爽?
給老闆提意見也是直擊要害:
“不用給我們捐東西,讓員工在家裡辦公,隔離觀察,還給人家發工資,就是對國家做貢獻了。”
聽“加油”聽到想吐的日子裡,這些硬核大實話,可以說句句都長在大眾的爽點上。
繼“硬核醫生”後,最近一個演講又讓他收穫了“醫學界李佳琦”的稱號。
脫下口罩的他,外形酷似沈騰,自帶1.5倍速,玩起幽默來也是遊刃有餘。
“如果說流感是老虎,那感冒可能只是小爬蟲。”
“一般女孩得了流感,被傳染的基本都是媽媽,而丈夫很少,所以那一刻,我對愛情產生了懷疑。”
把科普說成脫口秀,大概是專家的最高境界。
短短十八分鐘,深入淺出,行雲流水,輕易解開了一個延續一百年的誤會。
有人看完視頻甚至還被強勢種草了流感疫苗和HPV疫苗。
“我們不能拒絕愛,我們不能拒絕安全套。”
兩年前一場演講的現場問答環節,
他圍繞乙肝、艾滋病、宮頸癌等話題侃侃而談,金句張口就來,思考速度快得連掌聲都插不進。
說真話,說人話,說有用的話。
這幾點聽似簡單,
可在泥沙俱下的信息洪流中,卻實屬難得。
一定要跑在病毒前面
外界覺得張文宏的爆紅是天經地義,
而張文宏本人對此卻是一頭霧水。
人們津津樂道的“刷屏演說”,不是他在特殊時期的激情發揮,也不是譁眾取寵的精心謀劃,
那純粹是他內心真實想法的自然流露。
發佈會的前12個小時,他的時間表是這樣的——
當天零點,結束了河南鄭州的防控督導工作,搭乘紅眼航班回上海。
駕車趕到市公衛中心的時候,快凌晨兩點了。
他又把為數不多的睡眠時間“騰挪他用”,寫了一篇3000餘字的疫情解讀長文。
凌晨3點多終於睡下,早上7點不到又爬起來。
緊鑼密鼓地討論完當天所有隔離患者病例,換上白大褂,直奔感染科病區查房;
然後召集臨時黨支部會議,給大家鼓勁。
當時他正面臨“史上最難排班”的考驗。
第一批醫生已經在隔離病房待了10多天,疲憊不堪,亟待換崗。
那麼先派誰上才算公平?
反覆斟酌後,他想到了黨組織、黨支部。
每個黨員在入黨時不是宣過誓,要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嗎?
喊過的口號,都得作數。
於是,就誕生了那些流傳甚廣的硬核語錄。
“我已經嚴重睡眠不足了,也不知有沒有說錯什麼。”
隔天接受文匯報記者採訪的時候,張文宏說出自己的擔憂。
他的時間向來以秒計算。
過去的15天裡,更是恨不得“一秒掰成兩秒來用”。
外界贊他說話利索,一針見血。
於他而言,訣竅無非三個字:趕時間。
這種行事風格也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整個科室。
一走進去,你就能感受那種無形的緊張氣息。
所有人都是行色匆匆,開碰頭會速戰速決,不做表面功夫,只談要做的事,要解決的問題。
病毒狡猾又兇狠,感染科醫生別無他法,只能竭盡全力跟時間賽跑。
因為一旦敗下陣來,犧牲的不是一條生命,而是成千上萬的生命。
一邊和病毒拼速度,一邊還得和它比感染力。
“一旦關注,長期感染,無法治癒。”
即使已經超負荷運轉,晚上結束工作後,張文宏還要抽出時間在公眾號上做本職以外的科普。
用理性的態度,安撫大眾的焦慮情緒。
疫情當前,“華山感染”已成民間爆款。閱讀量接近2700萬次,最近幾乎每篇都是10萬+,最長一篇,點擊量已超過1000萬。
在他看來,向群眾喊話意義重大。
就像約翰·多恩寫的:“沒有一個人是孤島,可以自全。”
防控傳染病,需要全民共識,更需要全民科學共識。
幫忙收集數據的學生說起張文宏,都讚歎他是鐵人般的存在。
最近,他主編的《張文宏教授支招防控新型冠狀病毒》已經發布。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擠出來的時間,
可那凹陷的眼窩,標誌性的黑眼圈,已經在無聲中出賣了他的疲憊。
專業非一日之功
這世上沒有天生的熱搜體質,
張文宏那些引起極度舒適的發言,背後是十年如一日的潛心修煉。
翻閱他的履歷,你會發現這是個不折不扣的學霸。
高三直接保送進上海醫科大學,2000年獲得復旦博士學位;
隨後分別在哈佛大學醫學院、香港大學瑪麗醫院進修。
他所在的感染科,連續九年穩居“中國醫院排行榜”中國感染病學科榜首。
如果說醫生是高風險職業,那麼感染科醫生就是險中之險。
在每場對抗疫情的硬仗中,他們都承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壓力。
17年前,非典肆虐。
張文宏跟著老師翁心華上了一線。
病房緊張,他們不得不用鐵皮木板搭建簡易病房。
如此簡陋艱苦的環境,令實地採訪的美國記者瞠目結舌,連連感嘆“不敢想象”。
那一年,上海全市常住人口1700萬,全國第一。
然而,最終感染數卻只有8個。
自始至終,沒有出現大規模聚集性爆發。
2013年,H7N9病毒來襲,中華大地又一次籠罩在白色恐怖之下。
張文宏不顧個人安危,主動接觸10餘例病例,並於當年4月初第一時間在國際上客觀報道了中國案例;
2014年,埃博拉病毒病肆虐非洲,
他沒有隔岸觀火,又迅速報名參加援助西非的緊急救援隊。
豐富的實戰經驗將他磨礪成一名出色的“病毒獵手”,也常常被病人當作最後的救命稻草。
曾經有一名工人去非洲務工,被昆蟲叮咬後,患上無名疾病。
人像傻了一樣,整天睡得不省人事。
過了6個多月,
張文宏在醫院見到他時,他整個人已經昏了過去。
經過專業診斷,他意識到這是罕見的昏睡病。
由於罕見,全世界沒有一個國家有藥,只有世界衛生組織有。
如何向世衛組織證明是昏睡病?
第一個24小時,要想方設法抓到元兇。
他和住院醫師在病人骨髓、大腦、全血裡搜尋。
找到了一條蟲子。
但沒法確定是剛果東邊的岡比亞錐蟲,還是剛果西邊的羅德西亞錐蟲。
第48小時,他們查清了蟲子的基因序列。
最終鎖定是岡比亞錐蟲。
爭分奪秒跟世界衛生組織通電話,發證據。
藥拿到時,正好72個小時。
還有人前一天去蒸魚,手被割了一下,第二天手腫得像熊掌。
在美國醫學會雜誌裡,這種病例基本都得截肢。
但張文宏偏不信邪。
僅用了24小時,便確定這是創傷弧菌引起的。
當即用了有效的抗菌藥物。
險些被截的手便恢復如初。
如今,新冠病毒登場,82歲高齡的翁心華教授已退居二線。
張文宏責無旁貸地接過老師手中的接力棒,鏖戰在“緊急應對”的最前沿 。
“你若性命相托,我必全力以赴。”
自始至終,這樣的信念佔據他的大腦,
讓他顧不上外界的追捧,只能一刻不停地趕路。
硬核主任的柔情關懷
世上領導分兩種,
一種成天催促下屬衝鋒陷陣,自己卻安坐後方。
還有一種,自己率先披掛上陣,一路帶領其他人披荊斬棘。
毫無疑問,張文宏屬於第二種。
在感染科,所有人都管張文宏叫“張爸”。
因為大家長式的細心周到,
這個綽號從30來歲就跟著他,
有同事回憶,連一起坐車誰先下誰後下,他都要關照清楚。
雖然身居高位,卻從不擺領導架子。
這次新冠疫情,作為主任本不需要查房,但為了消除前線醫生的恐懼,他堅持每星期至少查房兩次。
哪類病人需要留觀、哪類病人可以解除留觀,張文宏從一開始,就攔出一條嚴格的紅線,
“按照這些標準來,出了事我來承擔!”
“沒有防護,你可以拒絕上崗!“
擲地有聲的話語,徹底打消了年輕醫生的顧慮。
面對媒體,他還一再向大眾呼籲:
“不要把醫務人員當機器,他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病人有免於被傷害的權利,醫務人員也應該有,不然,他們真的負擔太多了。”
對同行如此,對病人更是關懷備至。
年過古稀的老夫婦來看門診。
詢問病情後,張文宏發現老夫婦聽力下降,腿腳不便,身邊又無年輕人陪伴,
於是一改平時飛揚潦草的書寫習慣,一筆一畫地在處方紙後面給老人寫下:
1.先去掛號處繳費;
2.去1樓抽血……
3.下禮拜一再到1樓拿報告;
4.下禮拜一拿到報告後到 XX 號診室給我看;
5.不要再掛號!
他的大腦裡清晰儲存著每個患者的狀況,
會親力親為地替外地患者加號,打電話落實床位,在私人郵箱中為病人提供診療意見。
春節前夕,一個老患者因為用藥敏感二進宮。
張文宏火速聯繫各科專家前來急診,不斷調整用藥,終於擊潰病魔。
除夕深夜,張文宏還特意跑到病房觀察一陣,
確認患者病情穩定後才放心離去。
陪護的家屬睡眼惺忪中看到張文宏的身影,都不敢相信這麼晚還會有醫生來查房。
醫術精湛,又待病人如親人,
無數從生死邊緣被拉過來的人都想給他塞紅包,然而至今也沒有誰成功過。
“無論紅包多厚,我都不會因為它毀壞掉醫生的形象……何況很多病人經濟並不寬裕,本應把錢用在治療上。”
不僅不收錢,他還常常給病人倒貼錢。
14 歲的男孩小孫中樞神經系統感染,治療後病情好轉,家屬卻悶悶不樂。
一問,原來是治療費太貴,把姐姐上大學的學費給“挪用”了。
為了不讓小姑娘輟學 ,張文宏當場捐款5000元。
病人家屬感激涕零,一直唸叨他是“菩薩心腸”。
所謂醫者仁心,
滲透進日常工作中,就是對生命的敬畏,以及對弱勢群體無處不在的悲憫。
2013年治癒的一位禽流感患者送了張文宏一塊牌匾,那是他為數不多願意展露出來的褒獎。
牌匾是這麼寫的:
我只是你們工作中的匆匆過客,而你們是我的人生轉折。
“我不崇高,只是特別焦慮。”
“我們這群人,給他一個標籤就是焦慮。
我們在背後默默做著這些事兒,你好像看上去覺得非常偉大,其實沒有,我認為這是我們的天命而已——我不做這個事晚上就睡不著。
不是我的人格高尚,只是我就是一個焦慮的人。”
在2018年的演講《人類如何抵抗病毒》中,張文宏如此評價自己的職業。
歷史長河中,從農業社會到現在,人類免疫系統和病原體的戰爭從來沒有停止過。
因此,選擇這個行業就意味著選擇了負重前行。
無數焦慮的醫生用血肉之軀築起對抗病魔的銅牆鐵壁,才成全了我們所謂的歲月靜好。
紀錄片《手術兩百年》裡,有這樣一句話:
“醫學,實際上是人類善良情感的一種表達,它起源於人類最樸素的救助願望。”
褪下救死扶傷的光環後,醫生不是神,而是被神化的普通人。
他們也會累,也會怕,也會疲倦。
是那股強大的使命感,一次次將他們從退縮的邊緣拽了回來。
距離非典已經17年,耄耋之年的鐘南山依舊堅守在一線,
張文宏這樣的傳承者,也正頂著風險逆流而上。
深感幸運的同時,我們能做的或許就是不添亂,不搞事。
別用“英雄”的稱號綁架他們,也別把他們的奉獻視為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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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終會散去,但有些人值得永遠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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