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來了
2020年2月14日。一早
家裡擺在窗臺上的一盆君子蘭
在茂密的葉子間吐出
一縷光
妻子說：今天是個節日
情和愛就像兩株草本植物
拔節掛果
我不能原諒自己的無能為力
宅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進
消耗著有限的糧食和空氣
心裡的草
荒蕪得左搖右擺
竟自私地盤算著月出東方時
擺上幾隻高腳杯
再點燃幾支蠟燭
一口一口喝下這人間的淚
春天來了。我大聲說
春降臨到了我的花蕊
儘管 窗下空空蕩蕩
世紀大道偶爾跑過一兩輛汽車
像一條河裡遊動的蝌蚪
可 你聽 你聽 吧嗒、吧嗒……
簷下滴落著歡快
枝頭盛開嘰嘰喳喳的鳥鳴
我說春天來了
儘管 屏幕都戴著口罩
人們慵懶、慌亂……兩眼冷峻
淚水似弦轟然拉響一級警報
姑娘剃髮明志
老人披掛上陣
紅手印在如雪的紙片上開
匆匆告別
出征的人步履堅定
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住
春天的腳步
向著乾淨、清純和黎明時分
向著自由的呼吸
滿街的健康紅唇
如盛開的君子之風
喜鵲在叫
住宅樓前的大樹上
高懸的喜鵲窩。草木結構
風一吹就有了返青的聲音
一聲、兩聲……不停地叫
好像和我說著什麼
陽光明媚。春風有了消息
有了煩惱
空氣中藏毒。一場茫然的大雪
掩埋燈盞
我被隔離在春天之外
與一座座樓宇肅立
憑弔新雪
喜鵲善解人意
如期歸來
用動聽的音樂
清掃我心靈內的塵埃
正是時候。翻書、寫作……發呆
被孤獨擊暈
買菜、購物，仿若電子屏幕裡
都有冠形病毒的胚胎
此時能夠順利回到自己的家
多麼幸福
每人都有一張人間的通行證
也有一扇打開的地獄之門
喜鵲在叫。多麼及時
捎來了田野的氣息
最近處是遠方
最遠處有最深的惦記
隔著窗戶、口罩和藍色的大霧
隔不斷愛和眼神
關於這個春天的
詰問
感動
恐懼
花朵
關於一場突然打響的戰役
飛過白雪的烏鴉
大雪來襲。這是鼠年春天的一場覆蓋
口罩捂住發芽的語言
消毒水成為冷兵器
一場沒有宣戰的戰爭
冠狀的毒
殺入肺
殺入眼睛
殺入跳動的心尖
四面埋伏的鬼魅
試圖撕裂報時的雄雞
大雪的枝頭
鑽出幾聲烏鴉的淒厲
我關緊房門
讀一本《白雪烏鴉》一本《鼠疫》
一本《霍亂時期的愛情》
驚悚那一幕幕的白
一聲又一聲的哀鳴
感謝那個為嬰兒注射天花疫苗的人
那個用伍氏口罩挽救1910年哈爾濱的人
那閃著光的鑽戒
……愛人的肩頭
讓我們躲過無數次細菌的暗殺
而今 這場茫然的大雪
從武漢飄起
搶在時間的前面
佈下迷霧的棋局
搶走一口一口鮮嫩的呼吸
別無選擇。與死亡對弈
我和我的兄弟姐妹
都大步流星
走進走出被漂白的節氣
雪化為水
烏鴉飛去
前面有光
我不能上門為你鞠躬
道一聲：鼠年珍重！
只因都忙著剿殺細菌的惡魔
武漢，加油！
中國，加油！
有衝鋒，就有逆行
無論哪個方向
都留下一腔悲壯
留下錚錚作響的紅手印
留下輕輕地揮一揮手
作為一名調查記者
我手機的屏幕和電腦深處
一直傳遞著力量
挖掘著真相
我聽到了長江的吼聲
“白雲千載空悠悠”的黃鶴樓
果子狸、蝙蝠……蛇、獾
在酒桌上哀嚎
人類呀，剛剛從動物堆裡走出
就把刺刀扎向文明
一張失去控制的嘴巴
不得不被幾片布條封住
過年了！老家的燈籠杆上
紙花怒放
媽媽依然麻衣素食打發春秋
雞鳴狗叫的簡單音節
演奏一場人與自然的和諧樂章
在這個慌不擇路的夜晚
豎起了一束光
讓我找到了回家的方向
像一根螢火棒
戰鬥開始！拉響了一級響應的弦
全民皆兵
白衣天使衝在前頭
像一根根螢火棒
扎進黑暗
誰也不能置身事外
行動起來！屏幕上的主播
一遍遍教我們
戴口罩、洗手……宅在家裡
彷彿我們瞬間回到孩提
天漸漸暖了。暖我心懷
暖你心懷
吹滅心靈的虛火
我們站在一起抵禦滯留的風寒
無路可退。每個人手中都擎著火把
要把這片蒼茫照亮
你的紅手印……請戰書上湧動的血
鑽進隔離病房的背影
都有了抒懷的衝動
突擊吧！我們四面合圍
人民戰爭
是我們亮出的底牌
讓兇險、陰暗……仇視
無處藏身
紅雪，本名秦斧晨，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人民日報》《解放軍報》《解放軍文藝》《詩刊》《星星》《草堂》《草原》《詩選刊》《鴨綠江》等國內百餘家報刊，著有詩集《碑不語》、散文集《最近處是遠方》和法制新聞集《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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