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宏康原創散文丨重讀《鼠疫》有感

重讀《鼠疫》有感

周宏康原創散文丨重讀《鼠疫》有感


我正在看一本叫《鼠疫》的小說,是法國作家加繆1947年的作品。寫的是法屬阿爾及利亞一個叫奧蘭的地方發生了鼠疫,其中很多情節與當前的武漢新冠相似。它也是先由一個醫生髮現的,人們不相信,說他造謠,也說不會人傳人,人們恐懼像末日到來,人們的眾生相,等等,但突然有一天鼠疫竟消失了。這是一本虛構小說,當時,並沒有奧蘭鼠疫,故論者說這是先知小說,裡面還有很多象徵意象。

這本書在2003年“非典”時期曾讀過。當時記下一段話:“一切都是驚人的相似,人類也許本身就是一場重複,不會重複的卻是各式各樣、具體到個人身上的災難。”不想,這次災難降臨武漢,猶如鋪天蓋地,兇猛異常,令人猝不及防,與奧蘭的鼠疫何其相似乃爾。

故事梗概:

奧蘭,20世紀40年代的某一年的4月16日,裡厄醫生在家門口踢到了一隻死老鼠,接著是第三隻,十二隻,“一隻裝滿死老鼠的箱子”,“鄰居們的垃圾桶裡也裝滿了”,第三天,一個工廠裡“清除出好幾百只”,第四天起,“老鼠開始成批的出來死在外面”,樓梯口,院子裡,市政大廳內,風雨操場上,咖啡館的座位中間,到處是一堆堆的死老鼠,甚至不少夜行者在人行道上“會踢到一隻軟綿綿的剛死不久的老鼠”。4月25日一天中收集和燒燬的老鼠就有六千二百三十一隻,4月28日死老鼠達八千多隻,人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其心情由厭惡而抱怨,而慌亂,而憂慮,終於在4月30日,看門人死了,接著兩天內死了十一人,其症狀是:腹股溝腺炎,淋巴結腫大,斑點,帶譫語的高燒,四十八小時死亡。城市居民由“震驚逐漸轉為恐慌”。醫生們意見不一,但各有各的疑慮,心裡未必不認為這是一場鼠疫。裡厄醫生說:“即使我們不確認這是鼠疫的話,它照樣會奪取半數居民的生命。”為了不驚動輿論,省政府只是讓人張貼白色的小小布告,宣佈“奧蘭地區發現了幾例危險的高燒病症”,報紙則“輕描淡寫,對此事只做了些暗示”。佈告同時宣佈了幾項措施,在下水道中科學滅鼠,對用水嚴格檢查,保持個人清潔衛生,要求身上有跳蚤的人到市衛生所去,病人家屬必須申報醫生的診斷結果,同意把病人送醫院特設的病房進行隔離,病人房間和車輛必須消毒,以及患者家屬接受衛生檢查。死亡人數從每天十六人、二十四人、二十八人一直增加到三十人,省政府終於下了決心:“正式宣佈發生鼠疫。”從這時起鼠疫可說已與每個人都有關了。在災難面前,城市變成一座孤島,正常的經濟活動停止,黑市買賣日益猖獗,遊樂場所空前熱鬧(人們過一天算一天),道德風紀日漸頹喪,謠言四起,迷信橫行,有人試圖通過各種非法的手段衝破警戒,甚至發生了幾起騷亂,鼠疫像個大實驗室,檢查著每一個人,裡厄醫生、知識分子塔魯、神甫帕納盧、政府職員格朗、新聞記者朗貝爾、商人科塔爾都以自己的方式表達了對鼠疫的態度,最後他們組織了志願防疫隊,除了商人科塔爾。次年“二月的一個晴朗的早晨”,城門口重新開放,鼠疫幾度沉浮,終於過去了。

這時,裡厄醫生承認,他就是故事的敘述人,他要告訴人們:人的身上,值得讚賞的東西總是多於蔑視的東西。同時,他也警告人們:鼠疫桿菌永遠不死不滅,它能沉睡在傢俱和衣服中歷時幾十年,它能在房間、地窖、皮箱、手帕和廢紙堆中耐心地潛伏守候,也許有朝一日,人們又遭厄運,或許又來上一次教訓,瘟神會再度發動它的鼠群,驅使他們選中某一座幸福的城市作為它們的葬身之地。

以前讀《鼠疫》的前半部分,從疫情突發到封城時,我就開始猜測和想象:被疫情席捲的奧蘭,將變成一個多麼可怕的、如同煉獄般的城市。但事實上,並非如此。儘管氣氛始終陰沉,城市一旦下起了雨,奔波的病人們,會進入更加可憐的狀態,但整個奧蘭,出門看看,一切還是井然有序的。生活物質基本不缺,人們照常喝酒娛樂。這些場景和當下的中國如此相似,疫情籠罩下的城市,煙火氣仍在。省外的人,有人泡在廚房裡研究美食,有人抱著《囚徒健身》在臥室健身,還有人在後院拉根晾衣線就打起了羽毛球。這幾天看到最幸福的新聞,都發生在方艙醫院,雖然是含淚看的,但依然會被感動,醫護人員和患者一起跳起了廣場舞《火紅的薩日朗》,有的老人家還在醫院打起了太極。方艙醫院裡故事還有很多,甚至還有方艙愛情故事。我驚歎於我們百姓的自古以來擁有的頑強生命力,還有面對困難的生命達觀。我討厭一切段子手在災難面前抖摟語言的小聰明,因為災難是長篇小說,而絕非郭德綱的包袱。這個時候的任何段子,都是對正在經歷災難的人生命的極大不尊重。我們從來沒有學會生命嚴肅。在該嚴肅的時候,用段子消解,在該幽默的時候,也從未真正學會幽默。因為慌亂和恐懼依然是這座城市的主題,我認識的每一位武漢的朋友,我和他們在網上聊天,多數人依然都處於恐懼。我在詢問他們最想聽到的一句話是什麼?他們都會回答:什麼時候有藥就好了!這才是武漢的心聲,也是每個國人的渴望。我們已經經歷了最難的時候,我們依然正在經歷最難的時候。人間絕望依然還在不斷上演。作家方方說她的一個朋友,爹媽和老婆都死了,然後他自己也死了。這個消息看的我很難過、很難過。這兩天,還看過一個揪心的視頻。一個9個月大的感染嬰兒,在隔離室張開雙手,向醫務人員求抱。隔著玻璃牆的醫務人員,轉身淚崩。誠然,即便9個月大的嬰兒,也無從在災難面前倖免。災難來臨,我們常常喜歡關注英雄、呼喚英雄,但其實,一個好的時代,也應該關注那些被撞倒的人,他們不僅僅是被撞倒了,他們是被碾碎了的。許多朋友說我,你為什麼不用眼睛去關注感人的事,而偏偏非要關注傷心的事。我想關注傷心和陰暗的一面,是為了讓感動的更加感動,讓光榮的更加光榮。我現在已經不看每天新增的統計數字,因為數字向來麻木,但數字每增加一例,我都能從數字裡看到一個家庭的命運灰色,看到真實的笑容如何突然從一張張臉上消失,然後迅速掛冰。數字背後的悲傷,都是以家庭為單位,乘以4到5倍的悲傷。

《鼠疫》的最後,人們並沒有打敗鼠疫,但鼠疫放過了奧蘭,突然消失。我也渴望冠狀病毒能夠突然消失,但這只是美好的渴望,我們並非有這麼好的運氣。《鼠疫》最後,危機解除,城市再度開放。外地的親人、朋友、愛人紛紛回到這裡,抱在一起喜極而泣。另一些人,只能茫然地徘徊在公墓,尋找他們親友的墓碑或屍體。

1957年,加繆憑藉著《鼠疫》,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獲獎之後,加繆終於有錢可以買房了。他不願住在巴黎,就在法國東南部的小村莊,買了一棟房子,安心寫作。兩年後,他死於一次車禍。那場車禍,發生在一條九米寬的三車道上,當時剛剛下過微雨,空無一人,可車子偏偏就撞上了他。一個洞察了世間各種各樣人性的先知作家,在命運面前,照樣不堪一擊。

現實如此相似,吹哨者李文亮醫生,他像加繆一樣,如同先知一樣發現了病毒,但病毒依然沒有放過他,2月6日晚上,李文亮以悲壯的方式去世。

加繆在《鼠疫》中說道:鼠疫是什麼呢,不過是生活罷了。現在的疫情是什麼,也是當下中國人的生活。生活比書要艱難多了,書只是幾十萬字的疊加,而生活卻是一次次傷心欲絕的總和。顯然我寫這些,都過於理性了,理性得像有罪一樣。前段時間,在微博上看到,一位戴口罩的爺爺,邊走邊彈手風琴。感覺像是從《鼠疫》的書中跑出來的人。荒誕現實下的理想主義,末日浪漫裡的一點光。除此之外,我們還需要的是每個國人,官員,精英,甚至販夫走卒共同參與的民族反思。災難的意義,還在於反思災難。反思是一個國家和民族的勇氣,一個民族的強大,不在於這個民族摔倒了,還故作堅強,而在於摔倒了,敢於反思我們為什麼摔倒,下一次同樣的災難發生時,能不能立即扼殺災難。

周宏康原創散文丨重讀《鼠疫》有感


【作者簡介】周宏康(男),網名:楓園牧人,筆名:映傑。回族,山東濟南人。大學本科畢業,一直在航運部門工作。退休後,學習詩詞寫作。中華詩詞學會、山東詩詞學會、山東老幹部詩詞學會、明湖詩詞學會、回族詩詞學會會員。山東老幹部之家論壇詩詞理論版主。在山東各地詩詞刊物及齊魯網發表賞析、評論文章多篇,出版《散曲集》《小賦集》二書(與人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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