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火災引起爆炸，正在屋內午休的兒子小石頭也死了。
印象中，安拉從不知道男孩的學名，只知道大家叫他小石頭。
“小石頭，對不起，我以為屋裡沒有人。”安拉藉著夢境，當面對小石頭說著這些年在心裡重複了無數遍的道歉。
安拉儘量將動作放輕，耐心地給小石頭解電線，生怕弄疼了他。
“他們都說，我只是用來傳宗接代。這些我不是很懂，但我爸總是喜歡打我”
男孩平靜地向安拉傾訴，等到安拉解開束縛他手臂的電線之後，他拿起書桌上的銅製古董，朝安拉頭部砸過去，“但我不原諒你。”
音量語氣全程沒有起伏，依舊平靜。
安拉暈過去的瞬間，慶幸自己處於夢中。
她患有重度抑鬱吃藥無數，找來心理醫生治療，卻揭開可怕真相
8
叮叮叮……
聽到齊銘設置的鈴響，安拉努力想醒來，眼皮卻像是被強力膠粘住了，無法打開。
她渾身無法動彈，朦朧中，她彷彿聽到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隔空傳音：齊醫師，已設置幻想程序。
不知過了多久，安拉終於從夢魘中醒過來。
眼簾張開，光線湧入視線，安拉發現自己不是躺在齊銘的診療室，而是齊偉光的臥室。
這件臥室她一眼就認出來了，因為她被齊偉光或哄或騙或威脅得來過這裡很多次。
難道自己還沒有醒來，還在做夢？可是她明明聽到了鈴響。
已經被燒燬的屋子再次出現在眼前，安拉確信自己在做夢。
熟悉的空間，使痛苦的往事在安拉腦海浮現。
齊偉華做生意很成功，是村裡的首富。大家都說他為人正直，有錢單身，卻從不在外面拈花惹草。
只有安拉知道其中的真相。
門衰祚薄，無父無母，面容姣好的安拉成為了他的目標。
他威脅，如果安拉告訴別人，就殺了她奶奶。
安拉開始不信他敢殺人。
齊偉華像是聽了一個好笑的笑話：“你奶奶年紀大了，走路可能會摔死，有無數種方法可以讓她意外死亡。誰會關心一個鄉下老人的死亡呢？”
最後，奶奶壽終正寢，齊偉光被安拉“意外”死亡了。
安拉一直沿主幹道漫無目的地走，漸漸忘路之遠近。越往前走，人越稀少。草木長勢霸道，蓊鬱繁茂。道路旁的磚牆青苔綠油油，夾縫中野草離離。
拐角處，幾棵老泡桐下有間小平房。一側的牆皮被風化剝落，鐵門鏽跡斑斑。
當安拉轉身正打算回去的時候，耳畔傳來撕心裂肺的求救女聲。聲音空靈，好像來自另一個世界，又感覺來自於平房。安拉驚駭，心跳到了嗓子眼，躡手躡腳地走到平房門前，推開虛掩的門。
陰暗潮溼骯髒不堪的角落，一女孩雙臂緊緊地抱著一個怪物。她像是要奮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切，聲音帶著哭腔，不停懇求：救救我。
白霧煙雲繚繞，安拉看不清女孩的臉。女孩的聲音有一種魔力，讓安拉忘記了害怕。她中了邪蠱般一步步走向女孩，卻驚奇地發現怪物早已經是死去多年的軀殼。女孩沒有危險，不需要解救。
安拉指了指怪，它早已經死了，只要你放開它，你就可以自由了。
女孩聞言，難以置信地，沉默良久之後，以迅雷之勢掐住安拉的脖子。她狠絕地發力，痛苦地喃喃道：“我恨你告訴我真相。”
女孩的臉在安拉麵前特寫，她分明就和安拉長得分毫無差。
安拉聲音顫抖：“你是誰？”
女孩大笑，聲音比惡魔的嗷叫還恐怖：“我是你啊。”
說完，她突然放開了安拉，凌厲眼神掃向地上，一副看好戲的表情：“你看看他是誰？”
居然是陳偉華。
長得和她一模一樣的女孩笑得幸災樂禍，指著安拉嚷：“你永遠都擺脫不了他。即使他死了，你也擺脫不了。一方面，你厭惡齊偉華，一方面，卻漸漸貪戀起他給你帶來的物質享受。你的奶奶只能帶給你粗衣簡食，然後說著艱苦樸素是好品質這種你覺得傻死了的話。名牌上身，各地遊玩，你盡情享受物質帶給你的快感。”女孩逐漸靠近，“還有，你很清楚奶奶是怎麼死的？真的是正常死亡嗎？”
安拉感覺腦中有一根弦遽然崩斷，她的世界大廈轟然倒塌。
她雙手捂著耳朵，對著眼前的“自己”不停懇求：“求你不要再說下去了，奶奶的死跟我無關。”
“你總是這樣，連自己都欺騙。我說過我是你，所以我清楚事情的真相。”女孩乜斜安拉，眼神充滿恨意：“奶奶八十歲一過，身體變得極差，後來甚至大小便都需要你照顧。十天半個月，你還有點耐心，漸漸地，你開始厭惡奶奶帶給你麻煩。這個她疼愛的小孫女，在她臥病在床的時候，竟然跟著齊偉華去旅遊。等你回來後，無人照料的奶奶竟然缺水而死。”
安拉徹底崩潰了，恍惚間，餘光瞥見地面有一把沒了手柄的尖刀。她一把拾起尖刀，往女孩身上刺去，直到最後，女孩一直在笑。
安拉抬腿想跑，卻倒在一片血泊當中。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她看見幾個人朝她走來，甚至看見了陳銘的陰冷的臉。
安拉想借助疼痛讓自己從噩夢中醒來，腹部傳來的劇痛無比真實，她徹底疑惑了：這到底是不是夢？
幾天後，一段視頻在網上瘋傳，成為熱搜。
某高檔小區的監控拍下了這一幕：
一個年輕女孩在路上失魂落魄地行走，突然對著空氣又哭又叫，最後竟然檢起園林師傅落在旁邊修剪刀，毫不猶豫地揮向自己。
經搶救，安拉脫離了生命危險，但瘋得更厲害了。
9
“她被催眠後，在她的海馬體內輸入致幻程序。她醒來後，程序運作，使她產生幻覺，讓她以為還在夢裡。這種報復手段真是高明。”助理小蒙說完，遞給齊銘一份文件。
齊銘抬眼看見文件上印著的“辭呈”，用他的方式挽留：“我可以加薪。”
小蒙微笑著搖頭：“您的薪資向來極高，不為這個。只是齊總，我開始有點怕你了。”
齊銘知道她是因為安拉的事，他嘆一口氣：“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我想讓你幫我辦最後一件事，這件事只能你來辦，這對我非常重要，我只信任你。”
“您太客氣了，儘管吩咐，現在我還是您的員工。”
齊銘神色痛苦：“在對安拉的第二次催眠中，我竟然在她的夢境中看見了自己。嚴格來說，是小時候的我。在她的記憶裡，我從小被我父親黃偉華虐待，可我一點都不記得這件事。
我家煤氣罐爆炸的那天，我獨自坐在頂樓陽臺上。我看著那個女孩進去那間獨立廚房，待了一會兒，就離開了。沒過多久，我就被強氣流衝下了樓，摔斷了腿。村裡人謠傳我死了。其實我是被叔叔接去了國外治療。
所以，我懷疑爆炸是那個女孩引起的。我恨她殺死我的愛的父親，恨她導致我一輩子只能在輪椅上度過。”
小蒙之前只知道，齊銘懷疑這個叫安拉的女孩是殺他父親的兇手，不知道具體的細節。她從剛剛這段話中，聽出了一絲矛盾和不對勁：“不對啊。安拉放火後，有時間安全離開，這說明火燃燒到一定程度，煤氣罐才爆炸的。而我看過您的舊照，您家廚房有個天窗，是玻璃窗。如果您在屋頂看著廚房，就一定能發現著火了。家裡著火，您卻沒反應，這不合常理。”
“除非我不想救我父親。只不過，年紀小的我也料不到煤氣罐會爆炸，使我嚴重受傷。”
“可您不是很愛您父親嗎？”
“是的，我一直這麼以為。但我想起來，在我研究記憶編程的初期，都是在自己腦袋上做實驗。所以，我懷疑我的記憶發生了紊亂，有些記憶被丟失了。”
“您想讓我幫你催眠，蒐集您出事那天的記憶？”小蒙總是很快猜出齊銘的心思。
“是的。”
10
濃郁檀香味瀰漫，齊銘進入深度睡眠。
小男孩模樣的齊銘雙臂抱膝，瑟縮在角落。
父親從外面回來了，帶著渾身的酒氣。客廳噼裡啪啦，是他砸東西的聲音，每一聲都像是砸在齊銘的心上。
“小王八蛋，我會吃了你啊，每次都躲著我。真想打死你這隻白眼狼。”粗糲的罵聲讓齊銘心驚膽顫，只好硬著頭皮走出房間。
“爸，剛剛我在睡覺……”
話音剛落，齊銘就被一腳踢飛在地，甜腥味充盈口腔。
毒打，總是無緣無故。
齊銘被打得躺在地板上，久久難以動彈。
事後，齊偉華東倒西歪地走進廚房，想去拿幾瓶冰鎮啤酒。
齊銘盯著齊偉華的身影，常年累積的恨意達到頂點，他拿起木棍，朝齊偉華的後腦勺狠命砸去……
原來，齊偉華不是酒後摔倒跌破頭，而是被自己的兒子砸暈的……
尾聲
新聞發佈會上，學術界天才齊銘宣佈，將永遠終止記憶編程的研究，也不再繼續相關的工作。他表示，人的大腦不應該由電腦掌控。（作品名：《記憶編程師》,作者：樹棲。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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