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0 我從茶山來,帶著相遇的美好

我從茶山來,帶著相遇的美好

白子一,知名茶藝培訓學校資深講師,高級茶課、精品茶課講師。茶藝技師、高級茶藝師、評茶員。幼時在雲南茶區長大,中央財經大學畢業進入投行工作,後辭去工作轉身做自己喜歡的茶事。每年都行走於各個茶區,愛茶、做茶、研究茶。

她承家源,棄高學業,乘幽控寂,典御十方。她既品茶之樂趣,又咀嚼茶之無奈。她一直在茶香中跋涉,有休憩,但沒有停頓;有低谷,但又一往無前。她用自己的勤思妙悟去索求茶之真源。她是一個勤奮的求索者,同時她的勤奮和感知又激勵了更多愛茶之人,這種求索是如此的美好、醇香、幸福。

——設計師海華

黃州英山雲霧

我說“走,去黃岡”,友問“黃岡?去看黃岡中學麼?”黃岡在我們這一代的記憶中是跟高考有關係的,考前的各種題海中繞不過的是黃岡的題庫。“不,去尋找蘇東坡,去不去,半小時後到你家樓下接你……”

我與他的相遇相知,緣起於茶,深繫於蘇東坡。蘇東坡是我們兩個的最愛,他的微信簽名一直是東坡《定風波》中的那句“一蓑煙雨任平生”,《東坡樂府詞箋》是他每次出差行囊中的必備,有一次飛機延誤,他在候機室裡看了11個小時的蘇東坡,問他安否,他笑呵呵地回答“有東坡陪我”。在他家樓下等他,他氣喘吁吁地從樓上跑下來,把行李放在後備廂裡,“這可真是說走就走的旅行了”,他一邊上車一邊說,“不過為了蘇東坡,值了”,他是個喜歡把事兒提前一週計劃好的人,這樣的說走就走,在他的世界裡確實不常有。

行至黃州,由於行政區劃的變遷今天的黃州已與宋時不同,現在的黃州是黃岡市的黃州區,可喜的是當年東坡生活的痕跡都在如今的黃州區,當年吟誦“大江東去”的赤壁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小的旅遊景點。

這片赭紅色的崖壁下蘇東坡曾跟友人趁著清風明月喝酒吟唱《赤壁賦》,也曾聽簫高歌“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水波不興時的長江水輕輕親吻崖壁,那一彎穿越古今的月亮照他們到東方既白。如今蘇東坡在時空裡變成了永恆,而這方崖壁歷經滄海桑田後變了模樣。如今的東坡赤壁因為長江幾百年的灘塗淤積距離長江已經有接近1公里的距離,崖壁20米左右,站在一個內陸小湖邊。朋友靜默“若是東坡先生看到如今這般,會做何感想?”

尋東坡先生舊時蹤跡,問當地學者可否能尋到舊時的定慧院,可有那株唯有名花苦幽獨的海棠花,東坡先生是那麼愛海棠,“唯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根據指引來到定花院附近,這裡已沒有清幽的古剎,唯有樹立在舊址上的小區,還有安居樂業的居民。那塊城邊上被蘇軾命名為東坡並以此為自己字的空地,也難尋蹤跡,當地學者說應該在黃州中學和黃州日報社之間。

我從茶山來,帶著相遇的美好

找尋半天不得,拐到路邊小館裡填飽肚子。翻開菜單竟然有東坡肉和東坡餅。跟老闆閒聊,老闆說附近的遺愛湖公園,現在已經開發成了一個東坡文化主題公園,雖是新建但是可以去看看。老闆笑眯眯地給我們端上茶水,初聞茶湯香氣,無龍井的霸氣,無碧螺春濃郁的花果香,只有綠茶特有清幽茶香,這茶香裡只有小山小丘的氣息。朋友笑說:“彼時東坡先生於東坡處種的茶應該是這個氣息吧。”茶湯入口沁人心脾的甜潤,這甜潤中帶著一份丘陵的寧靜,也帶著一種坦然的平和。“就當此時跟東坡先生對坐,在雪堂中喝這一杯雲淡風輕的茶吧。”朋友自言自語。“你不覺得這杯茶,倒有點像黃州後期的東坡先生麼?”我說,黃州之前的蘇軾是意氣風發的、順風順水的,他年紀輕輕高中進士,才華橫溢冠京華,黃州前的東坡先生是帶著驕傲、略帶著張揚和不屑的,在徐州也曾對太守出言不遜,說話、寫文章從不考慮後果。初時被貶黃州,也曾黯淡“縹緲孤鴻影”“寂寞沙洲冷”,但是很快他就完成了自我蛻變,成了蘇東坡,一身素衣與農民乞兒為樂,活得瀟瀟灑灑、有滋有味,可以因一朵海棠花開興奮半天,也可以在江邊明月下滿心豁達和歡喜。這時候的他是坦然寂靜、怡然自得,是“也無風雨也無晴”的。

老闆給我們上菜,問老闆:“老闆,您這茶是什麼茶,有名字麼?”老闆爽朗地回答:“這是咱們黃岡的茶,老家的山上都是,到季節我們就採一些自己喝,名字倒是沒什麼名字,咱們黃岡這有個英山雲霧,碰到實在要問名字,我們就都跟大家說是英山雲霧,你們回北京的路上可以繞過去看看,然後從G35北上,很方便的。”

辭別老闆,驅車上滬鄂公路,越往東行駛山丘越多,小山丘在公路兩邊連綿不斷,那個時節翠綠一片。剛開始偶然在路邊的山丘上看到幾片茶樹,一會兒就是層層茶山連綿相連,這是個八分山一分水一分田的地方,行車一個半小時左右就能到達英山縣。英山縣屬於大別山山脈的南麓,整個境內從大別山主峰海拔1700多米的地方向西南延伸下降,這是個不折不扣的山區,山區裡不僅僅有茶、還生產藥材等。從英山縣向北翻過山去就是安徽的霍山和六安,宋時起英山屬於六安州,民國時期一度屬於安徽地區,後來才屬於黃岡市。“這合著是安徽的姑娘,黃岡的媳婦兒。”朋友笑著說。

我從茶山來,帶著相遇的美好

路邊有人採茶,停車駐足與人攀談。“大哥,您採這芽頭,是做什麼茶”,“我們能做碧螺春,也能做金駿眉,你想要什麼就是什麼,每年外面商人來拉走好多呢。”大哥不無驕傲地回答,跟我們說話的時候手仍然在茶間飛快地起落,一起一落間樹梢上幼嫩的芽頭,就輕輕地著落到揹簍裡。這大概是廣大不知名茶區的普遍狀況,自身品牌知名度低,最後只能做他人衣裳。細端詳茶樹,灌木中小葉品種,倒是做綠茶和紅茶的好品種。遠處幾片茶地中雜草叢生,貌似荒了很久的樣子,大哥嘆息地說“茶葉不值錢,年輕一輩都出門打工了,很多茶地兒就這麼荒著了,不過我們這邊的茶好喝哩,走,到我家喝杯茶吧。”

回到大哥家裡,大哥先把採回的茶青攤涼在竹篩上,帶我們參觀他的加工車間。“明前的頭一波都手採手作,後面的就機械化生產了。人工成本太貴,後面的也賣不上幾個錢,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大哥的車間不小,有很多臺機器運轉著。除了自己家以外,大哥承包了鄰居的很多茶山,也收附近居民的鮮葉。大哥抬腕看了看時間說“茶葉應該攤涼得差不多了,走,帶你們看炒茶(茶葉製作裡殺青的步驟在很多茶區被叫作炒茶)去。”工人依次排開,六口鍋一起炒,炒鍋是電的,已經不是傳統需要燒柴的鍋。“現在比之前方便多了,以前炒茶時還得專門有人負責燒火”。隔壁車間裡傳來隆隆的聲音,那邊殺青機也開始工作了。師傅們在炒鍋旁飛快地翻抖,茶慢慢開始變軟,青氣也逐步地往外揮發。“這是在幹嘛?”朋友小聲地問,“殺青,主要作用是把你現在能聞到的青氣去除,然後讓茶裡的活性酶失去活性不再氧化,讓茶保持現在鮮活翠綠的狀態,另外那邊師傅們殺青完畢兩鍋並一鍋後炒二青做形,這炒第三次的是為了提毫。”我小聲地回答。大哥遠遠地向我們招手:“來,喝一杯茶。”

大哥拿出一泡茶說:“這是我們明前的英山雲霧,快來嚐嚐”,外形微卷,略帶毫毛,沒洞庭碧螺春的秀雅,但是略帶幾分英氣,有點像本地的湖北女孩,骨子裡有幾分倔強和辣妹子的性格。投茶、注水,大哥把兩杯茶分別端到我們面前後自己也衝上一杯,大哥不無自豪地說“我們這邊的水都是從大別山流下來的山泉水,你們城裡人喝不到的。”近聞茶香,香氣近似在黃州喝到那泡,只是這一份嫩香氣更足,這是大別山南麓萬物初萌的訊息。茶湯裡的甜潤依舊,這甜潤裡充滿了朝氣蓬勃。“大哥,咱們英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種茶的?”朋友問,“這個倒是真不知道,”大哥說,“只是我們知道的從太爺爺那時候起就種茶了”,“英山之前屬於六安,現在屬於黃岡,六安和黃岡這兩個地區從唐代就是茶區了”我補充道。大哥望著杯子裡沉沉浮浮的綠茶,嘆了口氣說:“可惜英山茶好喝,知名度太低。”

幾年後在北京無意的逛街,一家茶城的店門口寫著“明前英山雲霧到了”,我走進了店門,從此認識了楊慧,我們的楊老師。

我從茶山來,帶著相遇的美好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