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薩雷·達·塞斯托，《麗達與天鵝》

公主與天鵝生下兩枚金蛋，開啟希臘神話的新篇章

《麗達與天鵝》 的傳奇出自古希臘神話，講述了公主麗達受到天神宙斯的誘惑，與宙斯幻化而成的天鵝歡好，最終產下了兩枚金蛋的故事。

這個看似玄幻的傳說，卻在整個希臘神話體系中佔據重要位置。

麗達所生的兩對龍鳳胎之中，不僅有傾國傾城的海倫公主，也就是日後引發“特洛伊之戰（木馬屠城）”的女主角，以及被命名為“雙子星座”的卡斯托耳、波呂丟刻斯兄弟倆，和毒殺英雄阿伽門農的克呂泰涅斯特拉。

雙子星座，就是指麗達的兩個兒子（卡斯托耳、波呂丟刻斯）

金蛋中出生的四個孩子，幾乎佔據了三分之一的希臘傳說，將愛琴海周邊的斯巴達、雅典、特洛伊、邁錫尼等城邦串聯在一起，上演了一幕幕悲喜劇。

誘拐美少女的慣犯——宙斯再出手

話說從頭：風姿綽約的麗達公主是古希臘埃託利亞國王的掌上明珠，嫁給了斯巴達國王廷達瑞俄斯為妻。眾神之王的宙斯向來對年輕美貌的女性情有獨鍾，經不住美神阿芙洛狄忒的慫恿下，好色的他將目標鎖定在麗達身上。

達芬奇，麗達頭部畫稿

作為一名屢屢拐帶婦女的慣犯，宙斯可謂前科累累。在誘騙麗達之前，他還曾化身為一頭高貴華麗的牡牛，將腓尼基公主歐羅巴劫掠到陌生的大陸；後者被以她之名命名為“歐羅巴大陸”，也就是今天我們所說的歐洲。

讓·弗朗索瓦·德·特魯瓦，《劫奪歐羅巴》

面對麗達，宙斯決定故技重施。他絲毫不顧及自己的身份，趁麗達在林間湖中沐浴之時，變作一隻天鵝，誘使這位斯巴達王后與其歡好。

麗達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落入了宙斯的圈套。當晚，回到王宮的麗達又與丈夫廷達瑞俄斯共度良宵。

最終，麗達產下了兩枚金蛋，分別誕生了兩對龍鳳胎，即麗達與宙斯的私生子——卡斯托耳與海倫，以及她與丈夫所生的婚生子——波呂丟刻斯和克呂泰涅斯特拉。麗達做夢也不會想到：若干年後，自己的四個子女將會分處特洛伊之戰的兩大陣營之中。

儘管沒有任何人能夠講清麗達四位子女的血統，但他們成年後的事蹟卻是眾所周知：斯巴達王后海倫和特洛伊王子帕里斯私奔出逃，遂在希臘諸城邦與特洛伊之間引發了曠日持久的戰爭。

《木馬屠城》中的海倫形象

慘遭劫掠——麗達、海倫母女難以逃脫的宿命

其實，在帕里斯造訪斯巴達之前，早就有人打過海倫的主意，這便是名噪一時的雅典國王忒修斯（Theseus）。如同宙斯痴迷於麗達的美貌一樣，海倫也步母親的後塵，同樣難以擺脫被武力劫掠的命運。

當年幼的海倫在祭祀月亮女神阿爾忒彌斯（Artemis）的神廟中翩翩起舞之際，潛伏許久的忒修斯突然出手，將這位譽滿希臘的美女虜至阿菲德那城藏匿起來。雅典國王的搶婚行徑徹底激怒了以剽悍善戰著稱的斯巴達人，導致希臘兩大城邦之間劍拔弩張。

雅典國王忒修斯

海倫公主的兩位兄長卡斯托耳和波呂丟刻斯知悉此事，立刻點齊兵馬殺入雅典境內，並一舉功克阿菲德那，將妹妹解救出來。倆兄弟甚至還被雅典公民迎入城中，參加著名的“厄琉西尼亞祭祀”；而忒修斯則為自己的搶婚之舉付出了慘痛代價，被迫流落海外，客死異鄉。

斯巴達勇士

返回斯巴達的海倫在父母和兄弟的呵護下，繼續無憂無慮地享受著宮廷生活。然而，“忒修斯搶婚事件”的客觀效果讓她的芳名傳遍了地中海的每個角落。

致命的邂逅——芳名遠播的海倫 與 英姿颯爽的帕里斯

面對絡繹不絕的求婚者，海倫的父王廷達瑞俄斯斟酌再三，選定阿伽門農的弟弟、邁錫尼王子墨涅拉俄斯作為東床快婿，讓他入贅成為斯巴達的繼任者。

《木馬屠城》中的墨涅拉俄斯形象，和帕里斯王子形成鮮明對比

婚後的墨涅拉俄斯政務繁忙，即使面對有傾城之貌的嬌妻，亦無暇分身。百無聊賴的海倫便如婚前一樣，時常前往阿爾忒彌斯神廟散心，卻在因緣際會之下，遇到了前來獻祭的特洛伊王子帕里斯。

《木馬屠城》中的帕里斯形象

帕里斯是特洛伊國王普里阿摩斯的兒子之一，此次帶艦隊來至希臘，目的在於迎回自己的姑媽——已經貴為薩拉米斯王后的赫西俄涅。

在上一代的戰爭中，英雄赫拉克勒斯率領希臘最驍勇善戰的將士忒拉蒙、珀琉斯等人攻陷了特洛伊城，射殺了背棄盟約的老國王拉俄墨冬及諸位王子。

在姐姐赫西俄涅的保護下，只有小王子普里阿摩斯倖免於難。

為了救回被希臘人作為戰利品帶走的姐姐，實力日益強大的普里阿摩斯決定冒著得罪希臘諸邦的風險，派遣兒子帕里斯出兵薩拉米斯。豈料，這次遠征希臘敲響了特洛伊城毀人亡的喪鐘。

當聲勢浩大的特洛伊艦隊停泊在庫特拉島之際，帕里斯離州登岸，前往阿爾忒彌斯神廟獻祭。儀式結束後，這位俊朗不凡的王子恰好遇到前來神廟的海倫，被其美豔深深折服。返回船上的他寢食難安，決計動用武力將海倫擄回特洛伊。

圭多·雷尼，《誘拐海倫》

海倫情歸特洛伊 滅頂之災就此開啟

主意既定，本為搭救姑母而來的帕里斯重金利誘麾下將領，說服他們趁斯巴達王宮防務空虛，乘虛而入。一方面，劫掠庋藏其間的稀世奇珍；另一方面，協助自己將海倫帶走。雖然帕里斯一時得逞，搶佔了鉅額財富，並靠顏值成功說服海倫和他一起私奔回到特洛伊城，卻為祖國惹上了滅頂之災。

《木馬屠城》

驚悉海倫跟隨帕里斯出奔，墨涅拉俄斯勃然大怒，請求兄長兼連襟——邁錫尼國王阿伽門農，以及希臘各邦的君主一同出兵，討伐誘騙人妻的特洛伊王子。臨行前，阿伽門農將政務交給愛妻克呂泰涅斯特，也就是海倫同母異父的姐妹掌管。

長達十年的特洛伊之戰結束後，身心俱疲的阿伽門農返回邁錫尼，卻遭到妻子的毒殺。原因是他在行軍途中將長女伊菲革涅亞（Iphigeneia）獻祭給月亮女神阿爾忒彌斯，以求得海波平息。

《麗達與天鵝》 歷代名家筆下永恆的主題

無論是海倫、卡斯托耳、波呂丟刻斯還是克呂泰涅斯特，均出自《麗達與天鵝》所勾勒出的家族譜系。在藝術領域，歐洲中世紀就有畫家描繪這則故事。目前已知最早的一幅《麗達與天鵝》出自1499年威尼斯出版的《尋愛綺夢（Hypnerotomachia Poliphili）》一書。

到十六世紀上半葉，文藝復興運動發展到了高潮，當時公認的三位藝術巨匠達·芬奇（Leonardo di ser Piero da Vinci）、米開朗基羅（Michelangelo Buonarroti）和拉斐爾（Raffaello Santi）都曾以此為題，創作出自己腦海中的《麗達與天鵝》。頗為遺憾的是：出於種種原因，達·芬奇與米開朗基羅所繪作品已經遺失在歷史的長河中，僅存手繪草圖供後人憑弔、臆想出大師筆下那面露羞澀、體態曼妙的麗達。

切薩雷·達·塞斯托，《麗達與天鵝》

“文藝復興三傑”筆下的《麗達與天鵝》，為後輩藝術家進一步擺脫宗教束縛，將開拓創作視角轉向古希臘-古羅馬的古典主義題材打下了基礎，可謂開時代風氣之先河。其後的數百年間，《麗達與天鵝》的題材陸續被切薩雷·達·塞斯托（Cesare da Sesto）、喬治·佩茲（Georg Pencz）等不同時期的各國藝術翹楚所演繹。

受到達·芬奇珠玉在前的影響，上述畫作基本上是由麗達、天鵝和破殼而出的卡斯托耳、波呂丟刻斯、海倫和克呂泰涅斯特拉，而背景也大多使用昏暗的色調映襯出遠方的斷壁，預示著特洛伊覆滅的命運。正如愛爾蘭詩人葉芝（William Butler Yeats）所寫：“殘破的城垣，燃燒的屋頂和塔樓，以及阿伽門農的死亡”。

開朗基羅，《麗達與天鵝》

當然，並非所有的畫作上都會出現麗達、金蛋等全部要素，也有人秉承米開朗基羅的構圖風格，重點突出麗達與天鵝的曲線，並不出現鵝蛋。譬如，十七世紀早期巴洛克藝術繪畫大師魯本斯（Peter Paul Rubens）即是如此。

魯本斯，《麗達與天鵝》

而十八世紀的洛可可藝術巨擘、路易十五的首席宮廷畫師弗朗索瓦·布歇在描繪《麗達與天鵝》之時更是獨闢蹊徑，創造性地在畫面上了勾勒出兩位體態豐腴的女性，足以令天鵝一時之間難以取捨。

弗朗索瓦·布歇，《麗達與天鵝》

十九世紀以來，傳統的《麗達與天鵝》逐漸被賦予了新內涵。拉斐爾前派的畫師弗雷德裡克·萊頓（Frederic Leighton）借用《麗達與天鵝》的故事框架，以當時流行的東方奧斯曼帝國元素為依託，創作了一幅名為《宮女》的畫作。畫中的主角不再是麗達，而是一位身著土耳其特色服飾的宮女，低眉順目凝視著一隻昂首挺胸的天鵝，彷彿自己的國家一般，無力對抗被征服的命運。

進入二十世紀，關於《麗達與天鵝》的題材從未停歇，但更多的是一種現代主義的表現手法，與故事的本源漸行漸遠。